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一折買了個兇宅,拎包入住。
晚上吃泡面沒有調料包,我敲了敲桌面:
「扔過來。」
男鬼聲音低沉:
「自己找啊,我不喜歡鮮蝦魚板的。」
1
入住這個房子之前,我是兇宅試睡師。
見過各種奇葩的鬼,但我的命是十幾個算命天師認證過的硬。
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之前的屍主看到我都會退避三舍,但是這位,卻是毒舌還愛刷存在感。
資深兇宅試睡師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
「調料包是面泡開了之後再加的啊。」
虛空中傳來諷刺的言語。
可惡,這人上輩子死了,絕對是嘴欠死的。
「我趕時間,都是一次性加。」我隨口回了一句。
天色漸暗,我猶豫了一下,沒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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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把他嚇走了,那這一周我跟別人聊天的句數,將不超過十。
「趕什麼時間?你隻住一晚?」
不知是不是幻覺,我腦補出了一個不良少年抱臂挑眉的情狀。
我嗍了一口沒有調料的泡面:
「這我家。」
鬼不淡定了:
「你說什麼?」
我抬眼,面前是黑乎乎的牆壁,空無一人:
「這我家啊。」
2
我在浴室門口開行李箱拿出浴巾的時候,他還跟在我後面發問:
「你居然敢一直住這?」
為什麼不敢?我內心 os。
但是嘴上卻是反問:
「怎麼了?你沒遇見過常住這裡的?」
他沉默了一會,好像在思考:
「基本上……待不到晚上。」
嚯,看來他還挺嚇人。
我面無表情地關上了浴室門:
「我不僅要待到晚上,還要在這洗澡,在這睡覺。」
年輕人,還是太幼稚,想法不夠成熟。
3
為了防止他沒頭沒腦地闖進來,我在浴室開了燈,通明,起個心理安慰。
洗好了擦頭發的時候,我對著鏡子,看著鏡子裡的臉變了,成了一張俊俏的男人臉。
「好玩嗎?」
我冷言道。
男人臉消失了。
不怕光,看來戰鬥力有待商榷。
哦對忘了說了,我不僅幫忙試睡兇宅,還幫忙驅鬼,我家世代做這種風水生意的。
而我,是驅鬼師中的高防低攻選手。
簡而言之,就是血厚抗打。
4
打開浴室門,光從門內流出,照亮了一小塊地方。
既然他不怕光,那特地關燈也沒什麼意義了。
我走到大廳把所有的燈開了,屋內明亮如晝。
來到陽臺,向下望去,城市繁華盡收眼底。
喲,小說中霸道總裁的房子。
這小子,八成是個子承父業的富二代,隻可惜,沒那福氣消受。
感慨間,身後一道力道,我險些跌下去。
幸好及時扒住了欄杆。
驚魂未定回頭,一個男人站在身後,目測比我高許多,我堪堪到他肩膀。
大廳的水晶燈光落在他身上,投下將我籠罩住的陰影。
好家伙,頭一次遇到攻擊性這麼強的鬼,要不還是……跑吧。
思考之時,手腕上一片冰涼,好像被誰,握住了似的。
剛才不喜歡鮮蝦魚板面的那個聲音響了起來:
「哥,別推她。」
聽到這句話,高大的男人歪了歪頭,盯著虛空中發出聲音的那個地方,眼神如不穩定的火苗般閃動了一下。
我才注意到他脖頸上縫起來的駭人刀疤。
這男人長得不賴,建模臉配上魁梧的身材,再加上這道刀疤,像極了特效化妝師。
要是放在萬聖節的狂歡夜,我絕對會來一句「你好結婚」。
但是現在我屬實笑不出來了。
前有狼後有虎,雖說這小些的鬼沒有顯形,而且尚存一絲善良,但如果沒有他剛才的制止,我可能已經預定明天各大媒體的頭條了。
比如「新手驅鬼師慘死樓下」之類的。
但是他一句「哥」把這些全推翻了。人家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而我是個籍籍無名的驅鬼師,他會偏向誰,顯而易見。
不知是遇到什麼家門不幸,讓兩兄弟都不幸離世,甚至長久困在此地,不得投胎轉世。
謝邀,短短幾十秒,一部豪門爭奪,兄弟阋牆的大戲已經在我腦海裡形成了。
5
現場局面過於僵持,我扯出個笑容開始打圓場: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們這裡……」
有兩個人,還是兩兄弟,哈哈。
可是我話說一半就梗住了。
高大的男人沒聽我說完,他的目光恨不得將我吃幹抹淨般,從臉移到腰間。
但是眼裡看不出一絲情緒。
差點給我看出恐怖谷效應,這目光,要多不像人就有多不像人。
不過還好我心理素質強,之前去一個劇組,遇到一個讓人給她抹蔻丹的女鬼,那眼神,比這個可怕多了,那才是真正的,想吃人的眼神。
這個男的,眼神相比之下……還挺純良?
但願我不是被美色衝昏了頭腦所下的離譜判斷。
「他想問你這個是哪裡來的。」
虛空中少年的聲音很沉穩,讓人有莫名的安心感。
我循聲低頭看去,我腰間的一塊古玉佩瑩瑩閃光。
好像反射了什麼鬼火似的。
我跟著我父親和叔叔研究風水驅鬼,少說也有七八年了,但從未見過玉佩閃光這場面。
我爺爺去世之前,還囑咐我好好保存這塊玉佩,說這玉佩,是絕對穩態之物,輕易不會有異樣。
「若有異樣,則必有異動。」
夭壽了,我的前輩尚且未遇到這種場面,代際遞減之下我除了血厚,攻擊性的技能點幾乎為 0,何以與「異動」抗衡?
但是不能慌,要穩。
直視那個男人的眼睛,我就感覺有千絲萬縷的情緒湧出,不堪承受。
我隻能將臉別過:
「這是我前輩給我的,說是關鍵時刻可以保我命的東西。」
那男人微微勾起了嘴角,我心跳漏了一拍。
他笑了,他居然還會笑啊!
反差萌稱不上,反差感倒是很強。
這人一笑起來,就改了他臉上一片陰翳,頗有撥雲見日之感。
虛空中那個少年也輕笑了一聲,語氣恢復了我剛見他時滿滿的諷刺:
「人類說話果然半真半假,不可相信。」
冤枉啊,我雖然沒什麼實力,但是背答案的功夫卻是爐火純青的。
驅鬼道具可能不會用,但是要是論說明書,我背得一套一套的。
這塊玉佩,我爺爺就是這麼解釋的,一字不差啊大哥。
6
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指了指裡面的房間,小聲道:
「你們是不是白天睡覺啊?」
高大的男人可能是個啞巴,也有可能根本就懶得理我,沒什麼反應。
虛空中的少年嗤笑:
「睡覺浪費時間,還容易松弛警惕,隻有愚蠢的人類才會做這種事。」
這種時候不是據理力爭的時候,我左耳進右耳出:
「現在快十二點了,我能去睡覺嗎?」
高大的男人低頭看了我一眼,好吧,也有可能是在看那塊玉佩。
沒等我走進大廳,他拉住我的手腕,我掙脫無果,而後我感到身下一輕,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
謝謝,人生第一次公主抱,是被鬼抱的。
他是沒有呼吸的,身上也很冰,動作有些不可抑制的僵硬。
但是力氣卻是出奇地大。我掙不開,隻能無助地被他抱進房間,然後輕輕放在床上。
「哥,還得是你。」少年尾音上揚,有種小孩子惡作劇的感覺。
我翻了個白眼,這句話不知道是在誇,還是在諷刺。
不過這床倒是十分柔軟,我見這高大男人沒什麼接下來的動作,小心翼翼扯過被子給自己蓋上。
遇到困難睡大覺。
見我將自己安頓好了,高大男人開始脫衣服。
???
直接給我嚇清醒了。
不過還好,剩下一件襯衫和一件裡褲之後,他停止了動作。
「總裁還穿秋褲啊?」
我試探著問道。
他沒什麼表情,也沒有聲音。
好吧,可能真是個啞巴。
然後,在我震驚的目光中,他開始一塊一塊移開我床下的地板,自己躺進去,再把地板一塊一塊歸位。
幾分鍾後,屋內歸為平靜。
7
我睜眼看著天花板,隻感覺內心五味雜陳。
他這樣睡在地板下會不會悶,我不知道。
反正我是睡不著了。
這下我終於理解剛開始那小子,對我準備在這個房子睡覺提出的質疑。
這是個人都很難睡得香啊。
「他是這樣的,從我認識他開始,他就這樣了。」
虛空中少年沒什麼情緒道。
?
好小子,做謎語人是吧。
你知道你這句話會多讓人亂想嗎?!
什麼叫「從認識他開始就這樣了」。你們不是兄弟嗎?
不對不對,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在知道自己有這個哥哥的時候,這個「哥哥」就已經被砍了脖子,封在地板下了。
但是他對此卻好似習以為常。
完了,這是個病嬌少年啊。
好家伙,這一百多平的房子裡,究竟發生過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啊!
弟弟對哥哥的死很淡然,因為已經在名利場上見過太多生死,即使是個少年,心理也是超乎常人想象的老成。
哥哥不知被誰殺死埋在自己家的地板下,常年不得見天日。
兄弟相會,都已經是黃泉之人。
我雙手合十,嘆了口氣。
無意冒犯,厄運走開。
在搞清楚他們的死因之後,我會送他們重新做人的。
8
七八年的驅鬼生涯,這是我第一次失眠。
一睜眼直到天亮。
要是天天這樣不睡覺,我也離變鬼不遠了。
到時候,一個房子裡,三個鬼。
一個被砍頭的鬼,一個嘴貧鬼,還有一個困死鬼。
不知道什麼級別的驅鬼師能夠收這爛攤子。
恐怕隻有我爺爺可以了,可惜,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摸了摸那塊玉佩,還好,還在。
看來這倆鬼對這塊玉佩很感興趣,隻要玉佩在,我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往昔爺爺在病床前遞給我玉佩的情狀還歷歷在目,原來逝去的親人,會以另一種形式陪伴在我們身邊。
我壓制住鼻頭湧出的酸澀,起身時渾身酸痛,一晚上沒睡好的倦意將我席卷。
虛空中少年打了個哈欠:
「早上好,去餐廳吃個早飯吧。」
9
早飯?什麼早飯?怕不是我的斷頭飯吧。
我心事重重地走到餐廳,桌上的豐盛點心讓我覺得我在夢裡還沒睡醒。
甜糯的是桂花糖糕、熱氣騰騰濃鬱的是豆漿,還有一個滷得正好的茶葉蛋。
糖餅上淋好了桂花糖漿,真真是吃過後齒頰留香,極好的。
高大的男人將解開的圍裙搭在椅子上,看著我狼吞虎咽。
……我被盯得不自在,搭話道:
「這都是你做的嗎?」
他隻是看著我,沒什麼情緒。
哎,可惜了,我的啞巴新娘。
「謝謝你,真的很好吃,你要是活著的話,肯定是這世上頂好頂好的主廚!」
他低頭笑了,我才發現他有個淺淺的笑渦。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好像形容得有些娘了,但是差不多是這感覺,我心都軟了。
「吃你的飯,怎麼那麼多廢話。」
少年的碎言碎語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
我扒拉了一口糖粥,閉嘴了。
真香,昨天那一推,我就既往不咎了。
10
吃完飯,我關上衛生間的門,確信他倆不在附近,給我爸發短信:
「爸,我最近住的房子竟然有兩個鬼啊!好像還是兄弟,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然後我發微信給之前給我介紹房子的無良中介:
「你好,請問之前這裡發生了什麼兇案啊?這裡怎麼兩個鬼啊?」
兩個人都沒回,我如坐針毡。
無良中介先看到我的消息,回的簡直是標準的廢話文學:
「秦女士你好,客戶信息嚴格保密,我們無可奉告,不好意思。」
……
好吧,早就知道。
貪小便宜倒大霉啊。
不過也是好生奇怪,我爸平時都是秒回,這次卻是慢得很。
納悶之間,虛空中的少年笑了,聽得我頭皮發麻:
「兄弟?什麼時候告訴你我們是兄弟了?你怎麼就知道,我們是兩個獨立個體呢?」
11
這小子,屬實是嘴貧謎語人之最了。
果然,無論是在人生哪個階段,我都很討厭熊孩子。
不過他這話讓人心裡更毛了。
他倆不是兩個獨立個體,說明其實是一體兩面。
怪不得一個有實體,而一個隻能說話,卻看不見身影。
但是這也不對,如果是同一個個體的話,他們卻分明有不同的思想。
難不成,原主其實是個精神分裂?
……
「不是精神分裂哦,如果你猜精神分裂的話,就和以前那幫人沒什麼區別嘛。」
少年笑了,冰涼的手拍了拍我的臉,給我拍清醒了。
好小子,你可以嘲笑我弱,但你不能說我和江湖騙子沒什麼區別。
我可是世代驅鬼師家族的後代!
我捏了捏手機,思考了一會,對著空氣說道:
「我想出門一趟。」
非常不幸,百年未遇的異狀,降臨在了我這一代,我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燒。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12
……必先苦其心志。
我站在幾百米長的隊伍之後,陷入了沉思。
明明不是什麼傳統節日,或者適逢高考什麼的,怎麼祈福的人那麼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