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鸞做不到,雖然她現在是孩子的身體,可她裡面的魂是大姑娘,肌膚相親要不得。
“我知道了,這樣就不冷了!”靈機一動,顧鸞整個人都貼在了趙夔背上,再把雙手縮到她與趙夔中間,腦袋緊緊抵著趙夔肩膀,從而保持平衡。
小小年紀就知道客氣了,趙夔笑了笑,沒再堅持,她不冷就行。
就這樣,趙夔一直將顧鸞背回了乾清宮。
內殿,隆慶帝並沒有什麼要緊事非要與蕭老太君商量,他隻是想讓兒子與他喜歡的阿鸞表妹多多相處,多沾惹點熱乎乎的人氣兒。故,趙夔、顧鸞離開的這段時間,隆慶帝一直在跟蕭老太君抱怨文武大臣,怨他們不知心疼他,他都受寒了,內閣還把一封封的奏折遞過來。
蕭老太君:……
“皇伯父,我們回來了。”顧鸞及時出現,解救曾外祖母來了。
聽了一肚子嘮叨的蕭老太君立即帶著曾孫女出宮了。
隆慶帝心情不錯,問兒子:“剛剛與阿鸞去哪玩了?怎麼沒多逛逛?”
趙夔沉著臉,瞎子也看出二殿下不高興了。
隆慶帝皺眉:“怎麼回事?”
趙夔看他一眼,扭頭道:“父皇,我與表妹經過假山時,聽到兩個小宮女非議母妃。”
誰敢非議他的湘兒?
隆慶帝的臉比兒子還難看,肅容道:“她們說了什麼?”
趙夔冷著臉轉述了宮女的闲話,並未添油加醋。他敢篤定,放出謠言的人就是要讓父皇聽的,今日他瞞下來,明日父皇也可能從別人嘴裡得知,與其那樣,趙夔寧可親自回稟父皇,順便看看父皇是什麼意思。
隆慶帝半晌沒言語,呆呆地坐在暖榻上,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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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水,是湘兒在怨他寵愛別的妃嫔嗎?如果她的魂魄真能回來,她為何不入他的夢?如果她真因為嫉妒想害死他,要他下去陪她繼續專寵她一人,昨晚她為何還給侍衛們救他的機會?是不是她心軟了,放棄了?
隆慶帝閉上眼睛,努力回憶昨晚,他在湖裡的時候,湘兒就在他身邊嗎?
這麼一想,昨晚快要淹沒他的冰冷湖水,似乎都變成了另一種溫暖。
睜開眼睛,隆慶帝雙目亮得驚人,迫不及待地吩咐石公公:“快,派人再雕一座貴妃像!這次朕要十分相似,差一分要工匠提頭來見!”
石公公愕然,他的皇上,莫不是瘋了吧?
隆慶帝沒瘋,馬上又想起一事:“等等,這次讓工匠去重華宮的水晶宮雕貴妃像!”
也許水晶宮真的存在,也許他在人間搭一座水晶宮,修一尊貴妃相,他的湘兒就能回來了!
隆慶帝非常激動,激動地忘了身邊人,立即跳下地,去翻他珍藏的幾幅貴妃像了。
石公公看向趙夔。
趙夔面無表情。父皇對母妃確實夠好,可……
最後看眼翻箱倒櫃的帝王,趙夔默默離去。
.
隆慶帝墜湖的消息傳了出去,涼亭塌落可能是貴妃鬼魂作祟的謠言傳了出去,隆慶帝要工匠連夜重雕貴妃像的旨意傳了出去,緊跟著傳出來的,便是隆慶帝日夜待在二皇子的重華宮而不出,朝政也不理。
滿朝文武與京城百姓都震驚了。
大多人都在數落隆慶帝的昏聩,少部分卻被隆慶帝的痴情打動,沒過多久,街坊間竟開始傳唱帝妃的愛情佳話,更有文人為隆慶帝與湘貴妃寫了一首婉轉動人的長詩。
各種消息陸續傳進承恩侯府,顧鸞一次比一次震驚。
如果涼亭事件真是皇後、太子所為,結果變成這樣,他們一定很失望吧?
中宮。
就要過年了,皇後的寢殿卻沒有半分喜氣,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個個死氣沉沉,仿佛都是啞巴。
太子不喜這樣的中宮,就像一座死人殿,所以,隨著年紀漸長,太子來中宮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但今日,他必須來。
熟門熟路,太子直接去了偏殿,那裡擺著一尊如來佛祖的金身像,皇後像往常一樣,正在默念佛經,雙目輕闔,手裡轉動著檀木佛珠。
其實皇後才三十七歲,好好打扮打扮,就算沒有年輕的妃嫔美豔,但也雍容端莊,可惜,自從湘貴妃過世後,隆慶帝就再也沒有跨進中宮一步,女為悅己者容,悅己者不來,皇後也就沒有打扮的必要了。
太子替母後悲哀。
曾經,太子隻會偷偷怨恨父皇偏心,直到遇見顧鸞,直到自己也變成了父皇,太子才明白,感情這回事,最無公平可言,要怪隻怪,母後沒有變成父皇心上人的命。
“母後,兒臣來看你了。”
跪在皇後面前的蒲團上,太子平靜地道。
皇後睜開了眼睛。
此時偏殿隻有母子倆,對視片刻,太子目光復雜地問:“母後,涼亭是否與你有關?”
皇後沒承認也沒否認,閉上眼睛,繼續念佛了。
太子面露諷刺,他一直都以為阿鸞落水是意外,沒想到居然是母後動的手腳。母後是想離間父皇與二弟吧?結果呢,前世母後害得阿鸞痛不欲生,這輩子母後白忙一場,父皇對二弟的偏愛更上一層樓。
“宮裡的事,兒臣自有計較,還請母後安心休養,別再輕舉妄動。”太子用一種告誡的語氣道。
皇後恍若未聞。
“兒臣告辭。”太子起身,轉身朝外走去。
“兩年了,你準備何時給母後添個胖孫?”
太子握拳,艱難道:“快了。”
第25章
二月裡, 宮裡傳出一道喜訊,太子妃有喜了。
對承恩侯府來說, 太子妃有沒有喜與顧家人無關,隻有顧鸞,心情有點復雜。
前世顧鸞進東宮之前,太子身邊有多少女人, 那些女人又是誰,顧鸞都不清楚,也從未上心留意過相關闲話, 她隻記得一樁傳聞,好像是太子妃曾經兩次有孕,但, 太子妃的兩個孩子,都因為二皇子的謀害,流產了。
傳聞是真是假,顧鸞不知道, 就算是真的, 她也不會傻傻地跑去提醒太子妃。
顧鸞替那兩個宮女求情,是因為她撞見了, 至於太子妃腹中的骨肉, 誰知道是什麼時候掉的?就連太子妃流產到底與趙夔有關沒,都無確切證據。
反正對顧鸞而言, 趙夔是狼, 太子是虎, 太子妃曾屢次找她麻煩,這三人之間的爭鬥,隨便他們去吧,顧鸞懶得攙和。
天漸漸暖和,顧鸞與姐姐顧鳳,隨表哥陸季安去柳家村玩了。
賀家還是那三間瓦房,但顧蘭芝畢竟是侯府大小姐,她能接受簡陋的宅院,卻忍受不了農家的一些習慣,譬如茅房,因此,顧蘭芝搬進賀家後,命人將宅子改了改,單獨的淨房、浴室、廚房都有了。賀山都聽媳婦的,心思簡單的武夫,沒想太多面子不面子的。
顧蘭芝在鄉下住久了,漸漸喜歡上了鄉村淳樸的生活。村民喜歡說闲話,但也非常容易交好,顧蘭芝稍微施點恩惠,左鄰右坊就對她感恩戴德了,至少明面上,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當著顧蘭芝的面胡說八道。
顧蘭芝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替賀山生個孩子,她不死心,偷偷去醫館請老郎中號脈,老郎中與宮裡的太醫說法差不多,說她身子難再生育,但也絕非一絲機會都沒有,關鍵是要放松身心,別太緊張。
顧蘭芝不緊張,她徹底放棄了,這一放棄,不想孩子了,反而過得越發自在。
“姑姑,我好想你啊!”
下了馬車,顧鸞第一個撲到了姑姑的懷裡。
顧蘭芝摟著小侄女,目光投向了並肩走來的兒子與二侄女。
陸季安十二歲了,個子每個月都看得出高了,九歲的顧鳳呢,眉眼漸漸長開,活脫脫一個小美人胚子。
“走,屋裡坐。”顧蘭芝領著孩子們去了裡面。
陸季安、顧鳳都坐得住,顧鸞來鄉下主要是為了玩,姑姑家養了雞、兔,都是侯府沒有的。
沒過多久,顧鸞就站在賀家的雞圈旁了,七歲的女娃娃,一手託著碟子,一手抓粗糧撒向裡面,大公雞、花母雞、小黃雞爭先恐後地撲過來,低著腦袋一啄一啄的。這是農家最常見的一幕,顧鸞卻看得津津有味。
“好了姑娘,咱們回屋去吧,小心您粘上一身雞糞味兒。”春柳無奈地勸道。
顧鸞聞言,對著自己的袖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是有點味道。
顧鸞對小雞的興趣頓時淡了,毫不留戀地折回屋內。
苗老姨娘擅做各種醬料,特意託三個孩子給女兒帶了幾樣過來,丫鬟們剛剛擺出來,顧蘭芝饞得依次打開,她最愛吃母親的手藝了。
結果就在顧鸞進來的時候,顧蘭芝胃裡突然一陣翻滾,當即放下剛打開的牛肉醬罐,捂著嘴衝了出去。
顧鸞驚到了,姑姑該不會是聞到了她身上的雞糞味兒吧?
顧蘭芝跑到後屋檐,吐了好久,一邊難受,一邊難以置信,她當過一次母親了,知道這熟悉的嘔吐感意味著什麼。待身體平復,顧蘭芝也顧不得孩子們了,趕緊派身邊的丫鬟去請隔壁鎮上的郎中。
“姑姑生病了?”顧鳳擔心地問。
顧蘭芝笑道:“姑姑也不清楚,不過最多著涼了,阿鳳不用怕。”
顧鳳看向表哥。
陸季安端了一碗茶過來,服侍母親漱口。
兒子孝順懂事,顧蘭芝渾身都舒舒服服的,漱了口,瞥見小侄女站在遠處,想靠近她又避諱什麼似的,顧蘭芝奇道:“阿鸞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