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流景突然咳嗽起來,他隻能暫時閉嘴。
流景被口水嗆到咳個不停,勉強用靈力壓制後才艱難開口:“你別胡說了,他不喜歡我。”
舟明挑眉:“當年他孤僻冷漠,可唯獨對你不同,說不定……”
“沒有說不定,”流景無奈,“他真的不喜歡我,記憶變得清楚或許有千種萬種原因,但絕不會是因為現在的我長出情絲、再因情絲想起過去的我,你別胡說八道了。”
舟明蹙了蹙眉,還要細細與她掰扯,對上她的視線後突然反應過來:“你為何如此篤定?”
流景:“……”
“他當時有心上人?”舟明目露意外。
流景輕咳一聲:“別亂猜了,總之他不喜歡我。”
“那人是誰,我可認識?”舟明卻極感興趣,“難怪他如此恨你,合著是因為你斷了他與心上人的可能……也不太對,以他的脾性,即便沒了情絲,即便不再喜歡了,也會因為執念不輕易放棄,又怎會回了冥域之後就再不提此事,除非他心悅之人不喜歡他,他也清楚這一點。”
舟明停頓一瞬,“不喜歡他也會強求,畢竟他看似冷漠,實則執拗得很,最喜歡強求……除非那人不是他能強求的……可三界五族,又有幾人不是他能強求的呢?”
“你就別猜了,他恨我純粹是因為被強逼著以情絲續命,跟別的沒有關系,”流景手心都出汗了,面上卻一片鎮定,“你既然口口聲聲了解他的性子,就該知道他這輩子,最恨的便是被人脅迫,加上各自登上高位之後立場不同,這恨意便長久地延續下來了。”
她從小就會騙人,隻要願意,連最親近的人也能輕易騙過。此刻的自圓其說雖然勉強,可配上毫無破綻的表情,還是無端說服了舟明。
舟明略為失望:“這樣說來是我想多了,可我還是覺得,他對你……”
“你真的想太多了。”流景趕緊打斷。
舟明摸摸鼻子:“若非因為情絲,那或許就像你說的,是因為你們接觸太頻繁了。若真是如此,你打算怎麼辦?”
流景沉吟片刻:“不管因為什麼,我都不能繼續留在冥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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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與以前長得全然不同了,但性格、習慣、喜好都沒有太大差別,隨著他記憶復蘇,會發現如今所謂的冥妃與記憶裡的仇家越來越像,終有一日會徹底露餡。
到時候他勢必雷霆之怒,而她識海還未恢復完全,一旦對上隻怕生死難料。
最重要的是,天界還有一堆爛攤子要解決,她在沒解決完之前,必須保存實力。
“要不就趁這次機會徹底離開吧,”流景斟酌道,“等三界會談結束,制造一場假死,我與舍迦一同脫身。”
其實將舍迦留下會更可信,但萬一他露出破綻,那所有準備都付諸東流了,索性一起死遁。
舟明沉默片刻:“你確定?離開冥域,或許你就找不到比與帝君合修更好的恢復方式了。”
“我也不想走啊,但安全起見隻能如此,”流景攤手,“我現在隻剩四條大裂還未修復,修為恢復了三成,不會再像之前一樣動一動靈力便渾身疼,所以獨自修煉應該也沒問題,就是速度慢一些。”
“三成功力未必夠用,但也足夠自保了,”舟明斟酌片刻,幽幽嘆了聲氣,“既然如此,我等到合適的時機也會離開,讓‘流景’這個名字徹底與你割裂。”
流景笑笑,此事便這樣定了,她繼續去整理這段時間拿到的寶貝們,一回頭發現舟明還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流景不解。
舟明:“想到你要死遁,心裡還挺不是滋味。”
“我又不是真的死,你有什麼可不是滋味的?”流景哭笑不得。
舟明掃了她一眼:“不是因為你。”
流景一頓。
“帝君縱然沒有情絲,卻也對你不同,想來你在他心裡分量不輕,若你死了,他隻怕面上不顯,卻會傷心許久。”舟明嘆息。
流景抿了抿唇,看一眼天上碩大的金烏,許久無奈一笑:“他那個人啊,看似冷漠,實則最重情,大概是從來沒被好好對待過,所以略有些真心的人,他都會加以縱容,你和狸奴就是,我與他……這段時間也算相互扶持,他會看重我也正常。”
說罷,她停頓了許久才再次開口,“也正因為看重,所以不能告訴他真相,他最恨欺騙,若知道我從頭到尾一直在騙他,隻怕會不顧一切殺向天界。”
“若是好好解釋,興許還有轉機。”舟明斟酌道。
流景抬眸看向他:“賭得起嗎?”
舟明突然啞口無言。
非寂已經不是當初總被欺負的隱忍少年,一界之主的雷霆之怒,勢必要以塗炭生靈為代價,誰也無法保證他在得知真相後是理解還是憤怒,所以也無人敢賭。
許久,他苦澀一笑:“是我天真了。”
流景彎了彎唇角,看著他把鼓上熟睡的小姑娘小心捧起來:“你這次來找我,不是隻為了說這些吧?可有事要我幫忙?”
“有,”舟明也不與她廢話,“帝君識海中似乎有異物,因為被濃霧包裹著,我也看不太清,但我和帝君都推測那東西與他遲遲無法恢復的修為有關,所以想著你這次去了三界會談之後,找老祖問一問,興許她知道那是什麼。”
“行。”
“還有,”他將小姑娘送到流景眼前,“我希望你這次去的時候,帶上她。”
流景眼皮一跳:“什麼意思?”
“我要煉的丹藥是以心頭血為引,隻怕畫面可怖會嚇著她,而且在冥域待得久了陰氣太重,對她也不怎麼好,剛好這次的三界會談在沉星嶼上,那邊日曬足月光深,你正好可以幫她收集些日月精華養身。”
“……我又不是去玩,帶著她合適嗎?”流景看著還在睡大覺的小姑娘。
舟明也很頭疼:“但凡有第二個法子,我也舍不得把她給你。”
“可與她商量過了?”流景又問。
“她答應了,知道要跟你走,還高興得多吃了一塊糕點,”舟明扯了一下唇角,“到底是被你的神識養著,就是比跟我親近。”
“好大的醋味,從哪傳來的?”流景一本正經。
舟明笑了一聲,又道:“別忘了跟帝君道個別。”
流景抬眸看向他,便聽到他補充一句,“以流景的身份,日後再見,隻怕便沒有如此和睦的時候了。”
流景半天沒有言語。
跟舟明聊過之後,暫時的離開就變成了訣別,心情也全然不同了。
出發那日的清晨,流景看著乾坤袋裡五顏六色的衣裳和首飾,沉思許久還是一樣一樣拿了出來。
“怎麼不帶著?”舍迦不解。
“用不到了,帶走也是浪費。”流景翻出自己當初來時穿的白衣,簡單用靈力修復一番便直接換上,又把繁復的發髻放下,隻簡單用玉冠挽住。
這段時間她住在幽冥宮,身上的顏色越來越多,舍迦也早就習慣了這個五彩斑斓的仙尊,乍一看到她換回原來的衣裳,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這身法衣好是好,但還是太素了,您穿紅色更好看。”舍迦忍不住道。
流景看向梳妝鏡,鏡中自己一襲白衣,眉眼間是淡淡的疏離。
“是麼,可我還是覺得這身衣裳更適合我。”她看見鏡中的自己說。
換好了衣裳,就要去跟非寂正式道別了。
本以為天色還早,非寂即便沒有睡覺,也該在無妄閣裡打坐,誰知剛一出小破院,便看到他長身玉立在門外的花樹下。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平靜回頭:“要走了?”
他今日隻著一件簡單的長衫,頭發也隻用發帶系著,少了幾分凌厲的氣勢,卻愈發顯得眉眼俊美。
也看得出來是隨便收拾一下就出來了。
流景與他對視片刻,突然笑著朝他走去:“我正要去無妄閣找你呢,沒想到你先來了。”
四目相對,非寂不悅:“為何穿成這樣?”
“出門在外,還是簡潔些好,”她停頓一瞬,故意打趣他,“帝君不會是專程來送我的吧?”
非寂看著她的眼睛,竟然沒有反駁。
流景臉上的笑意險些維持不住,隻能匆匆抬手抱抱他:“多謝帝君。”
說罷,她便要後退,後腰卻突然被他扶住,延長了這個擁抱。
流景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待他放手後趕緊退了兩步,有些疑惑地盯著他的眼睛看。
“看什麼?”非寂問。
流景清了清嗓子:“沒事,就覺得你今日很不對勁,所以想看看你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非寂眼底閃過一絲不屑:“誰敢來奪本座的舍?”
“我覺得也是,帝君威武霸氣,是三界第一高手,哪個孤魂野鬼會想不開,跑來奪您的舍呢?”流景嚴肅吹噓,“是小的想太多,還請帝君見諒。”
非寂盯著她看了片刻,問:“你修為恢復多少了?”
“三成。”流景回答。
非寂斟酌之後點頭:“算有了一些自保能力,不至於胡說八道之後立刻被人打死。”
流景:“……”
“天色還早,用過早膳再走吧。”非寂看她一眼,自顧自往小破院裡走。
流景無奈,隻好跟著原路返回,進門的時候還遇到正準備出來的舍迦,很顯然,他看到非寂後也十分驚訝,不斷用眼神詢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帝君來送我們,你叫後廚做些早膳,我們吃完再走。”流景叮囑。
舍迦趕緊答應,扭頭就往外跑去。
流景看著他急躁的樣子哭笑不得,剛在院中石桌前坐下,便聽到非寂淡淡開口:“不是送你們。”
流景不解看向他。
“是送你。”非寂也平靜與她對視。
流景:“……”
短暫的沉默後,她笑了一聲:“帝君,自從鬼哭淵回來,您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非寂問。
流景仔細想了想:“更好說話了,更有耐心了,更……”
她突然安靜了。
非寂抬起眼皮:“更什麼?”
更像她以前認識的那個非寂。流景笑了笑:“更會哄人了。”
“哄人?”非寂的表情因為這兩個字變得古怪,“你是不是想多了。”
“哦。”
“本座隻是想到你未來一個月都不會打擾本座,心裡過於高興,才勉為其難送一送你。”
“哦。”
“順便警告你一句,本座想多過幾天安生日子,你最好是不要提前回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