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兄說的是,這事兒我看也不簡單,我等定會小心行事的。”有人表示贊同。
“即便真是浮丘山的陰謀,我們也不能退縮,否則黎民百姓怎麼辦?”有人慷慨激昂。
“是啊,若真是和那魔頭有關,我們更不能不管啊!”
方黎聞言不由有些感動,真是一群正義之士啊,遂開口道:“傳說吞雲獸渾身是寶,千年難得一見,尤其是其內丹,可以助人渡劫,不知是否真如此神奇?”
眾人:“……”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方黎卻恍然不知般,好奇的看著大家。
半晌沒人出來接話,最後是丁乾出來打圓場。
丁乾輕咳一聲道:“傳說而已不可盡信,而且到底是不是吞雲獸,現在還無法確認。”
很快有人附和:“對對,還不知道是不是吞雲獸呢,我看是魔頭放出的妖獸,才如此嗜血殘忍。”
“若非擔心那妖獸殘害民眾,我們也不會辛辛苦苦趕來。”
“身為正道,為民除害才是應該做的。”
方黎眨眨眼,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不過萬一真的是吞雲獸……吞雲獸的內丹隻有一個,可怎麼分啊?”
方·話題終結者·黎,說完無辜的看著大家,等待著答案。
眾人:“……”
你這小子怎麼愣的不識趣!
現場又沉寂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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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臉色都很不好看,但這個問題……
丁乾似是看不下去了,無奈的嘆了口氣,拍拍方黎的肩膀,老大哥的語氣勸道:“這種事何須我們操心?有星月宮的山掌門在,無論結果如何,自然都會公允分配的。”
方黎卻似乎並不信任星月宮,遲疑道:“丁師兄說的是,但這些都是星月宮一面之詞,我隻是擔心我們大老遠過來,若最後什麼都沒得到,豈不是辛辛苦苦給別人做嫁衣……”
這話可不是名門正道該說的,即便心裡這麼想,又怎能冠冕堂皇的說出口?!
丁乾板著臉教訓道:“身為正道修士,守護蒼生是本分,怎的如此計較得失,小肚雞腸?”
方黎面露羞愧之色,終於不再說話了。
丁乾松了一口氣,眼神變幻一番,仿佛想起什麼事了,匆忙起身離開。
經過這麼一打岔,大家也聊不下去了,紛紛四散,閉目打坐的打坐,躺下睡覺的睡覺,都不自覺的遠離方黎,唯恐他再開口。
方黎垂眸斂去笑意,唇角勾了勾,往樹上懶洋洋一靠。
謝懷忽的淡淡開口:“第一個提起浮丘山的,就是丁乾。”
方黎眯了眯眼睛,悠然道:“是啊。”
………………
第二天天色微亮,眾人就起了,星月宮身為這次的組織者,將眾修士分為了十幾隊,每一隊都有兩名星月宮弟子帶隊,然後分散上山。
方黎這一隊人,除了兩名帶隊的星月宮弟子,飛花谷計芳芳修為最高,便以她為首。
萬郇山之所以適合藏身,是因為山洞眾多,且道路崎嶇嶙峋,平時獵戶都不愛來,他們每路過一處都留下暗記,其他人看到,就會知道已經搜尋過,而吞雲獸若是過來了,隻要路過便會激發信號,大家則可以前來圍捕。
但是好幾天過去了,都沒有任何發現,就在大家漸漸有些不耐的時候,一名星月宮弟子激動的道:“血跡!”
兇獸被困萬郇山中,無法出去捕食,說不定就會對山中其他獸類出手,有了血跡,可是難得的發現!
大家聞言頓時都打起了精神,放輕了腳步往前走,吞雲獸堪比分神期修士,他們不是對手,一旦發現蹤跡就要發出訊號,請山青陽掌門前來出手降服。
那血跡並不明顯,時有時無,越來越少……他們順著血跡的方向,來到了一個凹陷的山溝溝。
計芳芳走在最前面,彎腰撥開面前樹枝,樹枝上掛著一片布,布上染著血……眾人覺得不對勁了,難道這是修士的血?已經有人遇害了?
眾人加快了腳步,往山溝溝裡一看,俱都臉色劇變。
一個扭曲的屍體卡在石頭縫裡,那屍體身子隻剩半邊了,但還能依稀辨別的出來,正是赤霞派的丁乾!
===示好(這待遇說出去都沒人敢信...)===
雖然大家多是見過死人的, 但丁乾死狀實在過於悽慘,不少人臉色泛白,隻覺得喉頭作嘔。
過了許久, 有人小心翼翼開口,打破了可怕的寂靜:“丁, 丁師兄, 會不會是遇到魔修了?”
這般殘忍又可怕的死法, 隻會魔修才會這樣做吧?大家頓時一個激靈……難不成這附近還真有魔修?不會吧!
就在眾人有些惶惶不安時……
一道清脆冷冽的聲音響起:“不是魔修。”
眾人循著聲音看過去,才發現計芳芳不知何時跳了下去,少女眉眼英氣又俊俏, 神色淡定的蹲在那裡,她一邊翻看著屍體,一邊將屍體撥了過來,讓被撕爛的那半邊面對大家, 指著血淋淋的傷口淡淡道:“這種傷口,分明是被妖獸撕碎的。”
眾人:“……”
哦, 還好不是魔修……
計芳芳把屍體翻了個面, 扯下破爛的衣袍,露出屍體的背部血洞, 皺眉認真的分析:“妖獸應該是從背後突襲, 丁乾不備才被殺死, 但妖獸隻吃了一半屍體,說不定還在附近徘徊。”
眾人:“!!!”
眾人隻覺得寒意從腳底升起,不由得看向四周深深樹叢, 好似妖獸就在其中虎視眈眈, 頓時感覺都不好了。
丁乾身為一個金丹期高手,在溪寧郡地界頗有些名氣, 他都逃不了命,這裡隻有一個計芳芳,肯定擋不住妖獸行兇啊!
兩名星月宮弟子也有些緊張,但還是安撫大家道:“不要著急,我們這便傳訊給薛師兄,告知這裡有妖獸行蹤。”
眾人聞言,雖然焦急,但也隻能暫時安靜下來,紛紛警惕的看著周圍。
方黎欣賞的視線掃過計芳芳,唇角揚了揚,忽的用懶洋洋的聲音道:“丁師兄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眾人還處在妖獸傷人的不安中,陡然聽到有人說話,一看又是那不識趣的小子,頓時覺得牙疼不已……但轉念一想,這小子的問題確實有些可疑啊。
出發前星月宮便一再囑咐過,妖獸兇險,讓大家不要分開行動,可丁乾為何會一個人死在這?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有一隊人接到消息趕了過來,他們離這裡最近,恰巧是丁乾那一隊的人,看到丁乾慘死的模樣後,個個都是後怕不已。
有人問出了剛才方黎的問題,那隊人回答道:“丁師兄說是內急,所以單獨離開了,讓我們先走不用等他,他很快就會跟上,但結果卻久久沒有回來,我們回頭去找過,卻沒有找到他,沒有想到丁師兄他……”
原來是這樣走散的……
這可真是太倒霉了!
很快,陸陸續續又有幾隊人到來,其中就有星月宮首徒薛清遠那一隊,眼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緊張的情緒緩解不少。
薛清遠一襲金邊白衣,清俊飄逸沉著穩重,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在場眾人主心骨,他冷靜的查看了屍體,道:“確實和之前遇害的村民一樣,應當就是那妖獸所為。”
薛清遠一錘定音,眾人不再懷疑,果然就是那妖獸。
雖然之前就得知這妖獸兇殘,傷人無數,但因疑似是瑞獸吞雲獸,所以他們懷疑星月宮為了請人幫忙,許有誇大其詞之言,甚至有極少數人心中猜測,那些禍事是星月宮捏造出來的……但現在看來這妖獸果真兇殘的很,星月宮不但沒半點誇大,反而還有些描述的輕了。
此行比他們之前預計的要兇險啊……
薛清遠思忖片刻,道:“妖獸很有可能就隱藏在附近,我們今夜就駐扎在這裡,不過需安排人輪流守夜。”
確實不應該再分散了,眾人都贊同薛清遠安排,紛紛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隻是這守夜的事兒,萬一那妖獸真的襲來,外圍會最先被襲擊,一時間沒有人開口應答。
方黎從後面擠了過來,笑眯眯的舉起手道:“我願意守夜。”
喲,沒想到這個開口就噎死人的小子,倒是個有擔當的,連方黎都這樣說了,接下來又陸陸續續有人開口,很快就安排了十個人,分成五組在附近輪流值守。
謝懷和方黎被安排在了一組。
方黎有些意外的覷了謝懷一眼,不想謝懷竟也跟了過來,但轉念一想,謝懷會這麼做倒也不奇怪,他身為除魔衛道的正道修士,斷不可能放任自己這個魔頭獨處,所以這是不放心專門出來看守自己呢!
自己都身不由己還操心別人,不愧是正道之光主角受啊。
方黎慢吞吞的來到了營地外,這片山林安靜的很,比起在那群人裡,方黎倒覺得這裡更愜意,他隨意的調整了下姿勢,讓自己舒服的靠在樹上。
謝懷向來是個沉默寡言的,不是個適合聊天的對象。
傍晚林間涼風習習,方黎困倦的打了個哈欠,正有些無聊的時候,驀地眼睛一亮。
前面樹叢微微動了動,一隻灰毛兔子拱了拱,他忽然覺得有點餓了。
方黎眯了眯眼睛,捏著一枚石子,嗖的彈了出去,兔子應聲倒地,他美滋滋的走過去。
果然肥的很。
他決定烤兔子。
第一件事就是去掉皮毛,但是方黎弄了半晌,將自己弄的一身血,狼狽不已,卻還是沒把兔子清理好,看起來十分的糟糕,他苦惱的皺了皺眉,沒想到烤兔子這件事,竟不如想象中容易……
這個時候,要是烏衣寐在身邊就好了。
方黎搖頭嘆了口氣,隻怪自己從無野外生存經驗,眼高手低,看來今晚的烤兔子吃不成了……
正有些失望的要放下兔子,忽的一隻修長如玉的手,從旁伸了過來,將那隻兔子接了過去。
方黎怔怔的轉過頭。
就看到謝懷面無表情的拎著兔子,白玉般的指尖靈巧的上下飛舞,三兩下,一隻被剝的幹幹淨淨的兔子,就被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方黎看的目瞪口呆,隨即肅然起敬。
在他的印象裡,謝懷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是可以隻喝露水活著的小仙男,這麼高潔完美無瑕的主角受,竟然也會這種凡俗活兒?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謝懷從始至終衣衫幹淨整潔,唯獨指尖有少許血汙,但很快便擦拭幹淨了,和方黎的慘烈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望著方黎意外又驚訝的眼神,眸底神色微微一黯。
他也曾有過年少輕狂、離經叛道的時候,少時覺得爹娘管教過於嚴厲,也曾會偷偷的溜出去玩耍……
會這種事也沒什麼稀奇。
但人終究是會成長的,不能總活在過去。
謝懷閉了閉眼睛。
直到有一天再沒人來管教他了……他孤零零一個人,被偶然路過的明隱上人帶了回去,因天生道體被明隱上人收為弟子,明隱上人對他寄予厚望,他成為了雲間闕的大師兄,立誓一劍斬盡天下邪魔。
他開始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做一個正道表率,背負自己應當背負的責任。
這是他為自己選擇的路。
這世上既有人墮入魔道,那就要有人守護蒼生,否則若人人自甘墮落,這世間便再無太平。
你呢,又是經歷了什麼,才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謝懷抿緊了唇。
在浮丘山攻打過來前,他便聽說過很多厭睢的事情,無人知道厭睢從何而來,但就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以雷霆之勢,在所有人都未曾料想之時一統魔道,能讓那群肆意妄為無法無天的魔修臣服,唯一的手段就是殺到他們害怕,這人踏著累累白骨站到這個位置,毫無疑問是冷血殘忍的。
可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卻又總是溫柔而隨和、淡然而隨意,甚至心存憐憫……自己沒有再見他親手殺過一次人。
這樣全然矛盾的兩面,卻偏生集於一人之身,為什麼?
但謝懷終究還是沒有問,因為他知道方黎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