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精啊!你自說自話有完沒完啊!
紀凌簡直無力吐槽,眼看安雙雙跑遠了,恹恹的靠坐在椅子上,抬起頭眯了眯眼睛,扯了下嘴角。
紀少……
他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聽到這個稱呼了呢。
………………
同一間醫院,一個高級病房中,病床上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有著一張稜角分明的俊美面容,黑色短發黑色眼睛,因為受傷的緣故,面容有些病態的蒼白,雙眸深邃如不見底的深淵,蘊含著冰冷死寂,像是不會有絲毫波瀾的萬丈冰原。
他慢慢轉動眼睛,片刻後,幽冷的雙眸中,緩緩浮現一絲疑惑。
他在哪裡?
他還活著?
幾秒種後,一股屬於別人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般充斥他的腦海,令他痛苦的皺起眉頭。
許久,景隋表情慢慢才恢復平靜。
他竟然又活了過來,而且還回到了遠古時期的地球,成為了一個名叫傅景深的男人,這一切都令他感到荒謬且不可思議。
他閉上眼睛,回憶起自己那漫長一生。
他清楚的記得紀凌被自己親手所殺,他就死在自己的劍下,用他的生命去救了卡洛斯,去救他可以救的任何一個人……
他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請他不僅僅做一個明君,還要做一個仁慈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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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對所有人都善良寬容的孩子,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對他提了一個非常殘忍的要求,可是他沒有辦法不答應他,令他失望難過。
所以他放過了卡洛斯。
卡洛斯離開後退兵索薩星系,再也不曾卷土重來,雖然之後他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但他知道,卡洛斯同樣不會違背少年的請求,這是他們僅有的默契。
盡管沒有任何人宣之於口,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決定,給少年一個他想要的世界。
哪怕這一切,少年已經看不到。
他認真的履行自己的職責,又過了很多年,基因進化劑已推行到每個星域,人人都有了晉升的途徑,反抗軍在寧鈺的帶領下漸漸銷聲匿跡,沒有人追殺他們,他們分散到許多星球,開始了平靜的新生活……保守派貴族在卡洛斯的帶領下,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不甘心,卻隻能接受新世界的到來,布蘭登戊守邊疆,再沒有回來。
一切都很好。
這個世界就如同他所期望的,也如同紀凌所期望的……
人人都說他是仁慈之君,對他感恩戴德。
但隻有景隋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仁慈,他隻是……經常會想起那一天,想起自己刺下那一劍,殺死自己最愛的人。
無法入睡,煎熬痛苦。
如果那一天他沒有動手,如果那一天他能仁慈一些,如果那一天他能遲疑片刻——少年都不會死。
他曾經十分冷酷涼薄,對待敵人毫不留情,趕盡殺絕,也並不真的憐惜平民,他做這一切都隻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維護自己的統治,打造更強大的帝國……
直到他終於為自己的無情付出代價。
親手殺死所愛。
他其實也並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
他做了那麼多,隻是不想讓一個人失望而已,想等有一天他死去,去見到少年時可以告訴他:我答應你的事情都做到了。
我沒有食言。
這一世他依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甚至比上一世做的更好,所以他可以毫無遺憾的,欣慰的迎接他的死亡……
但再次睜開眼睛的這一刻,才發現死亡竟然是這樣難的一件事。
他依然沒有辦法去到少年的世界,去和他說上一句話。
生命像是沒有盡頭的輪回。
景隋第一次有些憎恨自己漫長的生命,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復生,不得解脫。
他已經沒有想要做的事情,也沒有能去愛的人,隻剩下一顆冰冷死寂,甚至不會再感到疼痛的心。為什麼……又要再一次活過來呢?
為什麼,不讓他休息一下?
“傅總,您醒了?”伴隨著開門聲,帶著眼鏡的精幹男子夾著公文包走進來,一邊走一邊笑道。
景隋轉過頭,淡淡看著他,記憶隨著面前男子的出現而浮現:這是傅景深的助理,沈卓明。
沈卓明對上景隋淡漠的視線,莫名的心頭一凜,一股難以言喻的陌生和緊張流轉全身,老板以前就很嚴肅,今天怎麼好像氣勢更可怕了,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一個眼神就讓他喉嚨發緊,好像自己在被什麼可怕的存在看著一般。
沈卓明小心翼翼的道:“醫生說您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已經安排司機等在外面,請問您是要現在離開嗎?”
幾秒鍾後,景隋淡淡收回視線。
既然死不了,那麼就這樣吧……遠古地球,新的身份,以及是否作為另一個人而活。
重要嗎?
已經不重要了。
沈卓明見老板不再看他,終於松了一口氣,將手上拎著的西裝放在沙發上,恭敬的彎腰說:“我去外面等您。”
景隋從始至終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起身拿起助理給的衣服,裡面是一套看起來很高檔的灰色西裝,他慢條斯理的扣好每一粒紐扣,抬頭看了看鏡子中陌生的面容,推門而出。
沈卓明望著老板,雖然因為車禍的緣故,男人氣色還沒有完全恢復,但冷冽的氣質比起曾經猶有甚之,他也不敢大意,想起老板是個工作狂,一邊走一邊匯報:“得知您今天出院,公司幾位副總都很高興,關於對新公司的並購,談判到了最後階段,需要等您來拍板決定。”
“新城那邊的養老基地建設準備下個月啟動開工儀式,請問您是否要親自參加?如果不去的話安排誰去參加?”
“下個月的XX高峰論壇在X國舉行,相關的行程資料我已經給您準備好了……”
沈卓明說著說著,見老板始終沒有回應,有些疑惑的道:“傅總?”
老板真的有在聽嗎?
景隋微垂眼簾,漫不經心的掃視過他的臉,薄唇微啟,聲音清冷寡淡:“我都聽到了,回公司再說吧。”
沈卓明頓時心中一凜,閉嘴不再說話。
景隋耳邊清靜下來,他行走在醫院的走廊,路過這個古老且落後的建築,鼻端是消毒藥水的味道……
無趣的人生,落後的地球,渺小的人類。
他自嘲的扯起嘴角,這就是他現在的身份啊,不知道再死一次的話……自己又會從哪裡醒過來呢?竟然有點想要嘗試一番……
沈卓明落後半步,小心的打量著老板的側臉,再次感受到了那股陌生和疏離……
可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
老板似乎和以前並無什麼不同,依舊是不苟言笑少言寡語的樣子,但是,又好像有哪裡不同了。
沈卓明收回思緒,道:“前面今天有些堵車,所以停在後門,我們從這邊過去吧。”
景隋頷首,抬步走入花園。
今天陽光似乎還不錯,有不少人在花園散步休憩。
即將要從這裡路過的時候,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小凌。”
景隋腳步一頓,本能的轉過頭看去。
穿著裙子的女孩拎著塑料袋子從一旁走進來,腳步輕快,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容貌清秀幹淨的少年坐在輪椅上,少年轉過頭,揚起嘴角笑了笑,漂亮的黑色眼睛清澈明亮。
第72章 入學
景隋的腳步停在原地, 視線對上少年明亮清澈雙眼的一瞬間,那幾乎早已感受不到任何情緒的心髒, 驀地狠狠抽動了一下。
竟然, 又再次感到了疼痛的情緒。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少年並沒有看見他,對著長發女孩笑的彎了彎眼睛, 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
可是景隋卻無法移開視線, 他失神的望著少年的側臉,不一樣的……分明不一樣。
黑色的眼睛, 黑色的頭發,容貌雖然清秀幹淨漂亮, 但卻不是曾經那種肆意張揚, 多了一分柔和乖順, 更加無害腼腆。分明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可是那一瞬間的笑容神情,卻仿佛很久很久以前, 少年笑著看著他,喊他景隋哥哥時的模樣, 那樣的相似……
相似到,他差點以為那就是他。
而他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年, 再也不曾見過這樣的笑容……
沈卓明走了兩步,發現老板竟然停下,表情變得凝重無比,隱隱還有著無法遏制的痛苦, 難道老板傷沒好?沈卓明下意識的順著景隋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花園中的少年,意外的道:“咦,那不是楊姐的兒子紀凌嗎?”
沈卓明話音一落,就看到景隋猛地回過頭,用一種兇狠可怕如同絕境困獸般的眼神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你,說,什,麼?”
沈卓明嚇的臉色一白,他從未見過老板這樣可怕的樣子,聲音都差點打結巴了:“我,我,我說……”我說錯了啥啊老板你真的好嚇人啊!
景隋定定看了他許久,深呼吸一口氣,聲音低沉沙啞:“你認識他?”
沈卓明十分緊張又不解,他平復了一下自己驚嚇的情緒,解釋道:“是的,他的母親其實您也認識的,就是公司財務部副總楊薇……而且說來也是巧合,剛好這次車禍紀凌就在對方的巴士上,他也受了不輕的傷,前段時間才脫離危險,就住在這家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