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美人看得心驚膽戰,最開始大膽靠近的更是傻在了原地,流景難得眼神冰冷,對著幾人呵斥:“都出去。”
她笑眯眯時,總是一副平易近人好相與的模樣,可真當冷起臉,便是至高之尊無盡氣勢,即使沒有靈力威壓,也能叫眾人腿軟心顫,相互攙扶著往外走。
流景一把扯過床帳,將小小的床徹底與外界隔絕,這才俯身抱住非寂,一邊安撫一邊將他左手上的繩子解開。
“沒事了沒事了,你實在不願意,便沒有任何人可以逼你,沒事了……”流景動用靈力幫他愈合手腕上的傷口,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非寂還在掙扎,繩子很快消失在血肉裡,鮮血不斷湧出。流景隻能一邊壓著他一邊施清心訣,直到識海因為靈力輸出太甚開始發顫抗議,非寂的呼吸才逐漸平穩,終於安靜下來。
許久,他疲憊開口:“你又幹了什麼?”
流景一頓,驚奇地看向他:“帝君?”
非寂眉頭微蹙,掃一眼床上的繩子,以及自己手腕上輕微的勒痕,最後看向流景,無聲要她給自己個解釋。
“……這回真不是我的主意。”流景幹笑。
一刻鍾後,流景、舍迦、狸奴和悲老翁整整齊齊跪在地上,誰也不敢抬頭看一眼某個渾身冒寒氣的男人。
四人低著頭,還悄悄用眼神彼此示意,催促對方先開口說話,可惜催促歸催促,誰也不敢做出頭鳥。
僵持許久,最後還是狸奴先開口了:“……那些女人已經送回偏殿,給她們用了藥,誰也不會記得今晚的事,等明日天亮,卑職便將她們送回去。”
非寂不語,面色沉沉。
“帝、帝君醒得及時,她們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所、所以不必太過介懷。”舍迦也跟著說。
作為主謀的悲老翁最心虛,吭吭哧哧費力解釋:“您的情毒已經使識海全滅,小的也是為了讓您平安活到師父帶回合歡花葉,才會出此下策,求帝君饒命……”
三個人一個接一個道歉,唯有流景始終沉默,最後非寂幹脆盯著她看,讓她再無處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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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真不是我的主意。”流景覺得冤枉。
非寂面無表情:“本座手上的繩子是誰綁的?”
流景:“帝君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非寂的視線從四人身上掃過,冷笑一聲:“都是蠢貨。”
四人犯慫,不敢吱聲。
非寂初醒,身體疲乏至極,隻叫他們都滾出去,幾人連忙低著頭離開,快走到門口時,又聽到他淡淡開口:“流景留下。”
流景:“……”
剩下三人對視一眼,飛一樣跑了。
流景嘴角抽了抽,無言回到床邊:“帝君。”
“水。”非寂閉目。
流景趕緊倒杯水遞過去,在他喝水的時候嘆氣道:“帝君,您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識海全黑,意味著神魂即將潰散,若實在不願碰塵憂尊者的人,您必須得想別的辦法緩解情毒了。”
非寂沉沉看她一眼,突然朝她伸出手。
流景頓了頓沒有躲,反而又湊過去些。
冰涼的、還殘留傷痕的手扣在額上,一點微弱的靈力進入她的識海巡視一圈,轉瞬被浩瀚識海淹沒。
非寂收回手,探究地看著她:“你耗費很多靈力。”
“帝君方才神魂大亂,唯有清心訣能安撫。”流景無奈一笑,唇色略微發白。
“識海受損,再如此浪費靈力,會引起神魂崩壞灰飛煙滅。”非寂不帶情緒道。
流景攤手:“知道,可又有什麼辦法,總得救帝君吧。”
非寂盯著她看了許久:“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流景不解。
非寂蹙了蹙眉,繼續看她。
流景失笑,朝他拋了個媚眼:“當然是因為心悅帝君呀,帝君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小寶貝,我可舍不得帝君有一點事。”
她一副不正經的德行,非寂卻難得沒有嫌棄,沉默片刻後淡淡道:“為本座護法。”
“護法?”流景不解。
“情從心,欲從源,本座打算將部分情毒逼至源頭,再連根切除,以此延緩毒發,”非寂眼神清冷,“行此法時必然劇痛,本座或許會神志不清狂性大發,你什麼都不必做,隻需到那一步時安撫好本座就行。”
流景沒聽太懂,正要仔細問問,就看到他抬手幻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流景微訝,才發現他並非完全沒有靈力,而是同自己一樣不能用靈力。
不過是幻化一把匕首,他便面色蒼白汗如雨下,可想而知這段時間為何從不用靈力。流景倒是想給他點靈力緩解一下難受勁兒,可惜自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這麼看著。
非寂也不在意,看她一眼平靜道:“若是準備好了,本座就開始切了。”
“切什麼?”流景疑惑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後默默往下看去,頓時眼皮一跳。
非寂氣色極差,卻一片淡然:“本座有兩個,其中一個不過是備用,切掉也無妨。”
流景:“……”
第22章
非寂不知何時已經將毒逼到源頭,眼神一凜手起刀落,流景嗷嗚一聲撲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帝君三思啊!”
非寂的身體本就虛弱乏力,此刻動用靈力後更是如同灌鉛,輕易便被她壓在了床上。他把毒都逼到下面去了,小帝君挺胸抬頭,被流景這麼一壓,非寂疼得臉色都變了。
“起……來……”他牙縫裡艱難擠出兩個字,脖頸上更是青筋暴起。
流景順著他的長身往上爬了爬,奪過匕首便扔了出去。匕首钪啷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又隨即化作一團灰色煙霧消散於空氣裡。
流景這才松一口氣,一低頭就看到非寂汗如雨下。
“帝君,你怎麼了?”她不解。
非寂的表情依然淡漠矜貴,可一開口聲音都有些發顫:“……起來。”
“我要是起了,你是不是又要自殘?”流景結結實實壓在他身上,苦口婆心地勸,“帝君呀,雖然咱比別人多一個,但也不能如此揮霍吧,你這次切了一個,若斷羽醫神一直沒回,你是不是要切另一個了?要是都切了,你以後可怎麼辦啊,就算再用靈藥催生一個,能有原來的好用嗎?!”
非寂疼得話都不想說了,閉著眼睛默默忍受。
流景一看他這反應:嘿,這是不服氣啊!
她嘆了聲氣:“帝君吶,仙魔妖鬼歲月漫長,修煉一途又極為乏味,終有一日你會覺著孤獨,想找一人共歷坦途,到時候遇到合適的人,結果褲子一脫少一個……也可能倆都沒了,人家姑娘不得馬不停蹄地跑啊?”
“當然了,也可能會因為太喜歡你留下來,可你不行是事實,你是不是得在人家跟前矮一頭?別的夫妻鬧別扭能床頭打架床尾和,你們呢?在床上幹瞪眼嗎?萬一她偶爾覺得心中苦悶,找小姐妹聊聊此事,豈不是很快就整個冥域都知道他們帝君沒有……”
“閉嘴!”非寂終於忍無可忍。
流景乖巧閉嘴一瞬,又道:“所以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嘛,還未行至絕境,何必自殘求穩。”
非寂:“……你先下去。”
“你先答應我不會再有這個念頭。”流景堅持。
非寂蹙眉與她對視許久,終於不悅點頭。
“這才乖嘛。”流景笑了一聲便要從他身上下去,結果一抬腿不小心掃到什麼,便看到他臉色微變,汗又一次往下滴。
流景停下,探究地看著他:“帝君,您已經把情毒都逼到下頭去了?”
“閉嘴。”非寂呼吸沉重,“趕緊下去。”
流景翻身下來,又好奇:“帝君,你人身的時候跟蛇身是不是一樣狀態,那你剛才是把毒都逼到一個上,還是兩個都有……算了,你要不直接給我看看吧,我還沒見過……”
“滾出去!”非寂不悅打斷。
流景忍著笑,跳下床後認真道:“帝君,都逼過去了,就別等著它自己平復了,要不……咱倆來一場?”
隻是他情毒入骨,尋常歡愛大概率已經沒什麼用,極有可能是白忙活一場。
“滾。”非寂對她隻剩一個字。
流景一本正經:“我覺得也沒必要,那你自己努力一下,多少能把毒排出來點,你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
她話沒說完看到非寂拿枕頭,當即扭頭就跑,跑出去還不忘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下一瞬枕頭就帶著勁風也砸了過來,恰好被緊閉的房門擋住。
流景笑得眼淚都快溢出來了,一抬頭看到舍迦和狸奴都在,臉上的笑戛然而止。
“你樂什麼?”狸奴狐疑地問。
流景在說實話和保密之間糾結片刻,最終因為所剩不多的良心選擇了後者:“帝君罵我了。”
“挨罵要笑成這樣?”狸奴更疑惑了。
流景一臉無辜:“嗐,誰在床上還沒點特殊癖好了。”
狸奴:“……”
舍迦:“……”就知道會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的流景伸了伸懶腰,抬頭看一眼黑沉沉的天空:“折騰了一夜,先去休息吧。”
狸奴面露遲疑:“可帝君……”
“容我再想想。”流景抿唇。
狸奴不信她能想出什麼解決辦法,可一看到她沉靜的眉眼,便下意識地相信了。
流景又勸了兩句,總算把人打發走了,一扭頭就看到舍迦還站在原地。
“怎麼不去休息?”她問。
舍迦一臉為難:“帝君佔了您的房間,您睡哪啊?”
“當然是睡我自己的屋子。”流景對他能問出這種問題很是不解。
舍迦哭笑不得:“您都被趕出來了,要不還是去我屋吧,我給您守門。”
“是我自己出來的。”流景說。
舍迦嘴角抽了抽,心想你要是動作慢點,那枕頭砸的可就不是門了。雖然對她的話一個字都不信,但也知道她主意已定,舍迦便沒有再勸她,丟下一樣東西就離開了。
流景撿起他留下的東西,是一瓶凝脂膏。
“這小子……”
她哭笑不得地在門前坐下,安靜看向天空。
冥域在地下,其實是看不見日月星辰、也沒有晝夜之分的,如今所能看到的天空,俱是千萬年魔氣所化,與她平日在天界看到的全然不同。
流景看著這樣的夜色,突然有點想念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