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了。
我的拳頭硬了。
「生氣了?!」陸航靠坐在沙發上,微微眯起狹長的眼,無可奈何道:「小球球真小氣。」
打也打不過,我索性起身回房間。
咬著面包起身的那一剎,下腹一陣熟悉的鈍痛,整個人都僵住了。
真巧,今天穿的衣服是淺色的,染了血根本藏不住。
「怎麼了?」
陸航側首看了我一眼,立馬收回目光,臉比他的眼睛還要紅。
「陸航。」我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雙頰發燙,「那些東西我都放在樓下……」
「我去拿。」陸航忙道。
「砰!」
陸航走出門還沒幾步,陽臺外的幸存的一隻喪屍就迫不及待掰斷了欄杆,準備衝進來。
「吼~」
電光火石間,陸航折返回我身邊,脫下外套圍在我腰間,接著果斷解決了剩下的那隻會攀爬的喪屍。
「活人的血應該會讓它們更興奮,你跟我一起下去,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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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兩邊還有那家人被喪屍嘶咬殘留的痕跡,腐爛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加快腳步,我們很快就到了八樓。
之前我留在這裡的物資被翻得亂糟糟的,我心裡有種不好預感。
難道那個禿頭男沒死?
陸航拍了拍我的肩,讓我別胡思亂想。
找到急需的衛生棉後,我趕緊去了趟衛生間。
之後我和陸航又拿了些放在角落沒被禍害的零食,往回走。
樓道裡有些暗,地上零零散散全是被暴風吹進來的紙片。
鬼使神差般我撿起一張,上面的字跡彎彎曲曲的。
赫然寫著一位老人和孫女正在這棟公寓裡艱難求生,希望有好心人分點食物給她們,地址是 XXX 號。
我和陸航對視一眼。
他抿抿唇正想說些什麼,我想也不想就打斷他。
「不要去!」
陸航靠在牆上,血紅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做什麼艱難的抉擇。
一起做志願者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家伙骨子裡透著善良。
但在末世,善良和死亡相掛鉤。
喪屍不會對陸航造成威脅,可人就不一樣了。
我寧願他做個冷血的壞人。
「萬一是真的呢?」陸航眉頭緊鎖。
一時間,仿佛有什麼攫取了我的心髒,我咬破嘴唇,把他拉到鐵窗旁。
「陸航你知道嗎,喪屍病毒爆發的那天晚上,我就在窗戶旁看了一整夜。」
「那輛黑色的大奔裡原本是一對情侶,我親眼看見那個人渣把女朋友推到喪屍嘴裡自己逃跑。」
「還有路燈下那個抱著洋娃娃的喪屍,她的父親為了逃命,親手拋棄了她。」
「好,我不去。」陸航緊緊握住我的手,仿佛在做什麼承諾般。
「我聽你的,我們一起好好活下去。」
21
天越來越冷了,屍潮臨近,我和陸航決定一次性把餘下的逃生物資轉移到越野車上。
「這點御寒真的夠我們兩個人嗎?」
「小球球,相信我,多放點食物比衣服好。」
「行吧。」
這些天我和陸航試過了,那些喪屍是不會接近他身體周圍十米以內的區域。
隻要在這個區域內,我就是安全的。
前幾次運氣不錯,借助陸航變異的優勢,已經處理掉了附近所有會攀爬的喪屍。
那輛越野車也開到了公寓樓下,如果真的沒別的辦法,我們也能從天臺順著攀巖繩下來駕車逃生。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不知是不是我和陸航的重生,導致屍潮提前爆發了。
那天,我第一次見到陸航完全喪屍化的樣子。
面目猙獰,宛如森羅厲鬼。
「隻是屍潮提前了而已,沒事的,我們不都已經安排好了!」我去拉他的手,卻被他直接躲開。
「小球球。」他表情十分壓抑,猩紅的雙眼幾欲滴血,「我可能陪不了你,你得一個人走了。」
隻是一瞬間,這段時間他做的怪事都能說通了。
哪怕他有阻止喪屍接近我的能力,也依舊要在天臺搭攀巖繩逃生。
哪怕他那麼怕冷,也依舊要我少放衣服多放食物。
因為一開始,就沒打算和我一起走。
不是不想,而是他不確定徹底屍化後不傷害我。
22
陸航說他上輩子找了我很久,終於屍潮爆發時在公寓找到我。
隻是那時候,我已經餓死了。
屍體蜷在客廳地毯上,發爛發臭。
明明已經上輩子的事了,他說那些的時候眼睛卻越發紅了。
其實以陸家的實力,他完全可以跟著一起去安全一點的地方,沒必要纏著我要物資。
這一世因為我的重生,產生蝴蝶效應,好多事情改變了。
陸航在聽到我接二連三的囤物資提醒後,在末世爆發前鬼使神差住到公寓對面……
「那屍潮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陸航搖搖頭,有些絕望地閉上眼,「我不知道。」
看來他大概也死在了那場屍潮裡。
「小球球,屍潮一旦爆發,我阻止喪屍靠近你的能力會削弱很多,甚至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受屍潮的影響再次變異。」
「等會兒要是發現我情況不對勁。」說著,陸航遞給我那把鋒利的唐刀,「用這個殺了我。」
唐刀削鐵如泥,我目睹陸航用這把刀砍掉過很多喪屍的腦袋,唯獨沒想過這把刀有一天會用在他身上。
哐當一下,刀掉到地毯上,劃了好大一條口子。
「本來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些?」我不受控制地抬高聲音,想掩飾內心的慌亂,卻還是染上了一絲哭腔。
「小球球別難過了,說不準我還有機會繼續保護你,現在你得活下去啊。」
陸航不由分說用他的衣服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的,盡量降低我的存在感。
23
遠處,密密麻麻的喪屍流堆疊在一起,嗅到活人的味道就嘶吼著蜂擁而至,速度比正常人還要快。
樓道裡的喪屍也多了起來,雖然不敢很接近陸航,但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萬一被抓傷,我很快就會被感染。
我和陸航一起退出公寓,他去六樓把機關全部啟動,我則是先去天臺做準備。
剛到天臺,我就聽到天臺邊緣的小閣樓旁傳出詭譎的動靜。
下一秒,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拿著斧頭擋在我前面。
正是那天拋妻棄子的禿頭男。
「賤人,害死我老婆孩子,你怎麼不去死?」
想不到他竟然能從喪屍口中活下來,還苟了這麼久。
難怪我放在八樓的物資會亂成那樣。
「明明是你把他們推到喪屍嘴邊給你爭取逃生的時間,現在反倒來怪別人,你能不能要點臉?」
一想到那天他把妻子兒子推進喪屍口中,自己逃生的情形,我隻覺得這人無比惡心。
哪成想這人已經瘋了,竟然獰笑著咆哮道:
「我又沒做錯什麼,他們一個受了傷,一個又那麼弱,留著也隻能拖累我。」
「你……」我欲爭辯,哪成想他直接一斧頭砸了下來。
我忙側身躲過去,險些被砸到。
陸航急忙趕到,把我拉到安全的地方,獨自應付禿頭男。
那人狠狠瞪了我一眼,「哈哈,別以為你的小相好來了,你就沒事了。」
「我在這棟公寓安裝了音響和喇叭,隻要我一按,引來喪屍,你們都得死!」
「……」
聞言,昏暗中的陸航臉色沉得可以滴墨。
禿頭男還覺得不夠,抬起斧頭指向陸航,說:「不過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在末世女人都是廢物,隻會連累你,隻要你殺了她,我就放你一馬,下面的物資我倆平分!」
「瘋子。」陸航低聲罵道。
「快做決定,我數到五,你們倆的命,我都要!」
「一、二、三……」
對峙中,陸航和我對視一眼,衝禿頭男說:「好。」
24
「不過我沒武器,把你的斧頭借我。」陸航冷聲道。
「行,我也不怕你們甩花招。」禿頭男獰笑。
就在他把斧頭丟給陸航的一剎那,我趁機取出陸航藏在我身後自保的唐刀狠狠砸向禿頭男。
呲一下,偏了,隻砍斷禿頭男的手臂。
「玩陰的,老子今天弄死你們。」說著,他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
電光火石間,陸航選擇徹底喪屍化,利用喪屍病毒的優勢刷一下跑過去, 搶走槍反殺對方。
事情還沒有結束,那人用最後一口氣按下音響開關, 仰天大笑,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咽氣了。
一時間, 整層樓的地板都震動起來。
喪屍們嘶吼著瘋狂湧上天臺。
陸航衝那些喪屍開槍爆頭,子彈很快就打光了,隻好用唐刀抵擋喪屍。
他的體力消耗得很快,額角青筋暴起。
一個不慎, 他手臂被喪屍抓破, 頓時流出暗紅色的血。
那味道說不上好聞, 但卻讓那些發狂的喪屍也退避三舍。
「陸航你的眼睛……」紅色變淡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周圍的喪屍離得遠了些。
危機暫時解除,我撩起陸航的衣袖查看傷口,眼淚控制不住一直往下掉。
「小球球, 別哭了。」他勉強扯出一抹笑,替我擦掉眼淚。
他嘴唇的顏色也淡了許多, 整個人變得有些虛弱。
「……」仿佛有什麼東西掐住我的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陸航或許壓根不需要我的提醒。
「作(」陸航手臂上的血一直流個不停, 隨著他猩紅的眼睛逐漸恢復正常, 一旁的喪屍越發狂躁了。
屍潮中,我們被喪屍撕碎不過是時間問題。
「陸航。」
「我在。」他安慰似的衝我笑, 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情愫。
那一刻,所有星星似乎都落在我頭上, 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我主動吻了他。
25(番外)
生離死別前的最後一吻,小球球似乎用盡全部的力氣。
以至於——
她都沒聽見軍隊開槍擊斃喪屍的聲音!
「咳咳。」有人拎著一個醫療箱下了直升機。
「打擾一下,兩位還是先把抗病毒疫苗打了再繼續。」
隻是一瞬, 她的臉紅得不得了。
我把她藏在身後,挽起袖子露出胳膊遞到軍醫面前。
隨著那一管疫苗的注入,我眼底的血紅色淡了很多,趨近正常。
不得不說,科技的力量就是那麼的強大!
很快就到她了,我捂住她的眼睛, 對軍醫說:「她暈針,麻煩您了。」
給她打完疫苗後, 軍方的人全面清掃了這片區的喪屍。
軍方在小區內安裝了好幾個衛星廣播, 留下一些抗病毒藥物後,來無影去無蹤地離開了。
其實在周圍離我們比較遠的幾棟公寓裡還有一些幸存者, 經過這次喪屍事件,大家都心照不宣保持距離。
末世第九十九天,能吃兩份牛排的小球球終於隻屬於我了。
末世第一百零三天,通過衛星廣播, 大家知道市區的喪屍大部分已經清除幹淨, 物資供應漸漸不再緊張,這才逐漸有了往來。
末世爆發後一年,我帶著小球球回我趟我的老家,當初五千萬的烏龍事件終於了解。
末世爆發後第三年, 在春節前幾天喪屍病毒被徹底清除,一切回歸正軌。
可我和小球球的故事並沒有到此結束,未來漫長而盛大的春天即將到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