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剛才你說舍不得孤,忘記轉了。”
“……”鹹笙抿嘴,白他一眼:“你娘子身子不好,不許再轉了。”
“好。”湛禎坐回去,又問他:“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等到,南梁使團進京。”鹹笙在他嘴上親一下,道:“那我就跟你回家。”
“這個簡單,孤馬上讓人去辦。”
“動作要快。”鹹笙道:“我昨日等了你一夜,就是想跟你商量這件事,結果你一直沒來。”
“怎麼?”
“太子哥哥被抓,如果沒有使團及時過來,就可以坐實罪名。上京有人恨我,自然也有人恨哥哥。”
湛禎一點就透:“你覺得有人會對使團下手?”
“我不確定,但防患於未然。”
“……你們昨日被抓,若當真有人要算計,定已經在路上了,現在才說?”
“哥哥出現突然,有心人要想到此計,再集合人馬,再要瞞過你和父皇的耳線出城,定然需要時間,哥哥冒險進京,早已通知使團做好防範,不會一擊就中,你帶人過去,恰好瞧清楚究竟是誰想破壞兩國聯姻,蓄意挑起爭端,蔑視大晉皇室……日後稱帝,好做提防。”
湛禎沒曾想到他連這種事都能想到,甚至為自己謀劃了起來,他將鹹笙放回床上,道:“孤去確認一下。”
促成此次兩國聯姻需要許多必須條件。首先大晉後備糧草不足,本準備在計劃時間內攻下大都,結果突然冒出來了鹹笙這個意外,導致不能按原計劃行事,必須撤退,但又要退的光明正大,耀武揚威。
又恰逢湛禎看上鹹笙,於是對外,所有人都覺得湛禎放過了大梁是因為鹹笙的美色,許多梁人也都覺得是鹹笙的美貌救了大梁一命,同樣,晉人也有這麼覺得的。
比如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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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批人就一定會對鹹笙不滿,對南梁不滿,同時,也會對湛禎不滿。
晉帝那麼多兒子,湛禎可不是唯一的繼承人。
湛禎從屋內跨出時,神色有些冷冽,鹹商下意識站了起來。
屋內一直沒有動靜,他實在擔憂。
他行禮準備等湛禎離開再進去看鹹笙,都做好了湛禎目空一切大步離開的準備,結果這廝忽然腳下一旋,停下來對他回禮,感人肺腑的喊了一聲:“哥哥。”
鹹商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湛禎帶著歉意道:“方才多有得罪,實在是湛禎的不是,先給哥哥賠個禮,晚些時候定好生為哥哥接風洗塵,罰酒道歉。”
鹹商頭皮發麻,謹慎道:“殿下言重……”
“不言重。”湛禎言辭懇切,一本正經,道:“笙兒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這是應該的。”
“……”
你竟還有這本事?
第69章
一直到湛禎離去, 鹹商才堪堪回過神,他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 恍惚回到屋內,發覺鹹笙眼角微紅,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對哥哥好不好無所謂,你,不必過分苛求他。”
鹹笙愣了一下, 旋即一笑:“我沒有非要要求他,若他對哥哥好,定是他自己願意的。”
鹹商心情復雜。
他腰間還有被湛禎長刀捅出來的傷,猶記得湛禎長刀揮伐之間勢不可擋之姿,無論如何也無法跟方才笑眯眯喊自己哥哥的男人聯想到一起。
“我以為他身為一國太子,隻會稱孤道寡, 耀武揚威……如今看來, 他竟還懂伏低做小, 察言觀色, 笙兒, 湛禎這個人,城府深沉,你須得處處小心才行。”
鹹商神色凝重的提醒, 鹹笙沒忍住噗嗤一笑:“哥哥……罷了, 總歸他這般作態定有所圖, 那哥哥就是安全的, 就不要擔心了。”
“他方才那般兇神惡煞……可有傷你?”
“他也是一時生氣, 不會傷我的。”
話雖這麼說,但鹹笙天生體弱,跟湛禎在一起就是一個野牛一個瓷娃娃,皮糙肉厚和一碰即碎在一起,怎麼看怎麼讓人擔心。
湛禎走後,院子裡又安靜了下來,晉帝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隻管把人關著,也未曾宣見。
這麼久不見,鹹笙很黏鹹商,叫他陪自己下棋投壺,順便說了些南梁的國事,但也說的十分隱晦。
晉帝又在試箭,可惜這次打的箭頭依然未曾穿過鐵甲,他嘆了口氣,道:“太子上回送來的火銃呢?”
貼身的廖公公急忙捧來,他拿在手裡把玩,然後對著靶子打了一槍,鉛子撞上鐵甲立刻彈開,他湊近去看,打了好深的坑,笑道:“是比這箭好用多了。”
章
“太子深諳兵器一道,假以時日,咱們晉軍定人人都能配上火銃。”
“還需要時間。”他愛不釋手的擦著那把火銃,道:“這是好東西啊,那小子借給朕玩的時候老不樂意了,對了,他去見鹹笙了嗎?”
“今日天一亮就去了。”
“這個鹹笙不簡單吶。”他坐在椅子上,慢慢道:“長得天下無雙,聰慧也鮮有人極,若是一旦有了二心,太子隻怕難以收場。”
廖公公若有所思:“殿下方才點了幾個親衛出城去了,不知去做什麼。”
“南梁使團進了京,鹹笙才能勉強安心,這小子自然是被人忽悠著跑腿去了。”
“那依陛下之見……”
“這美人嘛,一點無傷大雅的小心機,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
“那陛下為何要大動幹戈抓鹹商太子?”
“朕也奇怪啊。”晉帝露出沉思的表情,道:“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那麼擔心鹹笙?鹹笙又為什麼那麼擔心他?一個閨閣女子,怎麼能有那麼大的膽子,不惜冒著被太子厭棄的風險,給哥哥送信?我們大晉再怎麼也是泱泱大國,聯姻書寫的好好的,隻要她在晉國,哪怕與太子感情不和,也不至於覺得太子要殺鹹商……畢竟,太子也是要臉面的人,豈會因為這點小事亂了大局?”
“要不,宣來問問?”
“問不出什麼的。”晉帝搖頭,嘆氣道:“這個小美人,腦子可機靈的很,朕若是問了,你猜她會怎麼說?”
“怎麼說?”
“她定要拿湛禎提前婚期的事,來堵朕。”晉帝笑了一聲,似乎覺得十分有趣:“她會一邊說,一邊露出那種楚楚可憐的表情,朕說不過她的。”
“那……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呢?”
“說是說得通,就好像鹹商潛入上京,說聽說妹妹病危急著要來看,不跟朕打招呼是因為聽說太子夫妻不合,怕受牽連……這道理,都說的過去,但就是……”
“陛下想到了?”
“不夠大氣。”晉帝說:“兩國聯姻本該坦坦蕩蕩,太子說要提前婚期,朕答應,的確是未把大梁放在眼裡,也沒把這個公主放在眼裡。梁人素有傲骨,南梁皇室滅國在即也不見拋下百姓逃命,朕越是耀武揚威,他們越該行得正坐得端,可這番作態,卻與梁人不符……倒像是……”
他找了半天形容詞:“做賊心虛,有愧於我大晉。”
廖公公心頭一咯噔:“那,莫非是公主……有什麼問題?”
“問題就出在她身上。”晉帝把手銃放下,久久凝視:“但,她偏偏又未曾做危害大晉之事……這件事一定很重要,但或許又沒那麼重要。”
“……老奴,聽不懂了。”
晉帝又想了一會兒,毫無頭緒,朗聲一笑:“且收起來吧,萬一弄壞了,太子隻怕要跟朕鬧脾氣。”
“哎。”
小築內,鹹笙又贏了鹹商一局棋,他看了哥哥一眼,神情怏怏不樂:“你根本沒好好跟我下。”
“哥哥的確有些心不在焉。”鹹商跟他道歉,收拾棋子,道:“他大動幹戈把我軟禁,為何還不派人來宣?”
“哥哥稍安勿躁。”鹹笙招手讓人送來水,起身來到他身邊,親自給他斟茶,壓低聲音道:“或許他抓人隻是試探,就是因為不知道怎麼回事,所以在等我們自亂陣腳。”
鹹商看他,鹹笙又重新坐回去,笑道:“再玩一局,湛禎應該快回來了。”
湛禎果然很快回來,他意氣風發,兩步跨進小築,一眼看到窗前的‘兄妹’倆人,臉色微微一沉,但他很快調整表情,跳上臺階,直接趴在窗前,道:“使團安然無恙,明天一早就該到上京了,孤會派人接應,哥哥可以放心了。”
鹹商看著他和善的表情,聽著那聲‘哥哥’,頭皮又開始微微發麻,他艱難表示:“殿下不必……非要改口。”
“話不能這麼說,孤既然娶了哥哥的妹妹,那就是哥哥的妹夫,叫聲哥哥是應該的。”湛禎十分坦蕩,他扭頭看鹹笙:“笙兒覺得呢?”
鹹笙覺得好笑,對鹹商道:“他說的也有道理。”
鹹商皺眉,虛虛一拱手,帶著些一言難盡,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哥哥客氣了。”湛禎擺擺手,道:“之前走的時候說好了要給哥哥接風洗塵,今晚就由孤來做東吧,明日使團來了,就是父皇做東了。”
“謹遵殿下吩咐。”
鹹商垂眸,抬手喝水,心裡仍然復雜的很。
“哥哥不必多禮。”湛禎道:“以後直呼孤的名字就好,說起來,笙兒,你那麼多哥哥,都怎麼喊來區分的?”
鹹笙溫和道:“這是太子哥哥,有時候也叫大哥哥。”
湛禎心道,梁人可真矯情,要是湛茵嬌滴滴喊一聲太子哥哥,看不把她小辮兒揪掉,惡心死人。
他道:“既然如此,我便跟著喊一聲大哥哥吧,大……”
“噗——”
鹹商一口水噴出來,渾身的雞皮疙瘩瘋狂的往下掉,他咳得臉頰通紅,側頭看鹹笙,後者正笑個不停。
“不許戲弄哥哥。”他聲音清越,斥責鹹笙,又對湛禎道:“若殿下執意要喊,就叫一聲大哥吧。”
“大哥哥不是顯得親麼?是不是笙兒?”
鹹笙點頭,笑的臉頰泛紅,又被鹹商輕斥兩句,乖乖穩重下來。
湛禎不太高興鹹笙被兇,於是朝他伸手:“你也陪哥哥一天了,現在是不是該陪相公了?”
鹹笙看鹹商,後者淡淡道:“去吧。”
鹹笙抿唇,起身剛要離開,湛禎又扯他:“從這兒,孤抱你出去。”
“這成何體統……”鹹商再次皺眉,鹹笙瞧他一眼,忽然將腳縮在坐榻上朝湛禎靠近,被他直接從窗口抱了出去,湛禎心滿意足的摟著鹹笙,對吃驚站起來的鹹商道:“晚上就把他還回來。”
走出鹹商的視線,鹹笙便推他:“好了,放我下來吧。”
“沒抱夠呢。”湛禎尋了個石頭坐下,正好是一處桃花樹下,親親他的臉頰,道:“孤剛才做的好不好?”
“還好呢,你沒看見哥哥那表情,嫌棄死你了。”
“孤都按你說的做了,他為何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