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還沒睡著,剛剛還躲在被子裡偷偷的哭呢。
他很想低頭吻去對方的眼淚,告訴他沒關系,不要害怕,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可是……他甚至不敢打破此刻虛假的平靜。
不敢面對少年恐懼害怕的眼神。
紀凌也不想面對景隋,覺得挺尷尬的,隻好努力裝睡,膽戰心驚的,也不知道景隋會做些什麼,結果他隻是站了一會兒,什麼都沒做,就再次轉身離開。
紀凌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這次成功了,真的逼退景隋了呢!
就是代價太大了QAQ
………………
紀凌就這樣天天忍飢挨餓,對著滿桌的美食每次隻吃一兩口,盼著自己早點消瘦下來。可是……為什麼瘦的這麼慢啊!都好幾天了,自己怎麼才瘦了這麼一點啊???
紀凌望著鏡子,他終於知道那些減肥的人多麼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
他表姐一向追求骨感身材,其實沒有多胖,但是為了減肥每天都不吃晚飯,隻吃一個蘋果,當時他隻是隨意的驚嘆了一下,現在親身經歷,才知道一個能夠為了減肥而不吃晚飯的人,他們有著何等不凡的毅力和決心!這般超脫的心性毅力,那絕壁是要幹大事的啊!放在抗戰時期,怕不能走完紅軍兩萬五!
而凡人紀凌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每天吃的那麼一點點,根本不能緩解他的飢餓,他感覺自己瀕臨在餓暈過去的邊緣。
這天他坐在花園的水池邊,看著裡面的魚兒發呆……
腦子裡浮現了烤魚蒸魚紅燒魚糖醋魚酸菜魚……
美食放在面前卻不能吃,令他對這個世界失去了希望。
如果早知如此,他當時可能不會演的這麼用力,畢竟比起餓肚子,其實被景隋親一下……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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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登進宮來和景隋商議事情,因為不放心紀凌,所以先是來到這裡,就為了能遠遠的看紀凌一眼。
少年穿著一件空蕩蕩的睡袍,面容蒼白,雙目無神,雙頰消瘦,因此下巴顯得更尖了一些,露在外面的手腕,比以前還要更纖細瘦弱,整個人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空殼一般。
哪怕上一世他被驅逐流放,都沒有像現在這樣……
那時候的少年雖然也很落魄,但哪怕經歷再大的打擊,都不能磨滅他眼底的光芒,哪怕身處絕境,卻也懷著對這個世界的希望……堅韌、倔強,像是一個生生不息的小火苗,雖然弱小卻不會熄滅。
可是現在都沒有了。
少年的眼中沒有絲毫光芒,黯淡的如同燃後的灰燼,像是對整個世界都徹底失去了希望。
為什麼,事情會走到這一步?
布蘭登眼底痛苦神色翻湧,他忽的轉過身,一拳重重的砸在樹上!抬起頭,看向剛剛走過來的景隋。
景隋看似和往常並無什麼區別,但那凜冽的金色雙眸中,卻仿佛積壓著濃墨般的黑,淡淡開口發出喑啞的聲音:“你都看到了。”
布蘭登沉默許久,道:“沒有辦法嗎?”
景隋扯開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他根本不接受任何人靠近,隻要我一過去,就會害怕的發抖求饒。我為了不刺激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去見過他了,但是哪怕我不在,他也不肯吃東西。”
布蘭登的拳頭用力到發抖,胸腔中的痛苦憤怒再次沸騰。
兩人無聲的沉默著,沉寂的氛圍令四周空氣都似乎凝固。
許久,景隋開口打破沉默,沉聲道:“寧鈺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他始終認為,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
以寧鈺的身份,他沒有去見紀凌的理由,卻還是把紀凌約了出去,又剛好這麼巧一起被抓……如果不是因為紀凌擔心寧鈺,怕紀凌問起,景隋恐怕根本沒有耐心這樣慢慢調查,先將寧鈺抓起來嚴刑拷問再說。
這個人,很有可能和反抗軍有所關聯,是一個關鍵人物。
唯一令他疑惑的是,寧鈺為何還敢回來?他是確信自己不會動他?還是真的是無辜的?
布蘭登沉默片刻,他對寧鈺的心情有些復雜,這個人是他上一世並肩作戰的戰友,他相信他的為人和品格,有些東西是很難隱藏偽裝的。最重要的是,他認為寧鈺不會是這樣心狠手辣的人。
上一世紀凌對他才是真正的百般挑釁,他都一笑而過,從未放在心上,這一世紀凌其實和他接觸並不多,他更沒有理由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少年。
但是這件事裡,寧鈺又確實疑點重重。
布蘭登說:“我借口調查協作將他留在軍部,不允許出去,他對所有問話都很坦然,看不出任何破綻,而且我們也沒有任何指證他的證據。”
景隋眼神微沉:“看好他,不要讓他離開你的控制。”
他們暫時不方便對寧鈺出手,因為寧鈺不但是紀凌在意的人,還有著一個全民偶像的身份,備受關注,除非有確切的證據,現在動寧鈺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布蘭登也明白這一點,又說到另外一件事:“卡洛斯那邊不死心,他否認你對他的所有指控,並且一直在施加壓力,讓你將紀凌交出來,畢竟紀凌現在的身份還是他的未婚妻。”
景隋冷笑一聲:“那又如何?他就算再不滿也不可能來皇宮搶人,那樣我就可以不顧忌任何臉面,直接以謀逆的罪名對他出兵,他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布蘭登點點頭,隻要景隋繼續把紀凌藏在皇宮,那麼除非卡洛斯打算徹底起兵謀反,否則他也隻有暫時忍下這口氣。
布蘭登想起少年的模樣,表情沉痛,說:“我走了,這邊你多費心。”
景隋點點頭。
其實他才是心裡最著急的一個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想辦法讓少年從陰影中走出來。
………………
紀凌垂頭喪氣的回到屋子,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怎麼才能繼續隨心所欲的吃東西呢?
雖然景隋是好幾天沒有過來了,但自己依然時刻處在他的耳目之下,除非離開皇宮,否則這樣的現狀似乎無法打破。
就在紀凌十分苦惱的時候,他迎來了一個意外的客人。
莎缦夫人對於最近的事也有所耳聞,知道紀凌已經被救了回來,可是景隋將紀凌搶回來後就一直藏在自己的宮殿,不允許任何人來見紀凌,莎缦夫人十分焦急,但是每次詢問景隋都說紀凌沒有事,不讓她過來。
直到昨天。
她那個一向高傲強大,從不將脆弱表露人前的兒子,神色疲憊的過來懇求她,讓她去陪伴開解紀凌。
莎缦夫人這才知道真相,震驚憤怒之後,是無比的難過,她當然不會推辭,也理解景隋對外隱瞞真相的用心。因為如果公布真相,對紀凌的聲譽來說是巨大的打擊,也會讓流言蜚語對他造成二次傷害,永遠都籠罩在這件事的陰影之下,景隋是為了保護他才隱瞞事實並且拒絕其他人過來看望,但是現在——他沒有辦法了。
隻能來求助於自己。
莎缦夫人懷著復雜的心情來到景隋的宮殿,終於見到了這個讓人心疼的孩子。
紀凌看到莎缦夫人有些意外,但很快意識到,也許是景隋讓莎缦夫人過來開解自己,雖然內心有些抵觸,但莎缦夫人不論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始終對他愛護關切,這讓紀凌面對她有些拘束不安,不好演戲過頭,最後隻好低低的喊了聲:“莎缦阿姨。”
莎缦夫人望著紀凌蒼白的面容,少年藍色的眼睛灰蒙蒙的,衣襟處露出纖細的脖頸,瘦的像是隻剩下一個骨架子,蒼白的沒有半點生氣。
但是盡管經歷了如此的磨難,他依然乖乖的喊自己莎缦阿姨,讓她的心一下子就揪緊,疼的像是要碎裂開。
她簡直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舍得對這樣無辜善良的孩子下手啊!那一定是沒有心的野獸!
莎缦夫人拼命壓下心底的怒意,溫柔的牽起紀凌的手,這孩子的手冰涼涼的,莎缦夫人心疼的不得了,用自己的手緊緊溫暖著紀凌的手。
紀凌有些不自在,但是面對莎缦夫人不好像面對景隋那般,遲疑了一下沒有動,低著頭不說話。
莎缦夫人深呼吸一口氣,她自然不會提那些讓紀凌傷心的事情,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溫柔愛憐的說:“阿姨很久沒有見你了,真是想念的不得了,回來這麼久了都不記得來看看阿姨,阿姨很傷心。”
紀凌一想也是,有點愧疚和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我……”
莎缦夫人摸了一下他的腦袋,笑道:“算了,我不和你這個小沒良心的計較,既然回來了,今天就陪阿姨吃頓飯,阿姨就原諒你了,好不好?”
紀凌低垂的眼睛微微一亮,所以你今天是來勸我吃飯的?真是來得好來得妙啊!
他心裡這樣想著,但臉上卻露出一抹的蒼白笑容,似乎十分勉強的低低的‘嗯’了一聲。
莎缦夫人說完十分緊張,唯恐刺激到紀凌,害怕紀凌抵觸不安,見紀凌雖然勉強卻還是答應了自己,立刻吩咐僕人將食物送了過來,滿桌子都是紀凌最喜歡的食物。
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將一塊魚夾到了紀凌的碗裡,笑著說:“這是你最喜歡的,多吃點。”
很快,紀凌的碗裡就堆滿了他喜歡的食物。
紀凌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望著莎缦夫人殷勤的目光,嗅著鼻端的香氣,差點就沒穩住開始狼吞虎咽,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忍了又忍,才慢吞吞的往自己嘴裡送了一口。
吃的十分的緩慢,且艱難。
莎缦夫人一邊假裝不在意,一邊不住的偷偷看紀凌,發現他哪個多吃了一口,就立刻又往他碗裡補上。
真是太令人心疼了,這可憐的孩子啊,明明吃不下,卻還是這般體貼善良,為了不讓自己為難,艱難的多吃了幾口,莎缦夫人差點沒忍住想抬手擦眼淚。
經過一番艱苦不懈的鬥爭,雙方各懷心思之下,這頓飯終於愉快的接近尾聲。
紀凌總算多吃了幾口飯,雖然不算飽,但也是極為難得了,他這些天都快餓暈了!
莎缦夫人也還算滿意,據說這些天紀凌幾乎不吃東西,今天雖然吃的不算多,但也是巨大的進步啊。
紀凌放下碗筷,低垂著腦袋坐在那裡,心中心思不斷的變幻。
雖然今天總算可以多吃點了,但是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待在皇宮就得一直演戲,這些天他什麼人都見不到,難得莎缦夫人出現,如果能說服她幫助自己出宮,那自己不就能擺脫這種境地了嗎?
紀凌想到這裡,咬了咬嘴唇,抬起眼眸喚了一聲:“莎缦阿姨……”
莎缦夫人聽紀凌主動喊他,連忙回道:“什麼事?”
紀凌怯怯的看著她,似乎有些不敢,但還是下定決心,低低的懇求道:“我,我想離開皇宮……”
莎缦夫人頓時著急了,離開這裡對紀凌來說太危險了,現在外面卡洛斯虎視眈眈,還有那些卑鄙的反抗軍存在著,也隻有皇宮才可以阻擋卡洛斯對紀凌出手,保護紀凌不被傷害。而且紀凌現在這個樣子,出去了誰能放心?她連忙關切的道:“為什麼?”
紀凌眼眶微微泛紅,蒼白面容虛弱悲哀,他再次低下頭,發出很輕很輕的的聲音:“我配不上陛下,不想繼續留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