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著小茶壺扭頭就跑,三兩步跳回自己寢房,哐的一聲將門關上。
流景無言片刻,下巴上一疼才發現非寂還叼著自己……合著他們兩個方才轉頭看舍迦時,就是這麼看的。
她沉默與非寂對視片刻,隱隱感覺不太對:“帝君,你剛才喚我什麼?”
非寂卻不說話了,隻是咬得越來越用力,流景吃痛地抽了一口氣,他突然就放開了,松開她往後退了一步,盯著她打量片刻,又一口咬在她的額頭上。
流景:“……”
他反復換了幾個地方咬,在流景臉上留下一堆牙印,流景還沒說什麼,他倒先開始煩躁了,結果一次比一次咬得大口。
終於,流景回過味來:“你要吞我腦袋?”
非寂啊嗚又是一口。
“……大黑蛇,是你吧?”流景無語。
非寂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黑色瞳孔清凌凌的,透著一點愚蠢……太違和了,這哪是她認識的非寂。流景抖了一下,便要將人拽進屋裡,結果舍迦的房門再次打開,一個小東西從裡頭拋了出來,流景一抬手便接住了。
是兔子的祖傳聖物,凝脂膏。
“玩得開心。”他賤嗖嗖用口型無聲道。
流景眼皮一跳,直接把非寂拽進屋裡了。
不大的寢房裡,地毯軟墊一應俱全,比無妄閣還要繁復。流景把非寂拉到桌邊坐下,指尖溢出一點靈力沒入他的眉心,非寂隻專注地盯著她,任憑她作為。
流景識海還未恢復,不敢用太多靈力,隻淺淺在他識海外檢查一番,卻什麼都沒查出來:“以你的修為,區區情毒就算不能完全控制,也不該神魂不穩到這種地步吧。”
非寂專注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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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突然來了興致:“知道我是誰嗎?”
非寂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流景笑著捏住他的臉:“怪不得第一次見時讓我靠近呢,原來是認出我了,奇怪了,我跟以前長得又不一樣,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明明你神志清明時都沒有……”
少年非寂渾身浴血躺在懸崖上,絕望地跟她說再靠近一步就殺了她的畫面,驀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流景頓了頓,無奈地嘆了聲氣:“應該是認出我,但不記得我對你做的那些事,否則以你的脾性,早將我一口吞了。”
非寂盯著她,沒有反駁。
流景沉默與他對視,許久之後漸漸意識到不對:“你動不動就吞我腦袋,不會是因為想吃掉我吧?”
非寂這回總算有了反應,傾身向前將臉埋進她的脖子,長臂一箍便將人強行嵌住,流景被勒得呼吸一緊,下一瞬就感覺到他的靴子點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她:“……”
有些事蛇做可以,人做就變味了,偏偏非寂這個人形蛇輕車熟路,直接把她帶到了床上,還無師自通將臉埋進她的脖頸,試圖蹭開衣領與她相貼。
流景被纏得無法,隻能翻個身強行將他壓住:“老實點。”
非寂握著她的手腕,靜靜看著她。
流景失笑:“別看我,你情毒太深,尋常的合歡已經無法緩解,我就是順著你來了,也不過是白費功夫。”
非寂繼續看她。
“……塵憂尊者不是給你送了幾個可以解毒的美人嗎?我覺得解毒不至於,她費這麼大勁給你下毒,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幫你解開,但為了分化你我,緩解應該是可以的,不如我去叫她們過來?”流景跟他商量。
非寂不說話,她便起身就要去找人,結果剛直起腰就被他扯了回來,一口咬住了耳朵。
流景:“……”這什麼毛病啊!
強行給他灌了清心訣,總算是消停了,流景思索片刻,又將他從出現在小破院開始到此刻的記憶抽出來,用力一捏化作齑粉。
“你清醒後雖然會暫時忘記,但難保哪天不會突然想起來,安全起見我隻能如此了。”流景一臉疲憊,推了他兩下沒推動,索性就枕著他的胳膊睡了。
非寂醒來時,已經是翌日清早,他看著懷裡的女人、和女人臉上亂七八糟的牙印,又一次陷入沉默。
流景睡得人事不知,輕哼著將手伸進他的衣領摸了一把。
非寂:“……”
過於熟悉的畫面,已經讓他連話都不想說了,丟開流景的手便獨自走了出去。
舍迦正在打掃庭院,聽到開門的動靜立刻上前行禮:“帝君。”
非寂面無表情,徑直往前走。
舍迦目送他離開,一回頭就看到流景懶洋洋靠在門柱上,臉上的牙印已經淡了不少,但也十分明顯。
他看得直吸氣:“帝君癖好太奇怪了,您要是不喜歡,咱們就走吧。”
兔子一族觀念開放,唯一的底線就是不能勉強。
“咬兩口而已,不算什麼,”流景已經懶得解釋自己和非寂什麼都沒發生的事,伸了伸懶腰隻覺神清氣爽,“果然還是得跟他睡啊,一晚上什麼都不做,都能抵過自己單獨修煉十日。”
舍迦嘴角抽了抽,確定她沒有勉強後松一口氣:“我幫您把牙印清了吧。”
“別,我留著有用。”流景立刻拒絕。
舍迦:“?”
一刻鍾後,狸奴送來了養身的靈藥,看到她的臉後沉默許久,道:“我再去給你端一碗。”
舍迦:“……”
流景如願喝到兩碗靈藥,喜滋滋告訴舍迦可以把牙印消掉了,舍迦沉默幫忙,處理好之後嘆了聲氣:“天界在您手中三千年仍能完好無損,也是不容易啊。”
流景假裝沒聽出他的諷刺,喝完靈藥就回屋打坐去了。
傍晚,非寂又一次出現在她門口,等她開門後一口咬住她的下巴。
流景:“……”
一向心大的她,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半個時辰後,狸奴、悲老翁和舍迦齊聚她的寢房內,非寂看著多出來的幾人,心情煩躁地晃著腳。
看著他坐在床上,臉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沉鬱,兩隻腳卻晃來晃去宛若少女,狸奴沉默了。
“他看到這麼多人,心裡煩躁甩尾巴呢。”流景解釋。
狸奴松一口氣,慶幸自家帝君沒有返璞歸真到喜歡翹腳腳的地步。
非寂繼續甩變成腳的尾巴,冷著臉抱著流景,不準任何人靠近。幾人看到他這副護崽的樣子,一時間都有些尷尬,流景倒是淡定,靠在他身上還有空飲茶吃糕點,偶爾被非寂敲敲胳膊,還順手給他喂一塊。
矜貴冷峻的帝君一邊釋放不悅,一邊晃著腳,一邊還要喀嚓喀嚓吃糕點,這畫面實在是過於……沒眼看。
狸奴跟在他身邊幾千年,第一次有種再也不想看到他的衝動,深吸一口氣催促悲老翁:“趕緊給帝君檢查。”
悲老翁連忙答應,結果還未抬腳,就被非寂用眼神警告了。
“這……”他隻能求助地看向流景。
流景無言片刻,舉手捏了捏非寂的臉:“老實點。”
“你老實點!”狸奴立刻護主。
流景放手,一臉溫柔:“那你來。”
狸奴:“……”
一片安靜中,舍迦嘆了聲氣做和事佬:“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給帝君仔細檢查一番,隻要能讓他配合,什麼手段都不重要。”
這是點狸奴呢。
流景贊賞地看他一眼,舍迦默默望天,實則為她操碎了心。
狸奴果然安靜了,任由流景安撫非寂。聽到她說讓老頭過來,非寂眉頭微微蹙起,兩隻腳晃得更快了,流景失笑,捏了捏他的耳垂:“乖一點。”
非寂微微一怔,驀地想起很多年前,好像也有人這樣捏過他的耳垂,告訴他要乖一點。他滿目怔然,沒等想明白那個人是誰,記憶便再次混沌,整個人又恢復到懵懂又煩躁的狀態。
流景見他安靜下來,立刻示意悲老翁過來。
悲老翁戰戰兢兢靠近,確定非寂不會傷害自己後,才默默釋放一個靈力球,輕輕推進非寂的識海。
非寂察覺到陌生靈力,本能就要推拒,卻被流景握住了手,瞬間安分了。
……沒眼看沒眼看,實在是沒眼看!第一次看到人形帝君這麼黏流景的狸奴大受刺激,索性就背過身去。
悲老翁面色凝重,任由靈力在非寂識海中不斷遊走,許久之後突然青筋暴起滿臉漲紅,流景眼疾手快,當即切斷了他與非寂的鏈接,悲老翁跌坐在地上,渾身癱軟地大口呼吸。
他鬧出的響動驚住了舍迦和狸奴,兩人閃身出現在流景和非寂身前,一人護了一個,同時警惕地看著悲老翁。
差點窒息的悲老翁:“……”真是謝謝二位了。
“他不慎被帝君的識海禁錮了。”流景言簡意赅。
被識海禁錮了?舍迦和狸奴同時一愣。所謂識海禁錮,便是強的一方有意或無意,將弱的一方的靈力困住,再以對方的靈力為引子,源源不斷汲取對方修為,弱者一方無法反抗,直到靈力幹枯力竭而亡才停止。
方才要不是流景反應快,悲老翁現在就隻剩一張人皮了。
悲老翁漸漸喘勻了氣兒,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後,鄭重對流景行了一禮:“流景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將來但凡有用著我的時候,我定萬死不辭。”
流景掃了他一眼:“我哪有用得著你這小孩的地方。”
悲老翁:“?”
狸奴也面露不解。
“呃……那個,帝君怎麼樣?”舍迦強行轉移話題。
眾人的注意力果然回到了非寂身上,悲老翁擦了擦額上的汗,幹巴巴開口:“帝君的識海全黑了,難怪最近愈發疲憊懶倦。”
識海大多明亮溫暖,即便是魔修,也不至於是黑色,非寂如今識海全黑,意味著神魂即將潰壞,而神魂一旦潰壞,莫說保住性命,就是死後都未必還能投胎轉世。
氣氛果然凝重起來。
狸奴攥緊的雙拳微微顫抖,耗費極大心神才略微冷靜下來:“情毒雖難纏,可以帝君的修為,也不該到識海全黑的地步,可是他的身體又出了別的問題?”
“我除了情毒,沒瞧出別的,具體如何還得等我師父回來才知道。”悲老翁小心道。
狸奴頓時怒了:“你師父去尋合歡花葉,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若隻能在這裡幹等,要你有什麼用!”
悲老翁被吼得訕訕,縮著脖子不敢吱聲。
舍迦看他唇色發白,臉似乎比剛才還老,便勸狸奴道:“他才跟著斷羽醫神幾年,能有如今的醫術已是不易,你也別太強求了。”
狸奴深吸一口氣,蹙眉看了眼吃糕點的非寂,咬牙壓低聲音:“我倒是不想強求,可帝君如今這模樣,我如何能不強求?”
“那你殺了他,他也治不好帝君。”舍迦實話實說。
狸奴眼圈突然紅了,梗著脖子不言語,悲老翁被汲取不少靈力,虛弱之餘也是沉默不語,一片愁雲慘淡中,非寂低頭在流景脖子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