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地戀第五年,我沒忍住考研二戰的孤寂,連夜跑去了鄧源學校找他。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跟學妹討論課題。
飯桌上,他跟服務員去選食材。
而他的學妹跟我說:
「你總不能阻止他奔向更好的人吧?」
幾個月後,我二戰上岸,鄧源來找我,問我為什麼不報他的學校。
我說:「你總不能阻止我考上更好的學校吧?」
1.
我找到鄧源的時候,他正跟他帶的學妹蘇雪一起從實驗樓走出來。
我熟背他的課表,自然也知道他現在應該在哪裡。
我看過他們的合照,自然也知道,他整天掛在嘴邊的天才學妹,長什麼樣子。
已經入秋了。
第一次秋雨落下。
他們脖子上圍的圍巾可真像啊。
鄧源看見我,欣喜地向我奔來。
「灣灣!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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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大概不太好看吧?
一晚上沒睡,連夜坐了幾個小時的列車。
臉上是因為壓力大和熬夜爆發的痘痘。
頭也沒洗,就這麼委屈勁兒一上來,直接買了車票來到了另一個城市。
在他的教學樓下,頂著風站了一上午,臉應該已經吹紅了。
我有些恍惚地看著蘇雪那張清秀白皙、化著清透裸妝的小臉。
總覺得有點眼熟。
剛剛那幅場面,似曾相識。
哦,記起來了。
鄧源剛開始喜歡我的時候,就這麼看著我的。
算一算,已經是五年前了。
2.
鄧源把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圍到我脖子上,拉著我的手塞到自己的口袋裡。
「灣灣,你怎麼也不知道多穿點,你還有幾個月就要考試了,怎麼來這兒了?」
「學姐是考博嗎?」
蘇雪睜著小鹿似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我。
鄧源失笑:「是考研,說起來,你們兩個應該算是同一屆。」
我清楚地看到了蘇雪眼中閃過的一絲輕視。
蘇雪是本校保研,是鄧源導師早就看中的好苗子。
不然也不會研究生沒開學就叫鄧源帶著她做課題。
而這些,我早就從鄧源口中聽說過無數次。
聽他誇了無數次,這個學妹如何天資聰穎、如何光環加身。
而我,跟蘇雪比起來,的確算不了什麼。
畢竟我不是保研,而且考了一次還沒考上。
「啊?師兄比女朋友大一屆啊?原來師兄是拐到了學妹啊。」
鄧源搖頭:「我倆是高中同桌,灣灣去年發揮失常,離我們分數線差了一點兒。」
「師兄和學姐感情真好啊,從高中一直談到現在,真不容易。」
我站在那裡發呆,等他們倆說完話。
連續兩年的研究生備考,讓我想起了高中衝刺的那段時光,我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
都忘了空闲的時間該幹點什麼。
隻是那時候是兩個人共同努力,現在變成了我一個人孤軍奮戰。
從一戰失敗的時候,我就有種極強烈的危機感。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手中掙脫,慢慢消散,怎麼抓都抓不住。
而那種危機感在見到蘇雪的那一瞬間幾乎化為實質。
3.
「鄧源,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
我拉拉他的衣角,突兀地打斷了他們倆好像沒有盡頭的對話。
鄧源愣了一下,然後看向蘇雪。
蘇雪很有眼力見兒。
「你們去吃吧!我去食堂隨便吃點就行,不用考慮我。」
鄧源又看向我。
如果我現在拒絕,似乎就太不懂事兒了。
「學妹一起吧,我不太熟悉這裡。」
鄧源松了一口氣一般,從灰暗瞬間明亮。
仿佛以他為分割線,一左一右,是兩個地帶。
「是啊,你是本校保研,我才來一年,要不你推薦一下有什麼好吃的餐廳?」
蘇雪笑語嫣然:「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要不就去我們上次去的那個餐廳吧?就是我們上次聚餐的那個地方!」
「你說的是那家吧?那家確實不錯,等你研究生正式開學,我們應該會經常去的……」
「真的?那太好了,師兄師姐們經常去那裡吃飯嗎?我的眼光就是好,一說就說了個好地方!」
我沉默地被鄧源牽著手。
他們說的地方,熟悉得好似去過很多次了。
在我背題背到崩潰的晚上,他朋友圈裡更新了聚餐的動態。
合照的人群裡,鄧源和蘇雪坐在一起。
他們比我更像一對般配的情侶。
就像現在。
鄧源牽著我的手,和他更有話說的,卻是蘇雪。
4.
這家餐廳是可以自己選食材的,鄧源來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自然而然地當了東道主,跟著服務員去挑選新鮮的食材。
果然來了很多次,服務員都認識他,擠眉弄眼:「源兒,這次隻帶了女朋友來,還跟上次一樣嗎?」
鄧源拐了他一下:「瞎說什麼呢,什麼上次不上次的!」
那人撇嘴:「有什麼不一樣嗎?上次是一群人,這次是情侶約會,不都有你倆嗎?」
鄧源白了他一眼:「你眼睛有問題啊?別瞎胡說,這才是我女朋友!」
那人在我和蘇雪兩人間打量了兩眼,忙跟我道歉:「不好意思啊嫂子,是我眼拙、是我眼拙!」
我笑了笑:「沒事沒事。」
蘇雪解釋道:「學姐跟師兄異地呢,你沒見過也正常,下次別認錯了。」
那人帶著鄧源去選食材,我跟蘇雪兩個人等在那裡。
蘇雪為我擺放好碗筷,好像我才是今天飯桌上的客人。
「學姐也是我們專業的?今年還考我們學校嗎?」
她一口一個「我們」,有些刺耳。
但我並不在意,用開水燙了碗筷,然後將燙好的碗筷推到她面前,將她的那一副餐具取過來過水。
「我不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還是這個學校。」
「跨專業考研啊?我們專業知識跟本科聯系其實還是挺大的,跨專業的話可能會跟不上,以後學姐要是有什麼問題盡管問我。」
她嬌俏地昂起頭:「我可是我們專業第一呢!導師和師兄都誇我聰明!ƭų⁼」
我點點頭,不接茬。
蘇雪自顧自地絮叨:「學姐跟師兄談了有五年了吧?五年,師兄果然深情又專一。」
「這不是談戀愛應該做到的嗎?」
「那你就不知道了,如果有一個比女朋友更優秀和他更契合的女孩子出現,你覺得他會動心嗎?就算身體對女朋友忠誠,也總會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吧。」
蘇雪笑笑:「當然,學長這麼優秀的人,肯定不會幹這種事的。」
「你怎麼這麼篤定?」
我忍不住問。
我想知道,眼前這個明目張膽覬覦我男朋友的人,會怎麼回答。
畢竟如果他對前任不忠而選擇了她,那麼人品就已經出現了汙點。
又怎麼會對她忠誠?
蘇雪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學長怎麼樣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是學長,我肯定會猶豫。
「畢竟,你總不能阻止他奔向更好的人吧?」
5.
等鄧源來的時候,我的四肢已經有些發涼。
鄧源握著我的手:「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怎麼手總是這麼冷呢?」
他好像已經忘了我體寒。
穿多少都捂不暖。
我們剛談戀愛,整天在教室裡坐著,教室不透風,人又擁擠,老師就叫把窗戶打開。
連冬天也不例外。
寒風徹骨,鄧源專門給我帶了個熱水袋,每到課間就去水房打開水。
我的手才能一直暖著。
現在他問我,怎麼手一直都是冷的。
我鼻尖一酸,隻差一點兒就哭出來。
因為沒有你啊。
鄧源。
因為你不在我身邊啊。
一頓飯,我吃得心不在焉。
鄧源跟蘇雪繼續被我打斷的課題,他們的話我一句也插不進去嘴,我補習的一切專業知識都顯得太過淺顯。
隔行如隔山。
這一桌菜他們也沒動幾口,好像都是給我點的。
我很餓,拼命往嘴裡扒飯,生怕菜冷了。
可是沒辦法,菜太多了,我已經吃得有些撐了,還是有些冷。
鄧源胃不好,我吃完放下筷子,提醒他先吃飯。
他們這才中止了學術上的探討。
蘇雪有些失落:「啊……沒有我愛吃的椒鹽蝦了。」
「不會啊,我點過了……」
鄧源的目光觸及到我面前的蝦殼。
那一瞬間,我好似犯了罪一般的難堪。
他說:「沒事,灣灣沒吃早飯,我再點一盤。」
「他們選的會不會不新鮮啊?」
「我去選。」
鄧源又離開了座位。
我看了看桌上的飯菜,湯上凝結了一層油花,色香味俱全的菜都變得油膩膩的。
其實我沒有吃多少,我就吃掉了那一盤蝦,那盤蝦每一隻都鮮活無比,每一隻都是精挑細選的大個活蝦。
也是整桌菜裡唯一一道不能久放的菜。
蝦放久了會不新鮮。
冷了也就不酥脆了。
那是鄧源為蘇雪點的。
他很清楚蘇雪喜歡吃什麼。
而我,高中的食堂能有什麼好吃的呢?
就算有什麼偏愛,他大概也已經忘了。
不知不覺,都過去五年了。
6.
「回去吧,不用送了。」
鄧源猶豫了一下:「真的不用我送嗎?」
我笑著說:「真的不用。」
「那好吧,你回去好好學習,我在這兒等你!灣灣,等你考上了,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我點點頭,離開時我回過頭,看到鄧源小跑著奔向蘇雪。
然後和她並肩行走,一直到那兩個身影變成了小點,他都不曾回過頭。
我在回去的列車上泣不成聲。
新的專業沒有基礎,啃起來太難了。
哪怕我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補習本科的內容,也仍然比不上人家四年的學習。
這種東西,沒有熱愛去支撐,難如登天。
而我毫無興趣,支撐我的,不過是我對鄧源的愛。
現在,撐不下去了。
正值深夜,周圍的人都在小睡,而我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我擦幹了眼淚,繼續一個人的戰鬥。
我決定,不考鄧源的學校了。
到站後,我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撕掉了一切關於考研期間壓在我心頭的枷鎖。
然而在清晨給我的導師打去了電話。
導師有些嘆息:「你總算是想通了,幹嘛放棄自己的天賦,死磕自己不會的東西呢?這樣才對嘛!
「好好備考吧,你要是去年沒放棄保研,哪兒來這麼些事。」
7.
報名時間已經快到了,從這個時間開始推翻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去換學校。
那簡直就是噩夢。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隻告訴了我的導師。
一年前我放棄保研資格說要跨專業考研的時候,她苦口婆心地勸我。
「你要想清楚,人要為自己做過的每一個決定負責,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放棄保研嗎?」
我說完「是」後,導師沉默了很久。
「你走吧。」
我匆匆離去,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怕她滿眼失望地看著我。
看著我推翻自己從前的一切努力,孤注一擲地選擇了另一條路。
現在想想,我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堅定。
不然怎麼會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是沒辦法,鄧源要考的那個學校裡,我的專業並不出彩。
他考的是王牌專業,擁有最好的研究設備和最厲害的導師。
如果我選擇自己的專業而去報考那個學校,那麼我更加愧對自己選擇的專業,更加辜負自己的熱愛。
我寧願放棄。
現在我選擇在離考研還有半年、整整一年多沒有拾起專業知識的情況下,換考研方向。
我的導師堅定地支持我。
她給我定了最好的學校。
比我保研的學校還更甚的、全國聞名的大學。
「不要懷疑自己的能力,如果要做,那當然不能故步自封,如果你去年放棄保研是為了考到這個學校,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
「保研本來是針對那些遊刃有餘的學生,而你選擇自己去爭取,那就打破自己的上限。」
8.
我和鄧源的感情出現了問題。
我早就意識到了,跟他考去一個學校,其實是一種補救。
我們在一起五年了。
從高中到研究生。
我們貫穿了彼此的青春。
哪兒那麼容易放下?
我怎麼能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