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記住了,急帝君之所急,憂帝君之所憂,萬事以帝君為主。”
狸奴說了一路,直說得口幹舌燥,終於到了無妄閣門前。
好幾天沒睡的壯漢貓貓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對上流景猶豫的眼神後立刻黑臉:“有話快說。”
“上次帝君化蛇後,把我的靈藥全吃了,狸奴大人能不能再補給我一些?”流景一臉期待。
狸奴:“……”
許久,他冷笑一聲:“口口聲聲說要為帝君肝腦塗地,卻連這點靈藥都舍不得?”
“你怎麼知道我說要為帝君肝腦塗地?”流景驚訝。
狸奴自知失言,趕緊將她推進無妄閣,哐當一聲就將門關上了。
真暴躁啊,不會是好幾天沒睡覺了吧?流景搖搖頭,心想若真如此還挺可憐的,畢竟貓貓最喜歡睡覺了,哪怕是身高九尺有餘的壯漢貓貓。
時隔幾天重回無妄閣,流景已經輕車熟路,喚了一聲帝君無人答應後,便自顧自穿過大殿往樓梯走。
她沒有刻意放輕腳步,驚醒了房梁上昏昏欲睡的小蟲,小蟲茫然扇了扇翅膀,落下些許無色無味的麟粉,恰好落在流景的脖頸處。
流景渾然不覺,沿著樓梯一步步往上,終於來到了黑漆漆的房門前。
上次正經敲門進去,還是第一次來幽冥宮時,沒等站穩就被大黑蛇卷到床上去了,險些沒被勒死。流景驅走腦海裡不太美好的回憶,鬼鬼祟祟將耳朵貼在門上——
“滾進來。”
流景立刻站直,假裝無事發生:“是!”
推開門,便聽到了清晰的水聲,流景順著水聲望去,隻看到一塊萬年寒玉制成的屏風,隔了十幾步遠都能感覺到不斷傾瀉的濃鬱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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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弄來的好東西?流景眼睛一亮,默默往屏風前多走兩步:“帝君。”
“狸奴教過你規矩了?”非寂的聲音伴隨著水聲傳來。
流景垂著眼眸回答:“教過了。”
水聲突然加大,接著便是窸窸窣窣的動靜,流景沒忍住偷看一眼,猝不及防看到非寂披著一件外衣從屏風後走出來。
準確來說,是隻披了一件外衣。
他似乎剛從水裡上來,渾身泛著濃鬱的水汽,額前碎發不斷滴水,水珠掉在身上,有些積聚在鎖骨的凹痕裡,有些順著腰腹上的清晰的溝壑往下滑。流景的視線跟著水珠一起往下,在堪堪到小腹時,非寂的外衣已經隨意系上,恰好遮住了關鍵部位。
流景抬頭,對上他漆黑的眼眸,驀地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還不像現在這樣好看,可一雙眼睛卻很是特別,陰鬱又清澈,透著不服輸的野性,當時她就是因為看到他這雙眼睛,才突然出現在非啟面前。
“看夠了嗎?”非寂淡淡開口,將她從回憶裡抽身。
流景害羞一笑:“帝君姿容三界第一,看不夠的。”
“本座將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掛在床頭,讓你日夜不休地看如何?”非寂問。
流景:“……帝君餓不餓,我給你倒杯水吧。”
非寂掃了她一眼,緩步走到桌前,從桌上盒子裡取出一顆明珠握在手中,身上的水汽頓時開始消散。
“什麼時辰了?”非寂看著手裡的珠子問。
流景回頭看向他的背影:“回帝君,亥時了。”
非寂不再說話,流景就看著他等身上幹透後將珠子重新放回盒子裡,看著他轉身往床邊走、然後躺下閉眼……這是要睡了?
流景無言片刻,猶豫著四下張望一圈,過於簡單素淨以至於一覽無餘的寢房裡,顯然沒有第二張床,而非寂從頭到尾都沒說讓她走的話,顯然是打算讓她留下過夜。
流景看著床上的男人,終於一臉沉重地做了決定。
非寂自從情毒入骨,每日裡的精力便十分有限,此刻剛一沾床便昏昏欲睡,卻聽到一點不甚明顯的動靜。身體已然乏累,可警惕性還是讓他勉強睜開了眼睛。
然後就看到流景脫得隻剩裡衣,正小心翼翼往床上爬。
此刻四目相對,空氣突然變得很安靜。
許久,非寂耐著性子問:“你做什麼?”
“……服侍帝君。”流景一本正經,實際上隻是想睡床。
非寂臉色漸冷:“本座讓你服侍了?”
“沒有,但狸奴大人說了,貼身侍女就是要急帝君之所急,”流景繼續睜眼說瞎話,“帝君如今情毒未解,應該是挺急的。”
非寂:“……”
短暫的沉默後,非寂面無表情道:“滾下去。”
“是,”流景立刻下床,“所以我睡地上嗎帝君?”
“誰說你睡地上?”非寂反問。
流景頓了頓,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突然勾起唇角,眼底卻一片冰涼:“跪在床邊服侍。”
“……是。”流景一臉憋屈地在腳踏旁跪坐下。
非寂輕描淡寫地看她一眼,被吵醒的那點煩躁總算散了,重新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一刻鍾後,流景和床上的大黑蛇面面相覷。
“帝君?”流景試探,“您情毒發作了?”
大黑蛇懶洋洋地看著她,對她說的話沒有反應,蛇尾卻悄悄纏上了她的小腿。
流景一躍而起跳上床:“孫砸,你流景奶奶又回來了!”
大黑蛇順勢卷住她,翻個身催促地蹭了蹭她的臉。流景冷笑一聲,在蛇頭上啪啪拍了幾下:“小王八蛋,還讓我跪著嗎?”
大黑蛇嘶嘶吐了兩下信子。
“還挖我的眼珠子掛床頭,真是好大的口氣!流景奶奶今天就叫你知道,什麼叫心狠手辣!”流景捧著大蛇頭搓來捏去,誓要把剛才受的氣都加倍奉還。
大黑蛇起初還任她捏扁搓圓,後來發現她變本加厲沒完沒了後,就啊嗚一口將她的腦袋含住。眼前一黑的流景掙扎兩下,險些被鋒利的蛇牙劃破臉蛋後,立刻老實不動了。
大黑蛇含了片刻便將她吐了出來,流景嫌棄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被迫動用靈力把自己清潔了一遍。
“也就是你沒什麼味道,要是換了別的蛇,我肯定把蛇膽給他摳出來。”重新躺下後也不忘威脅。
大黑蛇將人纏得更緊些,無聲催促她快點。
“欠你的啊。”流景斜了他一眼,還是動用靈力捏了個清心訣。
一夜無話,轉眼天亮。
非寂盯著女人身上的痕跡看了許久,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流景一臉無辜,默默攏一下被大黑蛇卷得皺巴巴的衣裳:“帝君,昨晚真是你讓我上床的。”
“……滾下去。”非寂沉聲道。
嘖,人渣。流景果斷跳下床,慢吞吞挪到角落裡裝柱子。
非寂也起來了,冷著臉更衣出門,全程沒有看她一眼。流景裝柱子裝累了,扭頭就看到了桌上擺放的茶和點心。
片刻之後,流景打個飽嗝,心滿意足地去後廚拿新茶和點心。
非寂自從中了情毒,便幾乎不出無妄閣了,所有大小事都在無妄閣的大殿內處理,流景端著茶和點心回來時,殿內已經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三個侍衛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七竅、皮膚還在不斷地滲血,模樣可以用悽慘來形容。
流景端著託盤停在大殿的門檻外,看著殿內的一切猶豫許久,默默往後退了一步。狸奴被她的動靜吸引,看到她臉上的糾結後頓了頓,當即開口問:“去哪?”
流景訕訕:“哪也不去。”
“那還不快進來。”狸奴繼續盯著她。
流景站在門口不肯進:“突然想起這些糕點不太新鮮,我去給帝君換一些……”
“站住,”狸奴沉下臉,“進來。”
流景望向王座上的男人,男人眉眼沉靜不辨喜怒,隻是古井不波地看著她。
流景隻好妥協,一手端著託盤,一手小心翼翼地撩起裙擺用力一邁——
完美避開了門口那攤血。
流景看一眼自己潔淨如新的鞋子,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完全不在意那幾個血人的死活。
以為她遲遲不肯進來是為了給非啟報信的狸奴:“……”
非寂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起身往樓梯走:“你處置。”
“是。”狸奴趕緊答應。
流景端著託盤跟上非寂,非寂掃一眼託盤裡的東西,頓住:“為何少這麼多?”
回來路上沒忍住偷吃了三塊糕點的流景:“……少了嗎?沒有啊。”
“少了三塊。”非寂眯起長眸。
流景:“……”吃是一口不吃,數量倒是記得清楚。
“偷吃?”非寂看向她的眼睛。
流景:“沒有……嗝。”
非寂:“……”
流景:“……”
短短片刻的沉默,狸奴已經將叛徒都殺了,叫人把屍體拖出去喂魚的功夫,一抬頭就看到非寂站在樓梯上,與流景無聲對視。
……不會是看對眼了要做點什麼吧?狸奴心裡咯噔一下,當即就要清理屋裡的血跡趕緊離開,免得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不用管。”非寂制止要用清潔咒的他。
一個清潔咒的功夫都等不及?狸奴被自家帝君的著急程度震到了,趕緊低著頭匆匆離開,順便幫忙關好了門、設下了隔音的結界。
殿內,流景瞳孔顫動,還在思考該怎麼狡辯。
“把這裡清理幹淨。”非寂冷淡開口。
流景表情一苦:“帝君,我識海受損,不能輕易使用靈力。”
“本座讓你用靈力了?”非寂反問。
流景頓時睜大了眼睛。
非寂無視她,徑直往樓上走,一低頭看到她還端著託盤傻站著,託盤裡的糕點明明少了三塊,卻還欲蓋彌彰地堆成什麼都不缺的樣子。
一看就是精心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