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喜娘已經從數落鹹笙不懂規矩到被冷風吹的生無可戀,呆著臉站在外頭。
如意跟月華也都穿的極厚,相比喜娘等人,她們臉上則有些擔憂。
湛禎對鹹笙好無非就是因為看他長得漂亮,以為他是個嬌弱的公主,但他現在有多體貼,發現真相之後隻怕就有多憤怒。
巴不得時間過得慢一些。
但時間這東西向來不遂人願,傍晚時分,醉酒的湛禎被江欽等幾個世子少爺扶了過來:“好了好了,都退下吧,別打擾太子洞房。”
湛禎站在門前,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帶著點醉意道:“你們也別起哄了,去吃酒吧。”
把一眾堂表紛紛趕走,他推門走了進來。
暖融融的屋內因為開門而進入一股冷風,床帷內傳來了動靜,鹹笙驚醒了。
關門聲傳來,然後是一聲凳腳擦過地面的聲音,鹹笙屏住呼吸,過了好一會兒,一直沒有動靜,他試探的拉開了床帷,便陡然對上了一雙帶著醉意的眸子。
湛禎站在床前,也不知盯著他看了多久,鹹笙心頭狠狠一跳,然後便被他一把捏住了下巴。
“殿下……”那隻手猶如鐵鉗,鹹笙條件反射的去扯住他的手腕,一股濃鬱的酒氣撲面而來,唇瓣被被人攫取。
如狼似虎,如飢似渴。
湛禎的力氣太大,十個鹹笙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想退,退不得,想推,推不開。
身體倒下去,眼淚湧出來,湛禎終於放開了他。
他手肘撐在鹹笙腦後,看著他張大的眼睛與洶湧的淚水,又緩緩湊過來,吻了吻他的眼淚,啞聲道:“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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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笙實實在在被嚇到了,他無法控制的抖著,“還,還未喝合卺酒……”
湛禎抬手來給他擦眼淚,道:“孤拿給公主喝。”
他退來,鹹笙緊繃的身體稍作放松,便抖的更厲害,他吸一口氣,狠狠咳嗽了幾聲,撐起身子從床上爬起來下了床,跟著湛禎來到桌前,搶先一步道:“我來。”
他抖著手斟酒,酒液撒出杯子,湛禎靜靜看著,不知道是酒喝多了導致反應遲鈍,還是在想什麼,總之,鹹笙看不透。
兩個玉杯倒滿,桌子上也餘出許多酒液。
鹹笙端起來遞給他,紅起來的眼眶裡,眼珠蒙著一層亮晶晶的水膜。
湛禎接過酒杯,轉過來,鹹笙怯生生的湊過來,渾身僵硬的與他交頸,將酒飲下,然後分開。
湛禎放下酒杯,道:“公主還有別的事想做嗎?”
“我……”他扭頭四下去看:“我今日,想睡那張小榻。”
湛禎看了一眼,挑眉道:“倒是個好地方。”
鹹笙不太確定:“你……答應了?”
“既然已經成親,這太子府便是你的家,在家裡,想睡哪裡是你的自由。”
鹹笙沒想到湛禎居然如此善解人意,他心裡一喜,後退幾步跟湛禎拉開距離,道:“那,那我……過去了。”
湛禎點了點頭。
鹹笙轉身拉開櫃子,費勁的從裡頭抽了一床被子出來,氣喘籲籲的抱到小榻上,剛坐定,就發現湛禎拿著一塊白布跟了過來,左右打量,道:“會不會冷?”
“不會。”鹹笙忙道:“這屋裡應當裝了地龍,還放了爐子,角角落落都暖融融的,殿下不必擔心。”
“也好。”湛禎掀開被子坐上來,這地方並排坐兩人有點擠,他便順勢一撈,鹹笙的腰被提起,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腿上。
鹹笙:“……”
湛禎:“?”
“……這,兩人睡好像小了點兒。”
湛禎看著他,忽然一皺眉:“公主提出睡小榻,不就是因為地方小,你我可以貼的更近麼?莫非孤會錯了意?”
鹹笙渾身僵硬的被他摟在懷裡,抿了抿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目光接觸到那塊被他丟在一側的白布,自以為找到轉移話題的理由:“那,你拿白絹做什麼?”
“這個……”湛禎又笑了,他鼻尖抵著鹹笙的臉頰,道:“收集公主初夜落紅所用,明日要拿去給母後看。”
“……”話題越扯越深,鹹笙頭皮發麻:“其實,我今日有些不舒服。”
“孤瞧出來了。”湛禎安慰道:“孤今日酒喝多了,方才一時沒忍住嚇到公主……孤保證,會溫柔的,不要怕,嗯?”
腰間手臂越來越緊,另一隻手也有不安分的趨勢,鹹笙不得不抓住他,緊張道:“你今日,飲了多少酒?”
“沒有多少。”湛禎在他臉頰吻了一下,道:“公主若不喜歡,孤以後便不喝了。”
“……你身上的酒味,燻的我喘不過氣。”鹹笙艱難道:“而且,我真的很不舒服,這幾日初到上京,水土不服……我擔心,今日不能讓殿下盡興。”
湛禎道:“公主的意思是,不願洞房?”
“咳……”鹹笙掩住嘴唇咳嗽,順便避開了他的眼神。
身邊的男人呼吸平靜,但鹹笙卻敏感的察覺到了他的克制,須臾,湛禎才道:“孤聽說當年秦易與鹹商太子發生爭執,是因為公主?”
鹹笙不明白怎麼會突然扯到秦易身上,他慎重道:“我聽不太懂。”
“秦易是秦韜的庶子,比公主大三歲,常年跟在二皇子身邊出入皇宮,與公主交情匪淺。”
鹹笙越發慎重:“他文採不凡,見多識廣,我平時悶在宮裡沒有朋友,是與他有些交情。”
“他愛慕公主。”
鹹笙渾身一僵,驚疑不定:“這件事……”
“他與鹹商太子關系不和,皆因他想強擄公主,被打斷一條腿,是因為鹹商太子不肯罷休,秦韜不得已而為之。”
鹹笙心跳加快,這在大梁屬於絕密,是醜事,秦韜不敢聲張,皇室也不敢聲張,至於鹹笙自己,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想到這事便頭皮發麻,尷尬的無地自容,更是不會亂說。
“你不要胡說八道……秦易他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
湛禎又笑了:“你不是不明白孤為何突然決定要娶你嗎?因為孤看了你父皇與秦易的信,大都向蟄龍城求援,秦易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以公主做為交換,孤四年前差點死在他手上,多少也了解他的為人,你可能不知道,秦韜的另外兩個嫡子,說是死在晉人手上,其實是秦易殺得。”
鹹笙張了張嘴,湛禎繼續道:“當時孤便好奇,能讓秦易動心該是什麼樣的絕色,直到那天城樓一見,碰巧,把公主帶回軍營不久,孤就收到了大都答應以公主做為交換的信件,你猜怎麼著……”
鹹笙眉鋒陡然一厲:“你截下來了。”
湛禎截下那封信,在大都城前帶著千軍萬馬逼大都把鹹笙嫁給大晉,秦易提出要鹹笙卻沒有收到回信,轉而又聽到這個消息,他會怎麼想?而在大都看來,秦易收到信卻沒有回復,那麼隻有答應湛禎的條件。一來二去,秦易以為大都有意羞辱,定然會與大都決裂,鹹笙大怒:“你想讓蟄龍城與大都互相殘殺!坐收漁利!你根本不喜歡我,什麼痴情太子,都是假的,你好卑鄙咳咳咳……”
“分裂大梁與秦易是真,對你一見鍾情是真,但孤並未想過坐收漁利。”湛禎撫著他的背部,皺眉道:“若要如此,孤也不會告訴你了。”
鹹笙咳的渾身都在震,他頭暈眼花的靠在湛禎身上,漸漸緩過來,意識到好像是這樣。卻還是瞪著他,兇道:“那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麼?”
湛禎神色看不出情緒,道:“你不願洞房,是因為鍾情秦易?”
“……”鹹笙腦子卡殼一秒,權衡片刻,道:“自然不是。”
湛禎靜靜望著他,緩緩道:“孤坦然,公主也當坦然,這才公平。”
“我……總之不是秦易。”
“除了有心儀之人,孤想不出你甘願在新婚之夜惹怒丈夫的理由。”
鹹笙吶吶道:“你,你生氣了?”
湛禎反問:“你說呢?”
作者有話要說: 鹹笙:說出來怕嚇死你。
略略:說。
第8章
湛禎在生氣?
鹹笙心想,他又在生氣了。
他怎麼那麼喜歡生氣。
而且這次他居然沒看出來他生氣。
如果以後也看不出來,不小心得罪他了怎麼辦?
他胡思亂想,道:“我是真的不舒服,不是因為任何人。”
鹹笙今日一早便打扮了起來,不光施了粉黛,開了臉,身上還抹了香粉,那香粉有些甜,夾雜著他身上揮之不去的苦香,一直隱隱約約的搔著湛禎的鼻子,他在鹹笙脖子上啃了一下,害他又紅著眼眶縮起腦袋,這才問:“哪裡不舒服?”
鹹笙硬著頭皮,細聲細氣:“哪裡都不舒服。”
“是心裡不舒服,還是身上不舒服?”
“……身上不舒服。”
湛禎身上仿佛藏著一隻貪婪的猛獸,隨時可以越籠而出,他望著他的獵物,權衡著是暫時蟄伏觀察,還是索性一口吞下。
鹹笙小心翼翼的呼吸,鼻翼微微煽動,竭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就在湛禎懷裡,香甜松軟可口的要命,不管怎麼做,都無法讓男人忽視。
“孤命人去傳太醫給公主瞧瞧。”
他還是不肯放過鹹笙,揚聲便喊:“來……”
鹹笙柔軟的掌心捂住了他的嘴巴,湛禎冷冷看著他,怒意明顯攀升。鹹笙懵了一下,急忙把手收回,不得不編出具體的理由:“我,我來了癸水……”
他說罷,就又別開了臉,神色尷尬之中帶著幾分羞惱。
他琢磨,這應該可以了吧,丈夫總該能體諒妻子的難處,畢竟姑娘家家的,這種事情總是羞於出口。
他等著湛禎將他放開,卻聽男人道:“給孤瞧瞧。”
“……”鹹笙無法置信的看他,湛禎完全沒覺得哪裡不對:“既然已是夫妻,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他說罷,隨手來掀他的裙子,鹹笙驀然又捂住,他一下子蜷起雙腿彎下腰,用力的抱住自己的下半身,心裡的委屈一陣陣的湧上來,眼淚啪嗒掉了下來:“我怎麼說也是大梁公主……你怎可,這般羞辱於我。”
他哽咽,湛禎頓了頓,也跟著側彎腰,來看著他精致的側顏,梨花帶雨的美人越發讓人心動不已,他舔唇,解釋道:“孤並無此意,隻是今日新婚之夜,春宵苦短,公主一味逃避,十分可疑。”
鹹笙聽出來他話裡隱隱的服軟,心中微微一動。
女人愛撒嬌哭泣耍性子倒也不能全怪女人,誰讓男人就吃這套。他回憶與湛禎接觸的不多的日子,似乎他針鋒相對,湛禎就越來越過分,反而有時不慎露出弱態,他會稍微克制一些,哪怕言語之中不肯退讓,但行動上總會稍有收斂。
他當即委屈道:“你覺得我可疑?那你說我哪裡可疑?我都已經與你拜過天地,人也到了你大晉,早晚還不是你的人……你緣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湛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