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令寧鈺十分自責,但是卡洛斯所在的索薩星系戒備森嚴,反抗軍畢竟見不得光,沒有能力直接和卡洛斯開戰,他雖然很想救紀凌,但也不能因為個人情緒,拿同伴們的生命和理想去冒險。
所以他隻能等待,等到景隋出手,雙方混戰,才獨自出現帶走紀凌。
一切都和他計劃的一樣,十分順利,唯獨沒有想到的是,會這樣暴露身份……
看少年這個樣子,分明是在生他的氣。
半晌,寧鈺走過去,伸出手,輕聲說:“我們到了。”
紀凌一感到寧鈺的碰觸,就猛地揮開了他,睜開眼睛冷冷道:“我有說過要和你走嗎?”
寧鈺黑眸定定望著紀凌,忽的輕笑一聲,問:“那你想和誰走?我可以送你回去。”
紀凌:“……”
臥槽,你這個人好不要臉,不僅不趕快認錯竟然還拿話堵我!而且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
寧鈺眼神溫和平靜,又問:“你在生氣嗎?”
紀凌氣呼呼的瞪著眼睛:“你騙了我!”
寧鈺微微頷首,承認了這一點,聲音溫和的道:“你是個保守派貴族,還是卡洛斯的未婚妻,為了安全,我當然不可能向你說出我的身份,這一點你應該能夠理解吧?”
紀凌:“……你還戲弄我!”
寧鈺又點點頭:“你可能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你多次羞辱我,屢次上門找茬,讓手下打傷我,威脅要廢了我,讓鄧東綁架我,要給我用基因破壞劑,還……”
紀凌咬牙:“你閉嘴!”
寧鈺從善如流的停止數落,黑眸望著他,聲音淡淡的,“但這些我都沒計較,還救了你,讓你免於被虐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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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凌睜大眼睛。
這混蛋果然也是重生的!
虧他之前竟然還以為寧鈺是唯一一個沒有重生的,唯一一個願意走劇情的好兄弟,誰知道這個家伙重生的不聲不響,裝作一切正常,故意以此來放松自己的警惕性!
在所有人都重生了,都試圖改變命運的時候,唯一那個重生了卻依然保持沉默的,才是最危險的那一個啊!
寧鈺望著紀凌的眼睛,唇邊是若有似無的笑意,道:“所以我隻是戲弄你一下,很過分嗎?”
紀凌頓時噎的說不出話來,恨不得捶死這個混賬!但是他說不過他又打不過他!你分明可以不被我傷害,卻假裝可以被我傷害,現在還怪我要傷害你……好吧,確實是我找茬在先我承認,但是……
還是好氣啊啊啊啊啊!
氣成河豚!
啪啪啪啪啪啪啪,你真是太棒了!佔據道德制高點先下手為強,條理清晰邏輯分明,讓你的對手無話可說!恭喜你,你成功說贏我啦!
但這和我不會原諒你這個混賬,又有什麼關系:)
寧鈺望著紀凌冒火的雙眼,表情平靜,再次向他伸出手,手心擱著一個簡單的易容裝置,微笑的看著他。
紀凌還在生氣呢!他冷冷看著寧鈺:“你這是什麼意思?”
寧鈺道:“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這裡是反抗軍基地,認識你的人不在少數。對於赫赫有名的帝國紈绔,血腥公爵卡洛斯的妻子……其他人恐怕不會像我這樣友善。”
紀凌:“……”
眾所周知,組成反抗軍的平民們,基本上都是在帝國統治下走投無路無家可歸的人,他們尤其仇視帝國貴族,雖然寧鈺說的輕松委婉,但上一世曾被反抗軍綁架過一次的紀凌,深深明白那些人心中的恨意,在這裡就算寧鈺願意保護他,但一旦暴露身份也寸步難行,時時刻刻都會面臨生命危險。
雖然他非常生寧鈺的氣!但是再生氣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怎麼能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呢?
紀凌深呼吸一口氣,惡狠狠的抓過寧鈺手中的易容裝置,貼在了自己的耳後,片刻後金發藍眼的漂亮面容,再次變成褐發紫眼的清秀模樣,正是他在欒水城生活時用過的外表。
寧鈺黑眸中神色溫和淡然,唇邊掛著一絲笑意,等紀凌偽裝完畢後,拎著他直接從機甲上一躍而下。
這裡是個很龐大的地下基地,到處都有人來來往往,人們看到寧鈺回來,紛紛笑著和他打招呼,同時好奇的看著寧鈺身邊的紀凌。
紀凌被這些人看的頭皮發麻,心髒砰砰砰的狂跳,雖然知道他們認不出自己,但還是難免膽戰心驚。
這裡可是敵人的大本營啊!
寧鈺對大家露出一個笑容,聲音溫和的道:“這是小白,之前我被卡洛斯追殺的時候,他救過我,我看他無家可歸就將他一起帶了回來。”
紀凌差點怒目而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小白,白你個頭啊!你這是在暗諷我是白痴嗎?!
大家一聽寧鈺這話,都對紀凌露出同情憐憫的眼神,紛紛對他進行安慰。
“又是被帝國那群貴族畜生弄的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吧,哎,孩子辛苦你了。”
“我家以前就生活在索薩星系,因為一次沒有按時上交賦稅,就被逼的走投無路舉家逃亡,我的女兒就是那個時候死掉的,連屍體都沒來得及帶走。”
“我和你差不多,在卡洛斯統治的星域,這種事簡直太常見了,呵呵,他們高高在上,根本就不把我們平民當人看。”
“我以前生活在科索星,當地的貴族老爺看上了我老婆,要強取豪奪,我殺了他後隻能被迫逃亡。”
“沒關系,小白你來了這裡,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好了!”
“別難過,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總有一天我們會殺光那些貴族,報仇雪恨的!”
“對了,小白要不來我家住吧!”這句話是一個熱情的阿姨說的。
寧鈺終於開口,微微笑道:“謝謝卓拉阿姨,但是你還有兩個孩子,家裡不太方便,我家剛好還有空闲的房間,就讓他住在我那裡好了。”
卓拉阿姨看紀凌這般乖巧,心生憐憫,擔心紀凌沒地方住才熱情邀請,一看寧鈺竟然願意讓紀凌和他住,頓時露出意外的神色,片刻後笑道:“也好。”
寧鈺雖然看似溫和,但其實不太喜歡和別人親近,習慣於獨來獨往,更別說願意和別人同住了,看來他對這個孩子很信任啊。
紀凌當然不願意和寧鈺一起住,但是他唯恐身份露餡,這群和藹可親的鄉親們直接黑化將他大卸八塊,想來想去還是呆在寧鈺身邊最安全……
寧鈺側首,看著少年有些不自在的局促模樣,唇角微不可見的上揚,直接牽起紀凌的手,對大家道:“我們剛從外面回來,先回去了。”
大家紛紛表示理解,讓寧鈺和紀凌回去好好休息。
紀凌被寧鈺牽著手往前走,男人的手心幹燥溫熱,沉穩有力,按理說應該是很能給人安全感的,事實上也是如此……但是他隻要一想起在那個基地,加百列對他的百般調戲和親吻,這感覺頓時變的有些不對味起來,渾身都不舒服極了,臉上燥熱滾燙,腦子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惡啊!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正直禁欲溫和有禮的青年軍人,能作出那種事情來啊?變態啊!!!
紀凌一到家裡,見四周無人,就猛地甩開了寧鈺的手,兇狠的瞪著他!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
寧鈺看著面前的少年,少年藍色的雙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怒色,明知沒有用處,卻還是竭力的假裝自己很兇狠……
他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想起少年一次次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模樣,看似囂張跋扈的緊,其實卻最是心慈手軟,根本不敢真的下手,總是虛張聲勢……上一世直面紀凌挑釁的自己,比任何一個人都看的更加清楚明白。
也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早的看出,少年刻意隱藏在紈绔外表之下的善良溫柔本質。
如此的矛盾,又令人好奇。
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了解更多,去探究他真正的秘密。
所以明明可以不被抓住,卻還是故意落入他的手中,就是想要看看他如何演這場戲,忍不住想要逗弄他,看他耀武揚威又驚慌失措的模樣,像隻氣急敗壞的小貓般衝自己龇牙咧嘴。想要一點點的試探他,觀察他,看看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這個世界上,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目的,紀凌分明不想傷害自己,卻又一次次故意找茬鬧事,定然也有他的目的。
最開始他認為,少年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景隋,盡管直覺告訴他事情真相應該不是如此,也不會這樣簡單……但是少年可以為了景隋去救自己,也可以為了景隋付出生命,拋開情感和直覺,理智告訴他那就是唯一的真相。
如果一件事排除了所有可能,再沒有其他解釋,那麼僅剩的一個就是真正的答案。
所以這一世……他願意成全他、幫著他,權當作為上一世的回報好了。
可是後來寧鈺又發現,也許自己錯了,景隋可能並不是少年想要的,唯一的答案——也可能不是真正的答案。
那麼,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少年看似簡單單純,他的純粹,他的心思,可以一眼就能望到底,幹淨的如一張白紙,但偏生這樣的他,卻又做著連自己都看不透的事情,比迷霧更加難以捉摸,比深海還要更加難測。
因為好奇而想要了解,因為了解的越多,越想要繼續了解,最後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
但是他又清楚明白的知道,這不是他應該靠近的人,他不應該被任何事動搖。
直到那一場遊戲開始……
喬納的一番話,讓本想要和少年保持距離的他,改變了主意。
他又想起上一世,少年來到他的面前,用看似惡毒陰冷的語言,偽裝他真實柔軟的內在,放任自己打倒他離開,而自己卻因為判斷失誤,將少年一個人留在那裡。他沒有想到的是,少年會為了景隋奮不顧身,最後丟掉性命……
當喬納懷疑少年救他用心的時候,自己想的卻是,少年會救人並不意外,他想要救別人,願意用善意對待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這是他與生俱來無法掩飾的本質,正如他一次次來到自己的面前,卻從來不肯真的傷害自己。
少年一直都是這樣,從未改變。
他忽然有些想見他,所以就去了。
盡管他已經為少年鋪就好了道路,但少年卻依然過的不開心,依然選擇了不值得信任的卡洛斯,鬱鬱寡歡,分明是他自己的執意選擇,卻又好像那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那裡也不是他想要停留的地方。
那麼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又是什麼束縛了你?
如果你不想留下,我就帶你走。
試探、靠近、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