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入不了眼了。
哪怕那個女人,是個惡毒的。
鍾樂山一邊想著,盼著將軍懲罰完了,能賞給他做媳婦兒。
一邊又想,那怎麼可能呢?這麼多年,他恨得咬牙切齒要報仇,對此念念不忘,前段時間路上遇到一伙劫道,順便出手斬殺後發現被劫車內的人,竟然就是那個當年得罪了他的那該死的仇人。
在他看來,小心眼的將軍,為了報當年之仇,罰這個嬌兒,真是連軍務都忙得覺都不睡的連夜處理完。
昨日去領人的時候,將軍還一臉要對方血債血償的樣子,今日竟然把人背下了山了。
唉,恐怕這嬌滴滴的人是輪不到他了。
連嘴裡的混沌都不香了。
他煩道:“我那個同僚,他不一樣,他……絕不會娶我妹子的,死心吧。”本來想著別傷了妹子的心,今天看這樣子,不把話說明白了,他家裡人是聽不懂的。
別覺得自己兒子升了個從九品官兒,在村裡人人奉承他們,他們就覺得自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外人就都得高看他們一頭。
他要是個將軍,或許會,他隻是一個從九品小武官而已……
“你是說,他家裡不一般?那更應該給你綠兒妹子說合說合,你三弟明年就要參加鄉試,若中了進士,進士的妹妹如何配不上你那同僚。”那老丈哼聲。
若真是家中不凡,又怎麼會和兒子都是九品官兒,不過是比他們農家好一些,綠兒清清白白女兒家,如何配不上,他覺得很配。
老二帶回來的同僚一表人才,出手大方,還給家裡租房的銀兩,送了老大兒女一對金鎖,送了老三上品的松煙墨與膚卵如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的澄心紙。
給家裡的女眷買了幾匹上好的綢料,出手之大方,怪不得鍾家一家子都看上了,聽說要住幾天鍾家後面的老宅,鍾家人還特意去打掃一番,隻是那老宅,幾年不住,著實有些破舊,不暖和,一家人幾番邀請到那位刑官人到新宅住,人家沒有來。
鍾樂山不想開口,他不知道他就幾年沒見的家人,怎麼就被這村子裡的人捧得這麼高了?說不定他就算說出那位大人的真實身份,他家人還覺得是機會,機不可失,也不會覺得配不上,真是膨脹、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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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碰壁,自然就知道好歹,他不言,大口吃起餛飩,喝起湯來,任這些人說出花來,也不吭聲。
一家人都幫著鍾綠蘭攀高枝兒。
嫂子還盛了一大海碗餛飩讓她給老宅那邊送過去。
這小姑子看上人家了,全家人都看出來了,那見了人一臉羞答答的樣子,大嫂嫁進鍾家的時候,他家還住在老宅,窮著呢,這小姑子什麼苦都吃,什麼活都幹,現在鍾家好了,天天就是一身金貴樣兒了,也就飯點會搭把手,家裡其它的一概不管,隻每天繡個花,縫個鞋。
早點嫁出去也好。
鍾綠蘭對二兄不說話,似乎不同意說合她和他同僚這門親時,就心中一緊,想著對方那樣子,筆直的身段,英武的臉盤,全身充滿著爆炸性的力量,全身上下一舉一動,都隱隱有股王者之風。
真真的勇武矯健,往那一站,極是非凡,一看就是個能保護自己妻兒照顧好家宅的好男兒。
比那病怏怏的富戶之子,不知強了多少倍,她一眼就心悅了。
她手裡拿著帕子,接過了嫂了遞過來的餛飩湯碗,“今兒個立冬,正是吃餛飩的時候,你送一碗過去……”接觸一下,農家也不講究那些不見外男的禮儀,真要遇到合心儀的男人,自然是要說兩句話兒才好。
也許對方就看上他們家的小姑子呢,出手那麼大方的男子,可是給了她兩孩兒每人一個小金鎖,都被她藏好了。
要是真能結親,真是便宜她們家小姑子了,希望她也能沾上光。
她瞧見了,結了婚的和沒結婚的,看男人角度是不一樣的,那男子,可是生的龍章鳳姿鼻梁挺拔,面色甚是威嚴,白天是好男人,晚上也是個好男人!
嫂子衝著小姑子,意味深長地一笑,能不能把握就看她家小姑子有沒有這個命了。
……
花露被拽進房裡,周圍都是陌生的東西,很簡陋,她就順勢撲到他後背,抱著他的腰,在後面左擺右擺地撒嬌,就跟個無憂無慮的小女童一樣,再惡劣的條件,有男主,他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
花露是抱著這樣的歡喜的心態,跟男主鬧著玩,還“咯咯”笑了兩聲,說了一句:“官人,我餓了。”
這一路上走了很久,那點榛子野果早就消化了。
刑鴻澤沉著臉,扒開了纏在他腰間的手,回過了身,低頭瞪了她一眼,見她仰著小臉,因為不讓抱著了,不開心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臉色,慢慢嘟著臉蛋,那紅唇也撅了起來,一邊撅還對著他輕扭晃著身子。
就真的像個小孩子一樣,還是那種讓人操心要人哄的。
“別動。”
刑鴻澤阻止了她晃動,伸手解著她腰間捆的繩子,花露就乖乖站在那兒任他解,手還不老實地放在他手臂上,還捏一捏,晃一晃,一句話不說,就用動作在撒嬌,似對他在說餓……
餓?
餓就對了!
以後不但會餓,還會勞累,還會全身痛,還會哭,還會……
刑鴻澤腦中想著,以往他偶爾想起來,心底都會有著復仇的快感,可是今天……
但他也會把復仇進行到底。
先挨餓吧!
他解開了繩子,“我出去一下,你在屋子裡老實待著。”來到這個村子,他並不擔心她會跑,這裡布了他的眼線。
鍾綠蘭端著一大碗餛飩來的時候,就看到老宅屋子裡多了一個女人。
穿著倒是破爛。
但是花容月貌,她一進來,那回身的身段,她一個女人見了都舍不得移開眼睛,又看了她身上好幾眼,也不知道怎麼長的,穿著破衣爛衫,居然也覺得好美,破衣服都讓她穿出絕美了。
她怔過之後,警惕地看著花露,“刑官人呢?你是誰?”
花露一回身,看到一個容貌似小家碧玉的女人,身上的衣服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上好的細棉,精心縫制,腰帶也做得很好看,這個世界無論男女,腰帶都很精美,哪怕一身白,腰帶也必要繡些花樣,或鑲嵌寶石。
刑官人……
花露不認識這個女人,也沒理她,繼續在房子裡四處看。
就三間小破房,大門一進來是堂廳,東廂一間,西廂一間。
“喂,問你話呢!”那女人有絲頤指氣使,這是她家的老宅,自然要問話。
花露看了她一眼。
“你問我嗎?”
“這裡隻有你一個人,不問你問誰?”那女人微抬著下巴,看著這個美人。
鍾綠蘭盯著她,心中有了一絲危機感,她二哥說過,那刑官人會帶回來個人,不會就是這個女人吧?
花露哼了一聲。
“不知道!”
不過,在看到了她手上端的大碗時,裡面好像有餛飩,好大一碗,湯湯水水,上面還有蔥花,估計還滴了胡麻油,就是芝麻油,好香。
“你拿著什麼啊?”花露餓了,剛才還去廚房看了看,很古早的廚房,冷鍋冷灶,別說是吃的,就是一把米都沒有。
此時見到吃的,她立馬熱情了點,笑著對鍾綠蘭說:“原來你問的刑官人,他剛才出去了,對了你這個,老端著不太好吧,湯別撒出來,放下吧,放這桌上,來來,這邊。”她前後反差有點大。
鍾綠蘭還看到花露眼睛盯著碗裡白胖胖的餛飩看。
“這可不是給你吃的,這是給刑官人吃的!”鍾綠蘭確實拿著手累,走了過去,將碗放在了桌子上,拿帕子擦了擦手指。
剛說完,刑鴻澤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手裡提著面袋,另一隻手抱了一些菘菜蔬果。
一見到他,花露就高興了,小腿跑得飛快,立即向他奔過去,因為她看到袋子裡有蘑菇,還有幾顆果子。
“不是餓了嗎?做飯,不會做,或做不好,你今天就別吃了。”刑鴻澤冷冷地道。
十指不沾陽春水,就讓她嘗嘗做廚娘的滋味!
本來以為這位沒做過飯的千金大小姐,會發脾氣,會跟他鬧,哪怕她再像之前好樣坐地上耍賴打滾,他也不會動搖,到時候他就有理由責罰她了。
結果,花露滿臉高興地仰著水嫩如珍珠光澤的小臉,“嗯”了一聲,點頭,歡快地說:“好啊,我最會做吃的了。”
回來的路上,刑鴻澤還做了一番怎麼斥責她的言語,結果,一句也沒用上,反而讓她把他拉倒了廚房,把米面放到櫃子裡。
刑鴻澤拿來的東西估計是在附近人家買來的,還有一小袋鹽,一罐油,五香料,胡椒。
鍾綠蘭愣在原地,沒想到兩個人那麼親昵,他們什麼關系啊。
為何刑官人被那女子一拉就跟著走啊,為何還能如此親密的碰觸,那女子還抓著他手臂不放。
但鍾綠蘭有幾分城府,她跟著走進廚房,叫了聲:“刑官人。”
刑鴻澤看到她了,衝她點點頭,“什麼事?”
“今日初冬,按陰淮的習俗,要吃餛飩,家父讓我送來一碗給刑官人嘗嘗鮮。”鍾綠蘭十分有禮,保持了幾步遠,頗有男女大防的樣子,好似她是好人家的女兒,就算來送東西也並不隨便。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鍾家的意思,要真是顧及男女大防,就不會讓自己女兒家一個人送來一碗餛飩了,鍾綠蘭的作派,反而讓人覺得好笑,這是既要當,又要立。
“放那吧,多謝鍾小娘子。”刑鴻澤對花露從來沒有這樣有禮過,他都是想拉就拉,想拽就拽,根本沒有男女大防,花露更是想爬他後背就爬,想窩在他懷裡就窩,她沒有覺得不妥,他亦沒有,隻覺得天生就好似該這樣,她天生就是他的。
但對著鍾綠蘭,他禮節到位,頗有距離感地遠遠施了一禮。
花露正拿著那根火折子,不知道怎麼用,然後就聽到那一聲,鍾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