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繩粗糙,鹹笙的手腕被勒出紅痕,有些地方破了皮,被放開也沒動。
不是不想,是實在沒力氣,他這會兒胃裡的惡心感還沒褪去。
他又疲倦的合上眼睛,躺在上面的樣子像隻病弱的小貓,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嘴唇也白的厲害。
但偏偏,無端的叫人想蹂、躪。
湛禎舔了舔嘴唇,忽然伸手,將他頭上束發簪取了下來,烏黑的青絲傾瀉在枕上,五官被襯的越發的白皙精致,也越發令人移不開視線,鹹笙終於再次看過來。
他眼珠很亮,剔透,有些強作鎮定的慌亂,還有警惕。
湛禎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都說大梁長公主美貌無雙,孤隻以為是誇張了,今日一見,當真是傾國傾城,叫人難忘。”
鹹笙扭頭,沒甩掉他的手,便諷刺道:“原來湛禎太子竟是好色之徒。”
“食色性也。”湛禎的拇指擦過他柔軟的唇,他舉止輕浮,鹹笙心裡起火,猛然張嘴咬了上去,眼神兇狠,試圖把他嚇退。湛禎卻仿佛沒有痛感,反而微微眯眼望著他齒縫間露出來的粉紅:“公主這樣,是在刻意勾引?”
鹹笙立刻松了嘴,並呸了一聲。
湛禎垂眸看自己的拇指,緩緩抬起,在鹹笙疑惑的目光裡,舔了一下。
“……”
鹹笙渾身的細胞都好像被凍住了。
他神色僵硬,湛禎卻揚唇:“很甜。”
“。”鹹笙一萬條‘好詞好句’堵在心口,胸口起伏,半天沒吭聲。
“殿下!”外面突然傳來通報,湛禎依依不舍的離開床榻,道:“公主先好生歇著,孤晚一點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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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出門,鹹笙就掩唇咳了起來,半晌,他放下手,抿了抿唇角的血跡,心裡還是陣陣的起火。
他身子不好,平日在大都人人都順著他,父皇也舍不得給一句重話,這些年來養的又好,咳血很少,但今天,湛禎三言兩語就把他氣成這樣,鹹笙感覺自己可能活不到回到大都的時候了。
不知道南梁長公主被北晉皇太子氣死的事情傳出去,大家會怎麼評價。
他皺著眉,轉念卻又想,如果有朝一日湛禎知道他今日調戲的其實是個男子,會不會惡心的吃不下飯?方才輕薄他的那根手指,指不定要被他自己親自剁了。這樣想完,他忽然又覺得湛禎真是個滑稽的家伙,心裡的火氣稍有安慰。
帳內很安靜,鹹笙一個人呆了一會兒,又躺下睡了。
他平日裡就是呆在床上的時候比較多,這會兒來了敵國大營也不能改變他的生活習慣。至於逃跑,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就算這裡一個守衛都沒有,以他的身體情況,也會累死在出敵營的路上。
既來之則安之,他準備趁機看能不能從湛禎口中問出關於二哥的下落。
到底是在敵人手裡,鹹笙心裡始終帶著警惕,身邊剛有動靜,他便立刻驚醒了。
面前是幾個婢女,為首的急忙福身一拜:“奉太子之命,來給公主換衣裳。”
“什麼衣裳?”
他循著婢女目光看去,發覺那是一個繡工精致的裙裳,看著便分量十足,顯然不是出自無名衣坊。
“哪裡來的?”
“太子殿下命人快馬去附近城裡取的。”
“他想幹什麼?”
“這……”兩個丫鬟互相對視一眼:“奴婢不知。”
其實哪裡還用問,南梁公主落在北晉太子手裡,準備新衣無非是想要她伺候罷了。
鹹笙不知道自己如果是女子會不會答應,但他確定現在不能讓湛禎得逞,如果讓晉國人知道大梁公主其實是皇子,還被晉人如此羞辱,那真是更讓人看不起了。
他抬手便將衣裳掀翻在地:“滾出去。”
“公主……”
“滾!”
婢女躊躇不決,一個是被俘虜的公主,一個是手握十五萬大軍的太子,該聽誰的,一目了然。
一個婢女上前,“這是殿下的命令,請公主不要為難奴婢。”
她對旁人使了眼色,幾人齊步上前,準備強行動手,鹹笙懷疑自己不是幾個健康丫頭的對手,急忙後退,正慌亂著,門簾陡然被人掀起,湛禎道:“都下去。”
婢女一一離開,鹹笙默默縮在床上,心裡有些恐慌。
湛禎看了他一會兒,鹹笙垂下睫毛,微微抱緊自己,看上去無助又可憐。
湛禎彎腰將衣服撿起,拍了拍上面的清灰,道:“孤隻是想看看公主換掉男裝該是何等風華,別無他意。”
鹹笙不語,湛禎又將衣服放在他面前,“孤心知公主自幼嬌生慣養,性格倔強,不巧,孤也有些倔強,若公主實在不肯遂願,孤隻好親自動手了。”
鹹笙立刻抬頭:“你方才還說別無他意?!”
“若一切遂願,孤自然別無他意。”
湛禎跟他對視,眼裡是令人惱火的強勢和霸道,鹹笙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羞辱,神情頓時湧出委屈,但這裡是敵人,他終於還是退讓:“你出去。”
湛禎收回視線,轉身走了出去,他站在營帳前,又忍不住側頭看門簾,仿佛能順著簾縫鑽進去一樣。
他來回走動,若有所思。之前拿箭助他登城的神射手江欽注意到他神色有些恍惚,略作思索,走了過來,道:“殿下可是在想明日攻城之事?依屬下看,大梁公主已經被擒,此刻的大梁不可能短時間內再出一個懂得隨機列陣的人。”
他說罷,卻發現湛禎沒有回答,隻是眼眸漆黑,讓人看不透:“殿下?”
湛禎終於掀眸看他,道:“什麼?”
“……”敢情您都沒聽進去,江欽轉了轉眼珠,道:“莫非殿下是在想大梁公主?”
城樓上的人居然會是大梁那個病秧子長公主,這是誰也沒想到的,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江欽也發現那公主的確是過分美貌,殿下這些年一直醉心兵法和開拓疆土,原本陛下便說好滅了梁國之後為他娶妻,若是在此時動了心思,倒也不算奇怪。
湛禎竟然沒有反駁,而是又朝營帳看了一眼,坦然道:“她很美。”
江欽一看他的眼神,得,這是真動心思了,他建議道:“如今大梁滅國在即,一個亡國公主罷了,若是殿下想要,也不用顧忌什麼,今晚便可讓其梳洗一番前去伺候。”
湛禎眼中劃過一抹暗芒,他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語氣很輕:“隻怕她不願。”
江欽一笑:“願不願都得伺候,胡軍醫那兒有藥,若是殿下需要……”
湛禎眼神陡然冷冽起來,江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閉嘴,找了個話題開溜了。
到底是北晉太子,怎可行對女子下藥行徑?
湛禎沉默的在外面走動,過了一會兒,他再次來到營帳前,伸出手去,又縮回來,道:“公主可曾收拾妥當?”
營帳內沒有任何動靜。
湛禎眉頭一皺,語氣低沉:“公主若不應答,孤便進去了。”
幾息後,他一把掀開帳簾走了進去。
鹹笙依然坐在床上,隻是身上的男裝換成了女裝,那衣裳是淡青色的,將他整個人襯得像是天上下凡來的,帶著縹緲的仙氣。
鹹笙抬眼,湛禎掩下擔憂,隨口道:“何不施些脂粉?”
鹹笙:“你到底想幹什麼?”
湛禎眼睛片刻舍不得從他身上移開,邁步向前,道:“若公主肯主動投懷送抱,孤倒不介意與公主做個交易。”
鹹笙心中一動:“什麼交易?”
“大梁可滅,但皇室之人也不是非殺不可,如果公主願意,孤不光可以放了他們,還可以讓你們鹹氏繼續錦衣玉食。”
鹹笙有些遺憾。如果他是女子,自然不介意投懷送抱保家人平安,但此刻,他就算沒骨氣也得裝的有骨氣。
“對你這晉狗卑躬屈膝?”鹹笙學著兄長罵人的語氣:“做夢。”
他語言尖銳,湛禎卻也未曾動怒,而是再次在床邊坐下,伸手來撫他的長發,鹹笙側頭躲開,與此同時挪動身子朝裡頭去,眼神憤怒。
“公主這張嘴好生厲害,既能如刀似刃,又能如糖似蜜。”湛禎朝他湊近,鹹笙不得不一退再退,退無可退時候,湛禎的臉就停在他面前,輕佻道:“是不是想給孤嘗嘗?”
作者有話要說: 鹹笙:氣!氣氣!氣氣氣!
湛略略:……。
第4章
鹹笙咬住牙,用生平最嚴厲、最兇狠、最惱火的聲音,一字一句,企圖把他嚇退:“湛、禎!”
“為夫在。”
“……”
他的嚴厲、兇狠、惱火,對於湛禎來說就像是美人身上撒上的香料,男人欣賞著他眼角泛著薄紅的模樣,道:“公主想說什麼?”
鹹笙嘴唇止不住的抖,鬢角凌亂的碎發貼在臉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我見猶憐。
他告訴自己,湛禎是個滑稽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調戲的是男子,早晚有一天他知道真相會惡心的自己把自己舌頭割了。
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弱勢的地位裡,面對湛禎這樣的討厭鬼,隻怕沒幾個能守住爆發的情緒。
更別提嬌生慣養的長公主殿下了。
鹹笙胸口不停的起伏著:“你……離我遠一點。”
湛禎略作思考,道:“那孤命人來給公主梳妝?”
鹹笙心裡默念氣出病來無人替,想要心平氣和,卻還是壓不住怒意:“你到底想幹什麼?”
“孤想要你。”
露骨的言語讓鹹笙瞳孔放大。
面前的男人猶如暗夜伏獸,如狼似虎的貪念毫不掩飾,就這樣直白的袒露在他面前,撲面而來的侵略感讓鹹笙渾身戰慄。
他條件反射的再次後退,可他方才就已經退到了床邊,這邊又是營帳,後頭沒牆,這一下子,就陡然從床和帳布之間的縫隙間落了下去,從外面看,隻見到賬布被頂出來了一個大包。
鹹笙半天沒動彈。
疼,被摔懵了是其次,還有就是頭暈,他短暫的厥了過去。
有意識的時候,他正被湛禎從地上抱起,挪開的床榻又被一腳踢回原地,湛禎將他放在床上,皺眉道:“公主?”
鹹笙一口氣提起來,陡然想起方才種種,又怒火中燒,喉間一陣腥甜,他被這股血氣衝的猛咳幾聲,血跡濺在湛禎胸口,一時觸目驚心。
湛禎眉心狂跳:“來人!!”
胡軍醫很快被喊了過來,一眼瞧見躺在床榻上的美人,還吃了一驚,暗想殿下竟然如此勇猛,活活將人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