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從這裡滾出去的——是你。”紀凌冷冷的說。
第5章 護短
雖然紀凌身高遠不及理查德勳爵,但是那輕蔑的眼神和高高在上的神情,依舊令這個高大的中年男性貴族漲紅了臉,眼中冒出憤怒的如同要吃人的火光!
但紀凌絲毫都不害怕,甚至還有心情揚起下巴,發出一聲挑釁的嗤笑。
區區一個不入流的勳爵,也就敢欺負一下平民而已,在他的父親面前什麼都不是,他料定對方不敢如何。否則以原主這一貫囂張跋扈的性格,若沒有一個強大的靠山,還不早被打死了?
這就是帝國貴族的森然等級制度。
理查德勳爵臉色紅了白,白了紅,牙齒都快要咬碎了,酒水順著他的臉滴落下來,狼狽不已倍感羞辱……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他不敢動紀凌。
不僅僅因為紀凌是紀霆大公和瑪麗娜夫人的寶貝獨子,更因為一個最近在帝國貴族中廣泛流傳的傳言,卡洛斯大公閣下對紀凌也極為寵愛。
同時被兩位大公爵捧在手心,其中一個還是血腥恐怖的卡洛斯大公……
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對紀凌表露不滿。那些普通平民在他眼中是賤民,但自己在紀凌這樣血統高貴的高等貴族面前……難道不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賤民’嗎?
半晌,理查德勳爵露出一個扭曲的卑微笑容,躬身道:“抱歉,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
紀凌哼了一聲,眉梢一挑:“你現在知道了。”
理查德勳爵恥辱的低下頭,道:“是的,今天是我不對,我為自己冒昧無知的行為乞求您的原諒。”
紀凌瞥了他一眼,看的理查德勳爵額頭冷汗流下。
如果今天他不能取得紀凌的諒解,隻要紀凌隨意在紀霆大公或者卡洛斯大公面前編排自己幾句,自己輕則走投無路,重則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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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凌眼看這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身軀微微發抖,汗如雨下,終於厭惡的擺擺手,說:“滾吧。”
理查德勳爵如蒙大赦,這就是不計較的意思了,他恭敬的對紀凌彎了彎腰,飛快離開了這個令他感到無比恥辱的地方!
紀凌望著他倉皇離開的背影,輕蔑一笑。
又是仗勢欺人的一天……真香。
處理完理查德勳爵,紀凌這才得意洋洋的回頭,然而一對上文彥的雙眼,就被他黑眸中灼人的溫度嚇了一跳。
這個向來心思無比深沉,泰山崩頂不形於色,從來都讓人看不出情緒的男人,此刻看著他的眼神……卻似乎蘊含著某種濃烈到極致的復雜情緒,深刻的令人心驚肉跳!
紀凌:???
上一世我也是這樣做的啊,我的行為應該完全在你的算計之中,但你現在卻一副感動的不得了的樣子是什麼鬼?!
有必要演的這麼逼真嗎?
經過了卡洛斯的事情,紀凌對這些同上一世走向不同的異常十分敏感,有些警惕的看了文彥一眼。
決定早點走完劇情閃人。
於是紀凌雙手背在身後,視線掠過理查德勳爵離開的方向,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真是個蠢貨,連打狗也要看主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這語氣、神色、姿態,看似是在說理查德勳爵,但實際上完全沒把文彥當做一個平等的人看待!
這也是為何文彥可以毫不猶豫利用原主的原因,因為原主為他出頭,無非是文彥把他哄得開心了,本質上他看待文彥的方式和其他貴族沒有任何不同。他為文彥出頭,隻是基於‘打狗也要看主人’這一心理,卻不知在文彥的眼中,自己才是那個可笑的獵物。
愚蠢而不自知。
紀凌完全遵循著自己的人設,做完好事之後就開始拼命的拉仇恨……這樣文彥才會按照劇情發展,在後期和寧鈺成為好友,表面虛與委蛇的假裝幫自己對付寧鈺,實際上卻陽奉陰違幫寧鈺對付自己。
紀凌說完那句話,又淡淡瞥了文彥一眼,覺得自己已經深得表演好一個紈绔的精髓。
通常面對自己這種下意識的蔑視羞辱,文彥從來不會表露不悅,隻是會一如既往的恭敬離開。原主從未察覺到什麼不對,但紀凌知道,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不屑。
然而這次紀凌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文彥出聲。
就在他有些迷茫的時候,文彥忽然恭敬的移開視線,微微低頭道:“您說的對。”
紀凌:“……?”
文彥看著金發少年驕傲明豔的面容,那漂亮的藍色眼睛中似乎有星光閃耀,比宇宙中永不磨滅的恆星還要耀眼無數倍……他的內心情緒洶湧澎湃,垂下眼睛,掩去了那幾乎無法掩飾的貪婪灼熱視線。
紀凌,還是來了。
和上一世一樣,如同從天而降的天使一般,出現在他面前。
他曾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
都怪那一天自己沒有阻止他,如果自己當時阻止了他……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文彥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情,當自己最後趕過去的時候,隻來得及看到一具冰冷的屍體,那雙漂亮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
之後的十數年,他都不曾忘記那一幕。
又在無數個夜晚,被噩夢驚醒。
少年驕縱的,囂張的,大笑的,生氣的……一張張面容如此清晰的镌刻在他的記憶中,不因時光的流逝而淡去分毫。
那時候,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情,不僅僅隻是卑劣自私的佔有欲,他如此的渴望著他想念著他……隻因為他早已不知不覺的愛上了他。
他這一生機關算盡,玩弄人心,自以為可以看透一切,其實當局者迷……可笑的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
連一個單純少年的善意都看不明白。
雖然嘴上總說著不饒人的話語,但紀凌卻並不是真的像那些醜陋的貴族一樣。隻不過他從小就生存在一個不尊重平民的世界,沒有人教他去如何尊重一個人,但盡管如此,他卻依然一次次替自己出頭,向自己伸出他的手……如果他真的像那些貴族一樣,真的打從骨子裡看不起他,又何必做到這個地步?
他隻是不懂得表達自己的善意,用驕縱掩飾了自己的善良內心。
他和那些貴族們,從本質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哪怕生在這樣一個世界,卻依然不曾讓自己純白的內心被外界的黑暗所玷染。
而這麼簡單的道理,自己卻在他死後,又用了很長時間才想明白。
文彥胸腔微微起伏,掩去眼底自嘲的痛色,深呼吸一口氣,再次抬眼,黑眸中隻剩下如深邃星空般的黑,輕聲道:“我送您回去。”
雖然文彥很快恢復了正常,但紀凌想起他剛才的眼神還是覺得渾身發毛,隻想早點脫身,於是揮揮手裝作不在意的道:“不用了。”
文彥卻執著的看著他,再次堅持:“請允許我送您回去,以示我的謝意。”
紀凌:“……”
再拒絕下去就不像話了。
紀凌隻好恍恍惚惚的往回走,一路上都不敢去看身邊的人,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臥室,然而還沒來得及趕人文彥就直接跟著他走了進去。
紀凌:“……”
你今天不忙著參與你的政治鬥爭,也不著急去巴結我的父親,倒和我耗起來了是有什麼毛病?!不嫌浪費時間嗎?紀凌眼珠子一轉再次想了一個辦法,他直接往床上一坐,用不耐煩的語氣冷冷道:“我要休息了,你可以出去了。”
文彥微微一笑,然後毫無預兆的……用一種近乎臣服的姿態單膝跪在紀凌面前,低下他的頭顱,聲音低沉沙啞:“我來服侍您。”
紀凌:“!”
文彥垂下眼睫。
上一世,我以為這種感情隻是佔有欲作祟,我渴望徵服高高在上又美麗耀眼的你。為了得到你不惜背叛你出賣你,隻為了有朝一日能將你從神壇上拉下來,將你踐踏在我的腳下,看著神聖又不可侵犯的你,臣服在一個被你蔑視的賤民身下。
我的內心如此的醜陋骯髒,自卑嫉妒蒙蔽了我的雙眼,不肯認識到我其實愛著你……差點作出了令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如果不是你死去,我甚至可能到現在,都看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等我明白的時候。
卻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那痛苦,折磨了我整整十年……那時候我從未奢望過,這樣的自己,也有可能獲得救贖的機會。
有機會重來一次,去彌補上一世的遺憾。
紀凌目光呆滯的看著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銀發男人,男人背脊挺的筆直,微微低下他的頭,銀色的眼睫低垂顫動,淡色的薄唇輕輕抿著,溫柔的抬起自己的腳放在他的膝蓋上……
就好像,真的隻是一個忠誠的奴僕在服侍自己的主人一般。
直到靴子被脫下,文彥微涼的指尖不小心掠過他的腳腕,紀凌驀地一個激靈,頓時從眼前極具迷惑性的假象中清醒了過來!緊隨其後的是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懼!
無論現在文彥的姿態如何的恭敬且順從,紀凌都不會忘記他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反派角色!
他現在表現的越加恭順,內心很可能就在醞釀著更加無情的報復。
看過全書的紀凌可是無比清楚這個人內心如何陰狠深沉,據說當初他大選成功之後,曾有很多貴族實名抗議要求重新進行選舉,畢竟作為一種政治妥協,讓少數低賤的平民進入議會已經是他們最大的讓步,他們無法容忍一個低賤的平民成為議長!
但沒多久領頭抗議的幾個貴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最後以卡洛斯大公的力挺結束了這場爭議。
文彥獲得議長的席位之後,又少不得面臨各種明爭暗鬥,陰謀算計,但是他一次都沒輸,直到紀凌上一世死之前,文彥依舊活的好好的,甚至可以說是權勢滔天。
以一個平民的身份最終凌駕於無數帝國貴族之上……書上寥寥數語,實則血雨腥風。
而且文中對文彥的描寫也頗為神秘,他既是寧鈺的好友,卻又似乎和卡洛斯在暗地裡有所勾結,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但是擋在他前面的人,全都死了。
紀凌心道自己為了演戲也是拼了老命,竟然讓這樣一個狠角色跪在他面前替他脫鞋。盡管此刻自己看起來高高在上,但他卻有種面對一頭隨時可能擇人而噬的猛獸的感覺,也許下一刻……自己就會被送回復活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