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傅君陵緩緩開口:“主使之人當時就在現場,諸位也都見過,便是玉儀君之命定道侶,方黎——或者說,魔尊厭睢。”
此言一出,全場哗然。
傅君陵唇角微微揚起,語調淡淡:“就是魔尊指使烏衣寐血洗試煉境,又是他將萬仙盟圍攻之事泄密,讓烏衣寐假意退去,迷惑人心,自己則趁機韜光養晦卷土重來。”
原來如此,若是魔尊厭睢是幕後主使,一切便都說的通了,果然都是魔修的詭計!
難怪當時烏衣寐不願開戰,原來是為了韜光養晦啊!
隻是這魔尊的身份,太過令人意外。
眾人探究的視線落在謝懷身上,驚疑不定,玉儀君最近就要大婚了,他的道侶方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都以為隻是個普通凡人,怎麼可能是魔尊厭睢轉世呢?
魔尊當初可是被玉儀君親手殺死的,與玉儀君有不共戴天之仇,玉儀君怎可能願意同魔尊結為道侶?這不可能啊!
難道玉儀君並不知曉魔頭身份,而是被魔頭欺騙了?魔頭陰險狡詐詭計多端,騙了玉儀君也有可能的啊!
明隱上人面容凝重不已,他擔憂的看了謝懷一眼,當即上前一步道:“聖尊明鑑,謝懷是被魔尊诓騙,才應下這個婚約,他對此事並不知情。”
傅君陵意味深長的看著謝懷,語調悠長:“哦?玉儀君如何說?”
殿中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謝懷身上。
要聽謝懷親口解釋。
明隱上人看著謝懷,神色沉重,緩緩搖頭,示意謝懷切勿衝動。
謝懷之前對他說的事他都記得,可謝懷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傅君陵所為,但傅君陵是聖尊轉世卻是實打實的,聖尊轉世又怎麼可能會做那樣的事呢?饒是明隱上人信任謝懷,此刻心中也不由得產生一絲疑惑,難道謝懷當真被魔頭迷惑了?
若是謝懷真的知道方黎身份,怎麼可能願意同他結為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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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可是整個雲間闕的仇敵啊!
謝懷看著師父。
事情終究還是到了這個地步。
這麼多年他不願回雲間闕,就是無法面對師父同門,愛上魔頭,背棄了自己的立場,令他時刻備受煎熬,唯有孤身駐守浮丘山,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贖罪。
他不該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這是他的錯。
但今日之事,他卻不能退。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傅君陵當年利用重萬山滅了扶風派,如今又血洗朝仙會試煉境嫁禍方黎。
此般種種,早已失了他的本心,實乃邪道所為。
正邪對錯從不該由身份來決定。
即便與世人為敵,也不能枉顧本心。
謝懷冰冷目光落在傅君陵身上,緩緩開口:“聖尊說朝仙會之事是魔尊所為,又有何證據?”
證據?
傅君陵自然是沒有證據的,但他的話,就是真理。
傅君陵微微一笑:“聽玉儀君所言,看來是早就知曉,方黎的身份了?”
眾人哗然。
是啊……
謝懷隻問聖尊有沒有證據,卻沒有否認知曉方黎身份之事,難道玉儀君早就知道對方是魔尊,卻依然執意和魔尊結為道侶,同流合汙?
謝懷將天下人蒙在鼓裡,難道他忘記了當初魔尊所作所為,魔尊為靈仙界帶來的滔天災禍嗎?
眾人都憤憤的看著謝懷,眼神變了。
明隱上人看著謝懷焦急不已,不明白謝懷為何要如此,隻要謝懷說不知曉魔尊身份,對魔尊所為一概不知,大家都會相信謝懷的!而且明隱上人也認為,謝懷不知道魔尊身份,謝懷一定是被騙的……
但為何謝懷不反駁?
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後果嗎?他這是陷自己於萬劫不復啊!
謝懷歉意的看了師父一眼。
他知道傅君陵的目的,就是要逼自己同方黎劃清界限,加入萬仙盟,欲令方黎陷入千夫所指之境,傅君陵便可以勢壓人,逼迫方黎交出黑色玉符。
但他不會讓傅君陵如願的,這一次方黎沒有錯……所以,哪怕是與天下為敵,他也會站在方黎身邊。
做他當年,就該做的事。
謝懷直視傅君陵,淡淡開口:“我確實知曉方黎的身份,但朝仙會之事,幕後主使者難道不正是聖尊你嗎?是你指使陰奎嫁禍烏衣寐,如此顛倒黑白,漠視眾生,這般行徑倒是和聖尊身份不符啊。”
傅君陵笑了:“玉儀君這番說辭才是可笑的很,你身為正道卻要和魔頭結為道侶……卻反而還誣蔑我是幕後主使,到底是誰在顛倒黑白,不如讓眾人評評理。”
眾人?
謝懷眼底露出譏诮之色。
若是世人真能看得清,這世上哪還有那麼多不公不平,不過是些人雲亦雲之輩罷了。
謝懷根本不看,也知道別人此刻是怎麼看他的。
“這沒想到玉儀君是這樣的人!”
有人開了頭,很快各種指責質疑撲面而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當年就有人說謝懷和魔頭恩恩愛愛,說不定早就從了魔頭,你們當時還不信,現在信了吧。”
“可是玉儀君殺了魔頭啊。”
“魔頭這不是又回來了?說不定就是騙我們做戲的,魔頭根本就沒有死。”
謝懷神色淡漠,充耳不聞。
這般闲話他已聽的太多了,如今再聽一遍,也沒有什麼稀奇。
他隻是看著師父,一字字道:“抱歉,讓您失望了。”
明隱上人神色悲慟。
今日之事已無法挽回。
謝懷霍然一掌打在自己胸口,重傷心脈,唇角流出血來,他環視四周,清冷聲音傳遍大殿:“此事雲間闕一概不知,今日叛出雲間闕,我之所作所為,再與雲間闕無關。”
大殿中驀地寂靜了一瞬。
緊接著不知是誰開了頭。
“謝懷已和魔頭狼狽為奸,不能讓他跑了!”
“他現在重傷,正是殺了他的好時機,大家速速出手!”
謝懷譏诮視線掠過眾人,眼看眾人都躍躍欲試。
雪青劍驀地出現在手中。
一劍劈向地面。
這一劍如同驚鴻蔽日,深深溝壑頓時出現在地面,整個玄星樓大殿搖搖欲墜,片刻之後,轟然傾塌!無數碎片哗哗從天空落下,如同銀河墜落。
所有人都祭出了法器飛行,倉皇而逃,才不至於被埋在廢墟之下。
謝懷回頭深深看了傅君陵一眼,然後毫不猶豫轉身,御劍如一道流光離開!
大家本想趁謝懷虛弱先殺了謝懷,以免謝懷和魔頭聯手,誰知道謝懷即便重傷,仍舊一劍驚天,不少人心中生出了懼意,遲疑不動,回頭看向了傅君陵。
謝懷是天下第一人,哪裡是他們能對付的?這事兒,還得聖尊出手才行啊!
………………
方黎在浮丘山上曬太陽,不知為何,突然有點心神不寧。
倏的一陣微風而過。
方黎睜開了雙眼,看到烏衣寐落在他身側,他有些意外,浮丘山不是有結界的嗎?烏衣寐是如何進來的?
烏衣寐擔憂的看著方黎,道:“尊上,我這便帶你離開這裡。”
方黎卻瞬間意識到不對勁,沉聲開口:“你是怎麼進來的?”
烏衣寐遲疑片刻,道:“我一直守在外面不曾離開,看謝懷走了,這才偷偷溜了進來。”
隻是這麼簡單?
謝懷這般聰明之人,怎麼可能連這都料不到?而且他不設結界,難道不怕自己跑了?此舉倒像是故意給烏衣寐留門,讓烏衣寐過來找自己。
但謝懷為何要這樣做?
難道謝懷有危險,所以才讓烏衣寐來保護自己?
不知為何心底不安越發重,方黎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現在就讓人打探萬仙盟以及玄星樓的消息。”
烏衣寐有些意外,道:“尊上,您不打算離開嗎?”
方黎嘆了口氣:“本尊和你說了多少次,謝懷不會傷我,之前你看到的一幕,咳……是本尊自願的。”
烏衣寐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方黎說完這話也有些羞惱,耳根微微發燙,這下子在手下-面前,可半點面子也沒有了……
誰知道烏衣寐隻怔了一下,並未多問,然後垂下眼眸,恢復了冷靜模樣,道:“屬下這便讓人打探萬仙盟和玄星樓的消息。”
所以,尊上果然還是和謝懷在一起了……
心中竟沒多少意外。
如此也好,至少尊上未曾受到羞-辱,若是兩情相悅,便不會覺得痛苦了。
方黎吩咐完烏衣寐,就開始等待。
烏衣寐的眼線遍布靈仙界,三天後,消息傳了過來。
是個足以震驚靈仙界的大消息。
一日前玄星樓召開仙盟大會。
傅君陵公開了聖尊轉世的身份,被眾仙門奉為仙盟之主,他揭穿了方黎就是魔尊厭睢之事,表示方黎是朝仙會之亂幕後主使,玉儀君謝懷不願與方黎劃清界限,自傷叛出師門,如今已孤身離開玄星樓。
方黎得到烏衣寐匯報的時候,正坐在屋中,他看起來面色平靜,一言不發,聽完烏衣寐的話後,霍然起身就往外走。
烏衣寐立刻攔住了方黎,啞聲道:“尊上這是要去哪裡?”
方黎寒聲開口:“讓開,我要去找謝懷。”
烏衣寐幽幽嘆了口氣,果然如此。
事實上,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烏衣寐再不懷疑謝懷對尊上一片真心,寧願與天下為敵都不肯出賣尊上,是他低估了謝懷,而尊上明顯也是將謝懷放在心上的,出了這樣的事如何能不擔憂?
烏衣寐緩緩道:“您又不知玉儀君在哪裡,現在貿然出去哪裡尋他?許會錯過也不一定,還不如在這裡等,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方黎攥緊的手青筋暴起,他胸腔劇烈的起伏著,許久,慢慢平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