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隋這次沒有阻攔紀凌,隻是定定望著紀凌消失在公爵府門口的背影,眸中浮現一絲幽深執著之色。
既然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可能再放手,不過倒也不能逼的太緊,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少年放下芥蒂,重新接受自己。
………………
紀凌一鼓作氣的往回跑,根本不敢回頭,等到了自己的院落,才發現文彥竟然不聲不響的跟了過來,臉上再次微微發燙。
剛才隻顧著從景隋那裡脫身,都沒有時間去關注文彥,現在冷靜下來隻覺得羞恥無比。
比一個直男被強吻更糟糕的是什麼?那就是旁邊還有觀眾了!
而且文彥這般淡定從容,更讓紀凌覺得,這家伙心底不知道怎麼譏笑自己呢!
你這個人怎麼一點眼色都沒有,沒見我現在正尷尬嗎?
紀凌心中越發羞惱,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過來做什麼?”
文彥抬眸看向他,那漆黑的雙眸,在夜色中如同透不出一絲光亮的黑洞,啞著聲音道:“陛下看起來很喜歡您,您不開心嗎?”
紀凌:“……”
狠人,這是個狠人,開口就正中要害!讓我必須接招!
紀凌眼眶含淚,說:“開心啊。”
文彥定定看著他,露出一絲擔憂之色,說:“可是您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紀凌聞言心酸不已,隻好瞎幾把扯,露出一副憂傷忐忑的表情,嘆道:“陛下之前明明不喜歡我,怎麼會突然就喜歡我了?雖然我是很高興,但又不敢置信……他是真的喜歡我嗎?又會喜歡我多久?還是明天就不喜歡我了?”
文彥的手微微攥緊,他看著少年眼中忐忑不安的神色,以及其中隱含的悲傷難過,心口一片沉悶。明明應該是高興的事,真的發生了卻害怕相信,害怕失望……是那個無情的人,將他驕傲的少年的心意,一點點踐踏成現在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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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恨意在他的胸腔中翻湧,不想放手,不想將心愛的少年,就這樣送到那個冷酷的男人身邊。
但是……
許久,文彥閉了閉眼睛,緩緩說:“不會的,他一定會喜歡您的。”
剛才有一瞬間,心中的黑暗再次佔據了上風,讓他生出上一世那般卑劣的念頭,想要將心愛的少年據為己有——但是他不能那麼做。
如果他那樣做了,和上一世又有什麼不同?
這一世,他隻希望少年能夠幸福開心。
景隋也許是足夠冷酷無情,但也正因為如此,對於他那種人來說,感情也不過是一種可交易品,正如他上一世選擇為了自己的利益,和身為平民的寧鈺聯手一樣。
自己隻要能提供足以令景隋動心的好處,那麼他自然也可以和自己合作,正如這次基因進化劑投放的提案,和這種大事相比,和寧鈺的緋聞對景隋而言已經完全無足輕重,隻要景隋權衡利弊,那麼毫無疑問會願意放棄寧鈺,因為同自己合作才對他更有利。
紀凌望著文彥執著恭順的神情,以及那幽暗的黑色雙眸,似乎在很認真的承諾什麼一般……
他很想說兄弟你別演了,我能力有限幫不了你什麼了,你已經是個成熟的議長了,應該學會自己出去闖蕩了,但是他看著面前男人陰柔俊美的面容,想起他內心的陰狠毒辣,這句話愣是不敢說出來。
半晌,憋悶的吐出一個字眼:“哦。”
………………
這一晚上紀凌都沒有睡著,一閉上眼睛就是景隋、布蘭登、卡洛斯、文彥等人的臉,一會兒冷漠,一會兒陰狠,一會兒毒辣,走馬燈似得在他眼前晃……一想到自己現在面臨的處境,簡直氣的想哭。
而且仔細回想昨晚的事情,比起差點丟了初吻什麼的……這一吻其中代表的含義才是真正讓紀凌惶恐不安的,那就是——景隋為什麼想吻他啊!
就算你對我有一點點愧疚好了,有必要這樣伏低做小的各種解釋,還試圖吻我嗎?人們一般不都是對自己喜歡的人,才會想要做這種事嗎?
這哪裡是愧疚,這分明是追求的態度啊!紀凌快要崩潰了。
不行,不行,要冷靜。
景隋到底喜歡自己什麼?
紀凌思來想去,覺得隻有最後一種可能性了……
肯定還是出於重生後的愧疚補償心理,比如失去的才是最好的什麼的,自己的死亡讓他們對自己產生了濾鏡,美化了自己……
雖然也許很可笑,但這就是事實,人總是對得不到的和失去的念念不忘,對唾手可得的東西卻不會珍惜。
自己小時候很想要得不到的玩具,也會念念不忘很久呢,但後來真的拿到手上了,發現也不過如此……
那麼對景隋而言,自己這個上一世對他‘痴心一片’為他而死的活生生的人呢?隻要不是冷血的反社會人格,總會有點打動吧……
自己在他們眼中的形象,便永遠停留在最後最完美的那一刻上。
死亡、時間,讓一切都變了。
米飯粒也能變成白月光,蚊子血也能變成紅玫瑰。
紀凌忽然想……
如果他們對自己的喜歡,隻是這種所謂的喜歡的話,其實要想毀掉也不是那麼難的吧?
原本就不牢固的感情,出於愧疚的彌補之心,那都是對著上一世為他而死的自己的。而現在的自己不但活得好好的,上一世的那些事情也沒發生,隻要繼續努力作死,讓他們認真看清自己現在真實的樣子,把濾鏡一點點去掉,就會發現他們喜歡的隻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模樣,真人與照片嚴重不符……然後意識到自己其實也沒那麼好,不值得他們的喜歡。
玩具得到了,玩夠了,就可以丟掉了。
白月光再次變成米飯粒,紅玫瑰再次變成蚊子血,人心就是這樣涼薄善變。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隻要自己作死作得夠!就一定可以扭轉劇情的!
紀凌眼中終於露出堅定的目光。
幾天後,蟲族入侵納多星系的消息將會傳來,因為這次有一頭蟲族母皇出現,出於對這件事的重視,景隋會御駕親徵。但是紀凌知道,這次不僅僅隻有一頭蟲族母皇,還有另一頭暗中隱藏,蟲族狡猾的隱藏了自己的實力,關鍵時刻另一頭隱藏的蟲族母皇突然攻擊基地,讓布蘭登陷入危險,才給了上一世自己救他的機會。
但是這一次這些都不會發生,對於重生的布蘭登和景隋來說,一旦知道了對方的陰謀,打這群蟲族怪物就和打著玩似得,這次的戰爭將不會再有任何危險。
完全是碾壓式的。
之前紀凌不打算繼續按照劇情走這一趟,雖然知道這次應該不會有危險,但是上一次的事情仍然令他心有餘悸,他可不想再膽戰心驚的冒著遭遇反抗軍的危險出帝星了。再加上人物都重生了,自己去了恐怕也沒有什麼作用,就產生了放棄的念頭。
可是現在紀凌又改變了想法。
正是因為這次的戰鬥不會再有任何危險,自己就更應該去一趟,沒危險那純粹就是自己作死的舞臺啊,多麼好的展現自己的機會啊!對於景隋來說,自己越是表現的受傷難過,他就越想靠近自己彌補自己,一旦自己又變的和以前一樣,驕橫跋扈的纏著他,惹是生非,他豈不是就會很快厭倦了?
紀凌覺得自己可真是小機靈鬼,他的目標就是要變成景隋眼中最討厭的樣子!換言之,你討厭的樣子我都有!
第一步,讓景隋討厭自己!
………………
紀凌焦灼的等待著,幾天後終於意料之中的看到了蟲族入侵、皇帝決定親自出徵的消息!紀凌毫不猶豫的跑到自己的父親母親那邊,使出了自己的撒嬌大法。
紀凌:“爸爸媽媽,我想和陛下一起去納多星系。”
紀霆大公皺眉道:“那裡很危險。”
瑪麗娜夫人說:“寶貝兒不要去那種貧瘠的地方,那裡太落後艱苦了,你會不習慣的。”
紀凌非常執著:“我就要去!你們就答應我嘛。”
瑪麗娜夫人對於上次決鬥的事情還心有餘悸,雖然最後有驚無險,但還是非常擔心,一想到寶貝兒又要追著景隋出去,不放心的道:“以陛下的能力,想必很快就會回來的。”
紀霆大公說:“你就別跑去添亂了。”
紀凌眼淚說來就來,哀求的望著父親和母親:“爸爸媽媽,在你們眼中我就這樣讓人不放心,一定是去添亂的嗎?難道我這一輩子都要被關在帝星哪裡也去不了嗎?我已經是大人了,我可以自己選擇去哪裡!”
紀霆大公和瑪麗娜夫人聞言臉色有些僵硬,因為被說中了,他們確實是不放心這個孩子獨自出遠門……但此刻見紀凌眼眶泛紅的看著他們,又心疼自責不已,這孩子因為身體素質不夠強,一直被他們嬌生慣養著,但是自己等人過度保護的行為,是否忽視了孩子的心理呢?
瑪麗娜夫人猶豫了一下,“媽媽隻是擔心你,那些蟲族見人就吃……”
紀凌說:“有陛下和布蘭登元帥在,是不會有危險的!”
紀霆大公沉默片刻,說:“你如果要去的話,就隻能跟隨軍隊一起,爸爸擔心你不適應軍隊的環境。”
紀凌說:“我都還沒去,你們就都覺得我不行嗎?”
瑪麗娜夫人和紀霆大公對視一眼,俱都露出無奈的神色,兩人思慮了半天,看著紀凌執著的眼神,最後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紀霆大公終於松了口,嘆了口氣:“好吧,但是外面不比在帝星,你要收斂一點知道嗎?”
瑪麗娜夫人說:“難得出一次遠門,外面沒有你睡習慣的床和用慣的東西,我讓僕人多給你帶著點。”
就這樣,紀家頓時繁忙了起來。
瑪麗娜夫人開始給紀凌準備僕從和日常用品,光僕人就準備了十幾個,還有幾大車的東西,差點真把自己的床給都給拆了下來,紀凌看的眼皮直跳,連忙阻止道:“夠了夠了,不用再準備了。”
紀霆大公也無奈的說:“行了,再準備下去,恐怕陛下看了要生氣了。”陛下最不喜歡這些貴族奢靡鋪張的作風,布蘭登元帥更是如此,要是紀凌敢帶著這些去軍隊,說不定會被當場丟出來。
父子兩人好不容易勸住了愛子心切的母親,最後隻保留了一些日常用品,帶著一個僕從上路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孩子的安全,紀霆大公親自帶著紀凌去了軍部。
軍部中氣氛十分肅穆,大家都來去匆匆,因為馬上他們就要出發了,這次有蟲族母皇帶隊,必然不是一次輕松的戰役,好在有陛下和布蘭登元帥在。
布蘭登在自己的指揮室,暗紅色的頭發下,灰色的瞳孔泛著冷冽的光芒,眉頭緊鎖,正在有條不紊的下達指令,隻等大家都準備好,便準備使用空間躍遷技術前往納多星系,正在這時聽到外面響起敲門聲,於是沉聲道:“進來。”
紀霆大公帶著紀凌推門而入,露出一個笑容,客氣的寒暄道:“布蘭登閣下,不好意思現在來打擾你。”
布蘭登原本神色嚴肅,一看來者是紀霆大公和紀凌,視線掠過少年的面容,臉色頓時柔和了許多,同樣客氣的道:“紀霆閣下客氣了,請問你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雖然口中是這樣問,但其實布蘭登心中非常清楚紀霆大公為何而來,因為這件事上一世已經發生過,當時紀凌為了追隨景隋,也是哀求父親讓他隨軍隊出發,因此並沒有顯得有多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