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凌痛的臉色泛白,但是這次他沒有逃避躲閃,而是執著倔強的看著景隋的眼睛。
就算你恨我怪我,我也無法給你違心的答案,那才是不負責任的行為,不是嗎?
景隋嗓音有些許涼薄,淡淡一笑:“你這次很坦誠……但是,你不怕我因此生氣,連累你的母親嗎?”
紀凌其實慫的要命,小腿肚子都在抖,但還是認真的說:“你不會這樣做的。”
景隋勾起唇角:“哦?為什麼不會?”
紀凌眼神清澈明亮:“我知道你不會。”
雖然這個人有時候很可怕,很冷酷,很無情,很理智……但他是高傲的,那種為了一個不愛他的人而瘋狂報復的事,景隋不會做,他就算輸也會輸的堂堂正正幹淨利落,而不是像個失去理智的小醜。
正如在那個世界,他最後決定放手一般。
他有著身為王者的驕傲和尊嚴。
這一點紀凌從不懷疑。
景隋看著少年篤定的眼神,許久沒有動。少年確實會害怕自己,也確實足夠無情,但他又是如此了解自己,信任著自己……讓人為他痛苦難過,卻又無法去憎恨他。
景隋忽的哂然一笑。
你不想我愛你,在你意識到我愛上你的時候,就一直在試圖說的清楚明白,試圖推開我。
可是你不知道,愛並非一種可以隨意給出又收回的東西。
這才是你最大的失誤。
紀凌忐忑不安的看著景隋,眼看景隋再次靠近過來,距離那樣的近,就好像要親吻自己一樣,緊張的渾身僵硬,救命啊你別亂來啊,現在會不會有人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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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凌急的眼眶泛紅,這時忽的看向景隋的身後,頓時臉色就變了,焦急的道:“你快放開我,我媽媽回來了!”
景隋說:“這個借口,你已經用過一次了。”
紀凌快急哭了,我去人果然不能隨便說謊,因為下次別人就不信了,現世報來的這麼快!他拼命的衝景隋眨眼睛,示意自己這次非常的特別的萬分的真誠:“是真的!沒騙你!”
景隋定定看著他,忽的揚起唇角,笑:“是嗎?那不如正好告訴她,我想要追求你好了,也許她會同意的,畢竟這門婚事對她很有利,不吃虧。”
紀凌傻眼了,我特麼和你說了半天,結果你啥也沒聽進去嗎?
還說這種話?
我呸,報復!這絕對是報復!
紀凌這次是真的慌了,惡狠狠的瞪著景隋,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我都道歉了啊,有本事進行一場男人和男人的對決,讓我的家人知道算什麼本事!
以大欺小,仗勢欺人!
不要臉我看錯你了!
景隋望著少年兇狠的模樣,那眼神似乎要咬死自己一般,像是張牙舞爪的小獸,生動又凌厲,是他之前從未見過的模樣,不知為何……他寧可看到少年這樣對他,也不想看到他愧疚的和自己說,對不起。
他從來不需要他的對不起。
楊薇擔心兒子在家餓了,今天剛好沒什麼事就提前回來了,沒想到快走到家門的時候,竟然好像看到了傅總,走過去一看,還真是傅總!
傅總背對自己站在那裡,懷中似乎還有一個人,兩人很近很親密的樣子……楊薇看不到另外那人的模樣,但一眼就從露出的衣角認出另一人是紀凌,頓時心頭直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走過去,疑惑的皺眉道:“傅總,你怎麼在這裡?”
紀凌背心都汗湿了,哀求的看著景隋,委屈巴巴的也不敢兇狠了,隻希望他能給自己留點面子,別弄的那麼難看。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景隋深深望了他一眼,轉身對楊薇道:“我有事過來找你,剛好遇到小凌,他的腳好像摔倒扭傷了,我扶他過來看看怎麼回事。”
紀凌一怔,隨即猛地松了一口氣,神色復雜的看著景隋。
這番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但楊薇有些懷疑,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嚴肅的問:“是這樣嗎?”
紀凌用力的點頭,乖巧的說:“是的,我剛才又摔倒了,幸好傅先生過來。”
楊薇仔細打量了兒子一番,除了眼眶有一點泛紅沒有任何異樣,看來是真的又摔了,她慢慢的放下心來,這孩子真是讓人一點都不省心,嘆了口氣道:“早就讓你別出來了。”
紀凌立刻低頭認錯:“對不起……”
楊薇沒好氣的看了紀凌一眼,再次回頭看向景隋,也沒那麼有敵意了,都怪剛才那一幕太讓人誤會了。老板特意來到她的家裡找她,難道是公司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楊薇問:“傅總找我有什麼事?”
景隋轉身從車上拿出一份方案,淡然平靜的開口:“你前天給我的下季度員工獎勵方案我已經看了,因為我明天要出差,想到反正要路過這裡,就將修改過的方案順便給你送過來,要麻煩你加個班,早點按照要求改好發給我。”
楊薇恍然大悟,這還真是老板工作狂的作風,說到工作的事情她是半點也不會推諉的,立刻道:“好的,我一定盡快修改好發給你。”
景隋點點頭,道:“辛苦了,那我有事就先走了。”
楊薇笑道:“好的,慢走。”
景隋神態平靜的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再沒看紀凌一眼,直接驅車離開了這裡。
紀凌站在那兒,怔怔看著景隋離開。
楊薇卻沒有察覺異樣,她幫紀凌拿起落在地上的菜,敲了一下兒子的腦袋:“傷還沒好也不知道多注意一下?”
紀凌垂下眼眸默不作聲,裝作又扭到的樣子,歪歪扭扭的和楊薇回了家。
許久,眼中浮現一絲愧疚復雜的神色。
你其實還是沒能放下,對嗎?
………………
文彥待在公寓裡,窗簾沒有拉開,屋裡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亮。
他平靜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當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發現心愛的少年也在這個世界的時候,他認為這是上天對他的恩賜,讓他重新找回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
上天在對他心存憐憫的時候,又是絕對公平的,來到這個世界的並非隻有他一個人。
自己並非特殊的那一個。
當他親眼看著寧鈺抱走少年,卻無法上前的時候,他的心底曾短暫的生出過陰暗悲觀的念頭,這一度令他痛苦而迷惘。
就算來到這個世界,也不能改變什麼?也依然不配去擁有對方嗎?
那麼他來到這裡的意義,又到底是什麼呢?
不對,好像自己漏掉了什麼……
但是又怎麼都想不出來。
文彥的眉頭死死皺緊,擱在膝蓋上的手用力,他就像是一個身處絕望深淵的囚徒,沉湎於自己的失敗,從獲得希望到失去希望,強烈的落差讓他失去了方向,被剝不開的迷霧困在原地徘徊。
就在這時,一道光亮忽的照射進來。
文彥微微眯起眼睛。
門從外面被推開,帶起的涼風衝散了屋內的壓抑沉悶。
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她今天看起來比往日素淨一些,眼下還有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猶豫不決的站在門口看著他。
文彥想,自己是該換個門鎖了。
韓韻看了看坐在沙發上俊美冷淡的青年,緊張的手心都是汗,自從那天從這裡離開後,她很長時間都沒有再過來,這個她曾無比熟悉的懦弱兒子,變的陌生且可怕。
就比如現在,盡管他隻是平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但是那微皺的眉頭,不悅的神情,令韓韻恐懼的頭皮發麻……韓韻想,就連他那個冷酷的大哥鬱文森,也沒有這樣令人心悸的眼神,不對,別說鬱文森了,就是鬱老爺子那個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老東西,也沒有這樣令她害怕,像是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
韓韻站在門口左右為難,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今天過來是正確還是錯誤的。
就在她遲疑的時候,文彥忽的笑了聲:“進來吧。”
韓韻不由得一愣,隨即露出驚喜不已的表情,走進來小心翼翼的看著對方。
這些天她其實有反省自己之前的錯誤,她為了能在鬱家站穩腳跟不擇手段,但卻並不順利,常年的壓抑和不滿令她遷怒於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對他諸多掌控又各種羞辱,而文彥的逆來順受則讓她習慣於自己的態度,讓她越發肆無忌憚,忘了就算這個人是自己的兒子,也應該給予他尊重。
韓韻想,一定是自己之前太過分,才讓兒子黑化了。
可是即便這樣,他今天還是讓自己進來了,一定是心裡還念著自己,畢竟原本是個心慈善良的性子。
隻要自己對他好一點,也不是不能挽回。
韓韻今天早上剛剛在鬱家吃了癟,被鬱文森擠兌的下不來臺,鬱原那個沒用的東西也不會護著她,讓鬱文森給她臉色看,韓韻心裡憋屈的不得了,回頭一想鬱家全都靠不住,唯一能依靠的還是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就算再沒有用,也是順著她的心意的……
於是韓韻終於來到這裡,試圖挽回一下瀕臨破裂的母子關系。
自己在鬱家已經步步維艱,如果鬱文彥再和自己離心,那自己的局面將更加困難,想到這裡她討好的對文彥笑了笑:“那天的事是媽媽做的不對,周小姐那邊我已經幫你推了。”
文彥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這個女人將自己可笑的心思寫在臉上,一覽無餘,卻還以為自己看不出來。
但是他並不會怪她,也不會嘲笑她。
因為就在剛才韓韻推門而入的一瞬間,他忽然就想通了,他意識到了自己錯在哪裡。
其實並非什麼都沒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