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了。”非寂說。
流景笑笑:“嗯。”
“她喜歡我。”非寂唇角揚起。
流景:“是。”
非寂目光柔和,還想再說什麼,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抽泣聲。兩人同時一頓,這才想起地上還有三個昏迷不醒的家伙。
“舍迦。”流景跑過去將人扶起來,給他識海注如一點靈力。
舍迦哽咽著睜開眼睛,看到流景後突然爆發大哭。
“……冷靜點。”流景捏了捏兔子耳朵。
非寂別開臉,盡可能假裝不在意。
舍迦嗷嗷地哭:“仙尊,我差點見不到您……”
流景嘴角抽了抽,待他徹底平復才問:“進幻境了?”
“嗯。”舍迦點頭。
果然。流景嘆了聲氣:“幻境裡看見什麼了?”
“看見我爹娘了。”舍迦擦擦眼淚,仍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看見爹娘又如此傷心……流景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幻境裡都是假的,你爹娘肯定能長命百……”
“他們竟然一直在生孩子!”舍迦怒道,“兩個月生一窩接連生了三年,我又多了上百個兄弟姐妹!更可氣的是他們把我困在家裡,一直給他們帶孩子,上百隻兔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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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
無言片刻,她扭頭去看舟明。
“仙尊,您怎麼不安慰我?”舍迦不滿。
流景頭也不回:“安慰什麼?安慰你帶孩子辛苦嗎?”
正常人進噩夢之幻,哪個不是脫層皮,他倒好,就是帶個孩子,還給他委屈壞了。流景嘖了一聲,低頭仔細檢查舟明的情況,才發現他的眉宇間已經凝聚了黑氣。
這是要入魔的徵兆。
流景眼神一凜,趕緊給他注入靈力。
狸奴倒在三米外,眼皮不住顫動,似乎掙扎在醒與不醒之間,非寂淡定助他一臂之力,他蹙了一下眉頭,緩緩睜開了眼睛。
“狸奴大人,你幻境裡看見什麼了?”舍迦撲過來問。
狸奴沉默一瞬,道:“帝君不要我了。”
舍迦:“?”
“他說我沒用,看不好門,也帶不好小少主,所以讓我離開冥域自尋出路。”雖然知道是假的,但狸奴還是紅著眼圈看向非寂。
非寂面無表情:“不會不要你。”
狸奴一激動,哽咽著點點頭。
這麼壯一男的撒嬌簡直沒眼看,舍迦咧了咧嘴正要離他遠點,非寂突然眼神一凜,三兩步閃身到流景面前,強行切斷她對舟明的靈力輸出。
流景長舒一口氣,渾身發軟地朝後倒去,卻不偏不倚倒在非寂懷裡,非寂鐵青著臉,垂眸為她輸靈力。
“你再晚來一會兒,我就死了。”她幽幽開口。
舍迦嚇一跳:“仙尊,你怎麼了?!”
流景疲累地看他一眼:“沒事。”
一刻鍾前,她本想給舟明輸些靈力,逼迫他盡快醒來,誰知舟明在幻境裡陷得太深,如同一個巨大的旋渦,吞噬一切企圖喚醒他的力量,等她發覺不對時,已經沒辦法停止輸送靈力,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靈力不斷被吸走。
要不是非寂及時發現,她可能會被吸幹所有靈力。
流景捏了捏眉心,感覺力氣恢復便示意非寂停下,自己重新回到舟明身邊。不過短短一會兒功夫,他眉心的黑氣已經擴散到整張臉,再有半個時辰左右,便會徹底入魔經脈寸斷而亡。
流景盯著舟明的臉看了片刻,視線漸漸移到他的戒指上。此刻戒指散著淺淡的光,小月亮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顯然是跟著舟明一起進了幻境。
流景靜了片刻,伸手去摘舟明的戒指,昏迷中的舟明下意識彎了彎手指,到底還是有心無力,隻能讓流景順利摘走。
“尋常外力已經無法叫醒他,我得去幻境把他找回來。”流景將戒指戴上,便要捏訣撕開幻境。
非寂立刻扣住她的手腕:“我去。”
“非寂……”
“你被他汲取了大半靈力,身體正虛,現在進他的幻境與送死無異,”非寂面色平靜,“還是我去更合適。”
流景無奈:“我也不想去,可在座的諸位裡,唯有我知道他的心結是什麼,也隻有我知道該如何叫醒他,所以這一趟隻能我親自去,你們留在外面護法,以免我受外界幹擾。”
“那就讓他去死。”非寂還是不同意。
流景拍拍他的胳膊:“進別人幻境救人這事,我也算十分熟練了,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非寂盯著她看了半晌,道:“我不答應。”
流景:“……”
兩人不過說幾句話的功夫,舟明周身已經完全被黑氣覆蓋,皮膚上也逐漸呈現僵直的白。流景沒時間再跟非寂爭辯,當即便要撕開幻境進去找人。
非寂察覺到她要做什麼,當即反手去扣她的手,流景一個閃身躲開,又朝舟明殺去,結果下一瞬再次被攔截。
兩人說話說得好好的,轉眼就打了起來,舍迦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推了推狸奴:“愣著幹什麼,快去勸架啊!”
“你怎麼不去?”狸奴冷笑。
舍迦:“我修為不高,去了容易被波及。”
“你以為我就不會被波及?帝君和仙尊雖然各蒙大難修為所剩不多,但一成功力也足以碾死你我,我才不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更何況他們也沒真打起來。”狸奴懶洋洋道。
舍迦定睛一看,發現還真是,這倆人一個躲一個攔,誰都沒有動真格的。
連續過了十餘招後,流景扶著肚子氣喘籲籲停下:“不打了,你讓開。”
“不過是動了幾下便累成這樣,還想去幻境救人?”非寂冷嗤一聲,似乎笑她不自量力。
流景惱了:“我變成這樣是因為誰啊?若非懷了孩子,你又豈是我的對手。”
“你也知道你懷了孩子?”非寂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流景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懷念他在幻境裡乖順體貼的賢惠模樣。
非寂也默默與她對視,眉眼間看似平靜,實則心裡一直警惕著,但凡流景敢再出手,他便立刻將她捆下山去,再不準她回來。
然而流景沒有再動手,隻是一臉疲憊道:“這世上唯有他知道煉化長生的法子,他若死了,便一切都完了。”
“即便沒有長生,我也可以幫你將識海養好。”非寂篤定道。
流景苦笑一聲,沒有辯解。
非寂就看著她垂頭喪氣地在舟明身邊坐下,脊梁仿佛都跟著彎了下來,他的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舍迦和狸奴站在旁邊,察覺到空氣裡的沉重後誰也不敢吱聲,隻默默縮緊了身子降低存在感。
漫長的沉默之後,非寂突然開口:“你一定要救他?”
“嗯。”流景點頭。
非寂靜了靜,道:“那就去吧。”
“好嘞我這就去,其實進幻境叫人可簡單了,就是進去點醒他就行,沒你想的那麼危險,他要是不肯醒,我就打到他醒,到時候……”流景正精神奕奕地說著自己的打算,一對上非寂的視線立刻裝可憐,“謝謝帝君,帝君你真善解人意。”
非寂冷笑一聲,顯然已經看穿她的把戲:“去可以,但先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流景立刻點頭。
非寂掃了她一眼:“你的乾坤袋呢?”
流景不明白他這個時候提乾坤袋幹什麼,但還是老老實實全拿了出來。非寂巡視一圈,撿起一個紅色的袋子,捏訣在裡面掏出一樣東西。
流景仔細一看,發現是互舍壺,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跟我換身體,不然不準去。”非寂淡淡道。
流景:“……你確定嗎?”
“你的身體剛被汲取太多靈力,不適合進幻境。”非寂盯著她的眼睛。
舟明的呼吸越來越弱,流景已經沒有太多時間考慮,隻能咬牙答應。於是舍迦和狸奴就看著前一瞬還要鬧崩的兩個人,這一刻已經好到互換身體了。
第二次使用非寂軀殼,流景已經駕輕就熟,換完身體還原地蹦了兩圈,笑嘻嘻對沉著臉的‘自己’說:“帝君,懷孕的滋味如何?”
“不怎麼樣,若你願意,後四個月就別換回來了。”非寂頂著她的臉淡淡道。
流景樂了:“你要替我生孩子?”
“不行?”非寂反問。
流景意識到他是認真的,輕咳一聲道:“別鬧了,等我把人叫醒,就跟你換回來。”
非寂盯著她看了片刻,道:“我等著你。”
“行。”流景輕佻地挑了一下‘自己’的下颌,沒等非寂反應過來,便直接進了幻境。
非寂唇角浮起一點笑意,但又轉瞬即逝,垂著眼眸在舟明身側坐定,開始為幻境護法,舍迦見狀拍了拍旁邊的狸奴,示意他過去幫忙,結果拍了半天人家都一動不動。
舍迦不解扭頭,便看到狸奴直勾勾盯著流景消失的方向,一雙不自覺出現的貓瞳呆愣愣的,看著有點傻。
“狸奴大人,你想什麼呢?”舍迦打了個響指叫人。
狸奴猛地回神,又狐疑地掃了一眼先前的方向:“沒什麼。”
隻是方才看著流景頂著帝君的臉,做了那麼多不該帝君有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某個早晨,帝君似乎也這麼……狸奴一個激靈,暗暗警告自己別再想了。
流景閃身進入幻境的剎那,便做好了應對刀山火海的準備,結果一站穩便看到空山新雨後,兩三間瓦房,一院子花草,還有一張石桌幾把小凳,端的是歲月靜好。
……這房子可比她在幻境裡住過的土屋強多了。流景暗暗腹誹,正要進門查探,便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
“昨天就告訴你可能要下雨,得盡快把豆子收了,你偏偏不聽,現在可好,豆子被雨水泡發,你一年都白做了。”
清冷的女子聲帶著些許抱怨,流景險些沒聽出是誰。
舟明被埋怨了也不惱,隻是溫聲道:“明天等太陽出來,曬一曬就好了。”
“都發芽了,又怎麼會好,怕不是你又要偷偷用靈力修復了。”身材修長的小月亮掃了舟明一眼,正要再說些什麼,突然注意到家門口的男人,她微微一怔,下意識往舟明身後躲了一下。
流景看到她的閃躲,頓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現在頂著非寂的殼子。
“帝君?”舟明看到她愣了愣,“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