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露抬眼看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龍麟果。
她沒有說釀還是不釀,隻是側首,問向旁邊的月神:“你不是說,龍鱗果,一仙隻有一枚,你是怎麼拿到這些的?”
龍鱗果,又不是蛇麟果,遍島都是,凡是沾個龍字,都是極珍之物,怎麼可能多出來呢。
月神被問得一愣,隨即笑出來:“這不是因為,凝露你這麼多次仙宴,都沒有去嘛,這些龍鱗果,是仙後讓我帶來,袋子剩下的這些,都給你,可夠凝露你多釀些仙龍玉液,這龍麟果,不是你極想要的嗎?”
凝露看著她,半晌,才伸手,接過了袋子,龍鱗果是銀色,銀光閃閃,果子上面的皮,如同龍鱗一樣,所以因此得名龍鱗。
此果,外銀,內金,是釀她最愛喝的仙龍玉液的主果,乃是以前凝露最想收集的靈果,隻可惜,此果樹,除了南海有一株外,就隻有天庭天帝的後花園有一株。
三千年才結一次果,一樹能結三千果,極是稀罕的東西。
能拿來數百枚宴請眾仙就不錯了。
月神竟然能取來這麼一袋,一袋中,至少十三枚,分給幾個小仙,到她手中,竟然還有八餘枚,每一枚,都有嬰兒拳手那麼大。
月神說是仙後讓她帶給自己,可月神一來,卻將果子分給眾仙,可絲毫沒有提及仙後帶果之事,是她問起,月神才如此一說。
仙後,竟然這麼大方嗎?
凝露並沒有收起龍鱗果,隻是看了看,便放到了桌子上。
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杯,她臉頰酡紅,隨即又拿起壺又倒了一杯仙酒。
氣氛有些微凝滯。
其中一個小仙,極有眼色,轉移話題道:“月神仙子,聽聞那位天帝之子,自小被仙帝仙後看養在身邊,未成年前,帝後看管他在天庭中,不得出天庭一步,現在他終於滿五百歲,成年後,天帝劃分下木水天宮,給仙帝之子居住,那他之後便可以出行了?不知會不會來三重天?”
這位小仙問完,另一小仙也道:“對呀,月神仙子,那帝子若來的話,他面目如何?神光如何?我等如何分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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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小仙子因沒見過天帝之子,都好奇的緊。
都說帝子乃是天瑞,自小就有聖材之名,是未來的仙尊,但到底如何,她們都不知的。
月神笑道:“自然是神仙顏值,他的神光金色耀目,極尊之相,你們一見,便知。”
幾個小仙啊一聲,神光金耀啊,可是了不得呢。
凝露在那邊也不說話,一聲不吭,又喝了口玉杯中的仙釀,這些仙釀是她取島上仙果與仙露釀成,喝了三壺仙酒,她有些微醺。
清陽仙子此時一身白衣,她笑道:“天帝天後自從有了得意麟兒,這宴請眾仙的次數,實在是多了些,且眾仙去吃宴還有彩頭,聽說,先有玉仙酒,後有金花露,連白玉漿都做了彩頭,現在,還拿出了龍麟果……”
她說完,笑盈盈地轉向不發一言的凝露,言道:“我記得,這幾樣東西,除了龍麟果,凝露可都向我討要過啊,隻可惜,島上隻有些釀制玉仙酒的材料……”
她邊說邊疑惑道:“說來也奇怪,每次仙宮宴請眾仙,給的這些彩頭,都是凝露仙子在苦苦尋找的,既如此,凝露,你為何不直接參加仙宴呢,若誰要得到,你隻需拿出交換之物便好,也不必這麼辛苦四處尋找。”
清陽仙子活音剛落,大小仙微一思索,對啊,這些東西,在準備宮宴前,就已傳出來,連三重天都傳到了,雖然她們去不了,但聽到這些彩頭的時候,這些小仙也是咋舌,這些東西,是她們平時見也見不著的好東西。
若有去九重天的資格,她們早就相伴而去了。
可凝露仙子也是聽說了的,但卻一直沒有回天庭與眾仙賀宴。
之前沒有在意,隻以為仙子遊歷慣了,不想回去,但現在想來……
再聽月神所言,凝露仙子竟然五百年,一次都沒有回天庭。
啊這……
大家心中疑惑,卻都沒有說話,這時有一小仙,拿出了境外鏡,看了眼。
“月神仙子,我瞧著壽鹿山外有一金撵,可是月神仙子的?”那金撵,寶光十足,她從境外鏡中一看,便覺得金光閃耀,惹眼得很。
今日,似乎隻有月神來到壽鹿仙山啊。
月神並沒言語,隻是默認而笑。
清陽仙子又問月神:“既然天帝分了八重天的水木天宮給帝子褚墨,那接下來,又有什麼安排?”
月神沉吟片刻,看了眼摸著靈狐,鬢也亂,臉兒紅,唇而朱的凝露,才道:“天帝想讓帝子褚墨早結仙侶,此等大事,眾仙可以逍遙,但身為帝子,不可逍遙,帝子仙侶之事乃是大事,聽說,已經定下了冰絳仙子……”
“冰絳仙子?是那名不足八百歲的雪神之女?”清陽好奇問道。
月神道:“正是,此女是雪神之女,生得仙姿絕色,本體是一朵紅絳冰花,玉姿冰骨,倒是勉強配得上帝子,不過……”
月神的不過還沒有說完。
旁邊一直摸著白狐不語的凝露,突然站了起來,腿上乖乖趴著的白狐,一下子跳到了桌子上,碰翻了酒杯,杯中餘下仙酒,灑了一桌。
“啊,我失態了,酒喝得有些多,你們隨意,我先回房歇息。”
凝露說完,對清陽微點頭,就轉身拽過袖紗,離去了。
月神與清陽都看向她的背影。
“哎。”清陽仙子嘆了一聲,對月神道:“凝露這百年來,在我這裡,時時悶悶不樂,不似以前歡快,也不知遇到何事,她向來心思通透,藏不住事,是否與那帝子有關?”
月神搖了搖頭,她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其它小仙,恭送月神仙子與凝露仙子。
凝露出了靜室,來到了宮園之中,她站在白玉欄前,看著那處山石水瀑,正出神。
月神緩步走到她身邊。
“凝露……”
凝露悶悶不樂:“我醉了。”她阻止她要說的話。
月神停頓片刻,才道:“凝露,他就算不洗去塵緣,出生時也會被洗塵殿洗去的。”
她又道:“你可知魔界有一種轉魂功,它可以舍棄其它記憶,保留最重要的記憶,轉世投生呢?並且不會被洗塵殿發現。”
凝露看向她。
月神道:“凝露啊,每一對愛侶,都要經過千難萬難,才能幸福在一起,不管人間,還是天上。”
“你以為,他為什麼,一次次讓仙後舉辦仙宴呢?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五百年,你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想要的東西,總會出現在宴會上?他真的忘記你了嗎?”
“舍掉了其它的記憶,保留最重要的記憶,就是因為,他不想忘記你啊。”
“一次次舉辦仙宴,是因為他無法離開仙廷……可他想看見你啊。”
凝露淚光瑩瑩:“你說的不算。”
月神笑道:“我說的不算,那他說的呢?他已經回絕了冰絳仙子,外面的金撵一路送我來到仙島,到現在還沒有走,你要再見一見他嗎?”
凝露站在那兒,風吹起她的衣绡,紅紗飛舞,有些彷徨。
“去吧,五百年了。”他形銷,你苦悶,何必如此?
月神伸手拉住凝露,趁她醉醺,帶她自仙宮而出。
轉瞬出現在仙島之上。
仙島霞光散彩,日月耀輝。
隔著一片仙霧,凝露看到了那隻金撵,靜靜地停在那裡。
而金撵邊,正有一男子,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襲銀線繡雲紋衣,正迎仙風而立,身後的黑色銀紗披風,被風吹得飛舞,他正面向瑤海。
冷峻的神情,凜然間的清冷,孤傲中的涼薄。
待到月神與凝露出現的時候,他才回過頭來。
果然,他身後有金色光耀。
見之不凡。
那一雙劍眉,斜飛入鬢,狹長的鳳眸,看向凝露時,好似萬千星辰落入眸底。
他看著面前這個,肌似玉脂,臉襯桃花瓣,朱唇一點紅,遍體幽香,正穿著五色梅淺紅裙子,一臉微醺嬌態的仙子。
他忍不住朝她走了一步。
一步,就跨到了她面前。
凝露在眼看著他,卻輕輕退了一步。
瑤海此時銀魚入石,彩鳳雙飛,峰上還有錦雞雙雙長鳴。
四周雲霧繚繞。
隻將兩人繞在了一起。
那男子看著她,沒有說話,他隻將心中封塵的那枚誰也不知道的塵緣,解開來,以目共情與她。
凝露怯怯地看著他的眼睛,就看到了他要給她看的那一幕幕畫面。
他的每一場情劫。
原來,每一次,她都沒有在任何一個世界,活到最後。
在她失去意識,在她進入下一個世界時,她在那個世界,就永遠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