語畢,周元勳徑自搭起自己的弓,對著第二張箭靶射去,然後也如蕭震一樣,射穿了箭靶。
十八歲的年輕公子就有這番本事了,蕭震由衷贊道:“二公子好箭法!”
周元勳嘴角上揚,意氣風發。
大公子周元謹依然微笑贊許,小世子周元昉卻抿起嘴角,不太高興,連帶著看蕭震也沒有剛剛順眼了。不過周元昉掩飾地很好,各種情緒迅速收斂,除了明察秋毫的遼王,旁人都沒注意到世子的不快。
讓兒子們繼續練武,遼王帶蕭震去接管他的三千親兵。
蕭震升為遼王親兵統領的消息,迅速地在鳳陽城官圈傳開了。
二公子周元勳的生母陳側妃最受寵愛,這晚遼王來她屋裡歇息,一番熱情洋溢的敦倫後,陳側妃伏在遼王懷裡,氣喘微微地問道:“聽勳兒說,蕭統領年初剛被父皇責罰,王爺用他,不怕觸父皇的霉頭嗎?”
遼王捏著女人溫熱的肩膀,心情復雜地道:“父皇病危,朝廷大事他都管不過來,怎會管我用誰當親兵統領這種小事?”
陳側妃咬住嘴唇,擔憂地看著自己的王爺丈夫。
當年先太子病逝時,朝廷官員們都猜測哪個王爺會接任太子,成年開府的三位王爺中,她的夫君遼王文武雙全呼聲最高,王爺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她身為王爺的枕邊人,還是感受到了王爺的野心與豪情,四旬年紀的男人,就因為有機會封太子,床帏間都比平時威風凜凜。
但誰也沒料到,皇上居然封了乳臭未幹的五皇子,稚嫩的太子,還沒三王的兒子們大。
如今老皇帝病危了,遲遲不召藩王進京盡孝床前,到底是何意思?
陳側妃不敢想,她也想不透。
“不必擔心。”遼王的手指自女人緊蹙的眉尖拂過,溫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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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酷暑,京城傳來了老皇帝駕崩的噩耗,十五歲的太子登基,稱惠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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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駕崩前留下一封遺詔,遺詔主要交代了三件事,第一件先帝盛贊了他年輕的太子,要文武大臣盡心輔佐。第二件先帝命令各地藩王繼續鎮守邊疆,不必回京送葬,當以江山穩定為重。第三件,先帝要求他的喪事要一切從簡,上至藩王臣子下至黎民百姓,服喪三日足矣。
既然遺詔這麼要求,西安的秦王、太原的晉王、鳳陽的遼王都隻好乖乖留在邊疆,遙祭先帝。
三日服喪期一過,對百姓們而言,皇帝變了,他們的生活並沒有什麼變化。
月底這日,蘇錦娘仨坐上馬車,蕭震騎馬陪在旁邊,慢慢地朝彰城而去。
馮實葬在彰城,再過幾日,蘇錦娘仨就要出孝了。
從未見過生父的阿滿將這次出行當成了遊玩,小胖手挑開窗簾,不停地喊蕭震幹爹,要幹爹抱她騎馬。外面日頭毒辣,蕭震怕曬壞了小丫頭,堅定地拒絕了。同阿滿說話時,蕭震無意地往車內看了眼,就見蘇錦坐在兩個孩子中間,鳳眼望著對面的窗外,側臉白皙嬌嫩,卻又多了一種不同平日的落寞。
在想馮實吧?
蕭震想起了他曾經親眼目睹的夫妻恩愛,誰都覺得馮實配不上蘇錦,並因此猜疑蘇錦不會安守本分,連他也誤會過阿徹是蘇錦背著馮實跟野漢子生出來的。但相處時間長了,蕭震漸漸明白,蘇錦是個安心過日子的媳婦,嫁給誰她就踏踏實實地跟誰過,容貌錢財,她都不太在意,更不在意外人的闲言碎語。
一個貌美又本分的妻子,可惜,他的好兄弟馮實早早去了,為了救他而死。
蕭震幫阿滿放下了窗簾。
看不見幹爹了,阿滿扭頭撲到娘親懷裡撒嬌:“娘,咱們去哪兒啊?”
蘇錦低頭,摸摸女兒梳著兩個揪揪的腦頂,柔聲道:“去看你爹爹。”
阿滿不懂,指著窗外道:“爹爹在騎馬。”
蘇錦認真地解釋:“大人是你幹爹,生你的爹在你出生前就死在戰場了,娘帶你去祭拜他。”
阿滿還是不太懂。
蘇錦抱起小丫頭,輕輕地親了親女兒。
阿滿察覺到了母親的悲傷,本能地乖巧下來,不再鬧著出去玩了。
阿徹湊過來,握著妹妹小手教道:“大人姓蕭,爹爹姓馮,咱們也姓馮。”
阿滿目不轉睛地瞅著哥哥。
蘇錦一手抱一個娃,不知不覺湿了眼眶。
到了馮實墓前,蕭震刻意站在遠處,給娘仨單獨祭拜馮實的空間。他選了上風口,隱約聽見蘇錦斷斷續續地一直在對著墓碑說話,說了什麼他聽不清,依稀聽見蘇錦好像罵馮實了,但蕭震親身領教過,蘇錦的罵,有時比關心更叫人舒坦。
晌午到的,紅日偏西時,蘇錦終於領著兩個孩子走向了他。
蕭震注意到,娘仨的眼圈,都是紅的。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幹爹,我困了。”阿滿揉著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蕭震立即抱起女娃。
蘇錦朝他笑了笑:“勞大人久等,走吧。”
蕭震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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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的傷懷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天生就不喜歡老想些不高興的。
回到鳳陽,休息一日,蘇錦迫不及待地領著丫鬟去逛綢緞鋪子。
蘇錦喜歡穿紅衣,守孝期間必須忍著,現在總算不用再忌諱。
不過去逛街之前,蘇錦先去了一趟包子鋪。
鳳陽城繁華,包子鋪生意不錯,阿貴負責賣包子,吉祥幫忙收錢。
“老板娘出門啦。”阿貴熟稔地招呼道,眼睛卻往蘇錦身邊的夏竹瞄了眼。
夏竹就是遼王精心為蕭震挑選的美婢之一,當初春蘭被蕭震打發了,夏竹留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的用途,但看出蕭震沒有那個心,夏竹就規規矩矩地做著丫鬟的分內事。即便如此,沒過幾日,蕭震還是將夏竹給了蘇錦,因為他實在用不上。
蘇錦重新安排了一番府裡的丫鬟們。
冬梅很穩重,蘇錦讓她照顧阿徹起居,秋菊愛笑,蘇錦讓她照顧女兒,她有如意伺候就夠了。夏竹一來,蘇錦驚喜地發現,夏竹是遼王府的家生子,對王府以及鳳陽城十分熟悉,蘇錦就把夏竹留在了身邊,沒事就喜歡聽夏竹講鳳陽城大戶人家的事跡,包括遼王府一眾女眷的情況。
當然,蘇錦沒胡亂打聽貴人們的隱私,她隻想知道當地都有哪些人物,大概什麼脾性。
今日出門,蘇錦帶的就是如意與夏竹,夏竹領路,如意力氣大,當護衛用。
察覺阿貴的窺視,蘇錦咳了咳。
阿貴被她鬧了個大紅臉,再瞟夏竹,人家若無其事的,特別大方。
阿貴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夏竹到底怎麼看他。
蘇錦也不知道,但她還有用得著夏竹的地方,暫且沒打算將夏竹許配出去。
“沒人搗亂吧?”蘇錦有意無意地擋在夏竹前面,問阿貴。
阿貴笑:“這邊人都規矩,您放心。”
蘇錦點點頭,在包子鋪裡面逛了一圈,重新出來了。
就在此時,街上行過來兩匹駿馬,為首的男人懶懶掃過來,恰好蘇錦抬頭,兩人看了個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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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為遼王配置了四個護衛隊,其中右衛統領名叫霍維章,他曾跟隨遼王參加清繳梁國殘餘一役,生擒遼國皇帝立下首功。
邊疆無戰事,這些將領們還算清闲,一早去軍營裡點個卯,霍維章便回來了,進城後放緩速度,騎在馬上闲適地左看右看,目光掃過旁邊一家包子鋪,恰好裡面走出一個穿水紅褙子白底長裙的女子,纖腰款款身段婀娜。
霍維章今年三十歲,正當壯年,衝鋒陷陣時英勇威猛,在女色上也生龍活虎,很是貪縱,家裡有正妻一個,小妾八房,年輕貌美沒有名分的丫鬟就更不用說了。霍維章的妻子老實賢惠,丈夫說什麼就是什麼,管他納多少女人,她從不拈酸吃醋,並且將後宅打理地井井有條。家裡安寧,霍維章在外越發地風流,青樓名.妓徐娘寡.婦,他都沾。
這會兒瞧見個勾人的好身段,霍維章立即往女子臉上望去,發現紅衣女子梳著婦人發髻,但那臉蛋白瑩瑩嫩.生生,頂多也就二十出頭,丹鳳眼潋滟靈動,紅唇湿潤嬌豔。察覺他的窺視,小婦人不但沒有害羞,居然反過來也打量了他一番,然後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霍維章直勾勾地盯著小婦人纖細的背影,隻覺得她走路時的姿態特別有味兒,圓腚一扭一扭的,叫人想追上去狠狠拍一巴掌,聽她嬌嗔浪.叫。
男人充滿侵略的視線猶如一道火焰,離得遠了,蘇錦依然能感覺到。
夏竹不經意般回頭,見霍維章呆呆地坐在馬上,分明看太太看入神了。她皺皺眉,湊到蘇錦身邊,低聲提醒道:“太太,剛剛馬上的軍爺姓霍,是王爺身邊的右衛統領,掌管五千兵馬。霍統領戰功赫赫,深得王爺與朝廷器重,隻是……”
蘇錦看她一眼,問道:“隻是什麼?”
夏竹抿唇,擔憂地回視蘇錦:“隻是霍統領生性好色,鬧出過很多風流韻事,奴婢擔心……”
蘇錦明白夏竹的意思,哪個男人對她有沒有覬覦,一個眼神她就能看出來。
“沒事,他來招惹我,我不理他就是。”蘇錦胸有成竹地道,倘若她隻是個市井寡婦,或許還要擔心官爺仗勢欺人,可她有蕭震當靠山,蕭震又是遼王屈尊降貴親自納入麾下的英雄,霍統領還敢欺到蕭震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王府相見,霍維章朝蕭震拱手:蕭兄新年好啊!
蕭震回禮:同好同好。
霍維章曖.昧的笑:也請蕭兄替我給錦娘帶個好。
蕭震瞪眼: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