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奚嘉就給子嬰燒去了一個點讀機,還有十幾塊裝滿陰氣的靈石。每一塊靈石裡的陰氣,都足以媲美一隻五百年厲鬼,然而當葉鏡之從奚嘉的身上取走這些陰氣時,奚嘉身上的陰氣幾乎沒有減少。
他的陰氣就像一個無底洞,無論從中取走多少,都有源源不斷地陰氣從地面攀爬上他的身體,一點點地滲透進去。
葉鏡之施展法術後,奚嘉在蘇城把東西燒過去,子嬰在長安就收到了。奚嘉仔細地和子嬰解釋了一下點讀機的用法,並且告訴他如何用陰氣給點讀機充電。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就在奚嘉準備結束通話的時候,子嬰輕輕笑了一聲:“父皇昨日醒了。”
奚嘉驚訝不已:“這麼快?不是說,至少一年嗎?”
子嬰溫潤的聲音在奚嘉的腦海中響起:“我低估了父皇的實力,也低估了徐國師一手為父皇建造的長生殿。昨日父皇便醒來了,我從未想過他會來看我,見到父皇時,我有些失禮了。”
奚嘉好奇問道:“你做什麼事了?”
在奚嘉的印象中,他和子嬰相處不多,但對方卻是一個穩重成熟的人,知禮節,守禮數。這樣規規矩矩的子嬰,居然會在始皇的面前失禮?
子嬰頗有些羞赧,奚嘉又問了一遍,他才說道:“當時我在看數學課本的第七冊 。那課本上有許多我從未想過的東西,比如雞兔同籠問題。這道問題是以古文編寫,我很快理解,用了一刻鍾時間才將答案做出來。可書上的解題方法相當有趣,簡單方便,我不由看入迷了,連父皇來了也不知曉,忘記向父皇行禮。所幸父皇並未生氣,也沒有降罪於我。”
子嬰花了幾天就學會了簡體字,還看完了小學語文課本。但是數學課本他看得久了些,直到現在也才看完四年級的課程。
奚嘉感慨道:“子嬰,你要是放在我們這個時代,就是個純種的文科生。你語言天賦太厲害了,幾天就學會了簡體字,說不定你學英語也會很快。”
“君過譽了,子嬰當之有愧。”
談起學習的事情,奚嘉和子嬰又聊了一會兒,最後他隨口問了一句:“對了,始皇既然醒了,他現在在做什麼?不會是想離開始皇陵吧?”
這個問題落下,過了整整十分鍾,子嬰都沒有回復。
奚嘉詫異地又問了一遍:“子嬰?”
咳嗽了兩聲,子嬰壓低聲音,小聲道:“昨日父皇看到我在看第七冊 的數學課本,他詢問我在做什麼,我如實稟報。父皇很不屑,他說我太過愚鈍,不如扶蘇,也比不上胡亥,這些簡單的技巧問題,他十分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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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子嬰頓了頓,聲音中竟沒了自卑和悲傷,隻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父皇說,我之所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是因為將心思放在這等奇技淫巧上。這等事物,不該多放心思,隻需一眼就可解決。大丈夫當將眼光放在天下,不可拘泥一道小小的問題。”
奚嘉:“所以,始皇現在在做什麼?”
子嬰壓抑著笑聲,揶揄道:“父皇昨日拿了六年級的數學課本離開,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和想象中的結果完全不一樣,奚嘉錯愕道:“六年級的數學書?”
“嗯,方才父皇很嫌棄地召我去了他的長生殿,讓我向他稟報,什麼是二元一次方程。”
奚嘉:“……”
子嬰再加了一棒重擊:“我看父皇好像在思考一道名為牛吃草的問題,他命令陵中的將士鬼魂分別扮演牛和草,助他解開問題。父皇說,他今日定會將這等毫無意義的奇技淫巧解開,告訴我答案。如今,我在等父皇的答案。不過我想,父皇可能解不開這道問題吧。”
奚嘉:“……”
子嬰,你變了!說好的始皇吹呢?
說好的此生無悔吹始皇,一生一世不回頭呢?
你現在居然嘲笑你家始皇爸爸數學差!
和子嬰僅僅分別十幾天,奚嘉卻覺得,子嬰似乎開朗了許多。
不知道是不是被華夏九年義務教育的小學課本給改變了,還是他終於解開心結,被始皇接受,並且親自帶回家。奚嘉思索了許久,認定:嗯,肯定是小學課本給子嬰帶來了巨大的衝擊,讓他這個爸爸吹看到了更加廣闊的天空。
經過這件事,奚嘉準備給子嬰買一些文學巨作燒過去,比如《馬克思主義原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指不定看了這些書,子嬰就能徹底改頭換面,投身到建設文明和諧富強民主的新社會中。
解決了子嬰的問題後,奚嘉向葉鏡之說了始皇已經醒來的事情。葉鏡之把情況告訴給了玄學界眾人,那些前輩果然大吃一驚,驚慌失措,一大群人又跑到長安,準備給始皇陵外再加一百道結界。
日子過得飛快,四月中旬過去,到四月下旬的時候,奚嘉正在家裡玩手機,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嘉哥!不好了,你現在在蘇城不?”
奚嘉已經很久沒和陳濤聯系過,他本以為陳濤打電話來是想找他去拍戲,沒想到對方語氣急切,仿佛遇到了什麼難事。
奚嘉正了臉色,道:“我在蘇城。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陳濤一愣,問道:“你不知道出什麼事?”
奚嘉奇怪地反問:“不是你打電話給我的嗎,我怎麼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陳濤急匆匆地說道:“那件事鬧得那麼大,你居然不知道?就是王茹和李宵,你還記得他們嗎?咱們的大學同學,隔壁二班的。我們經常一起聚會吃飯。李宵宿舍就在我們隔壁,咱們兩個宿舍不是經常聚餐嗎?”
聽陳濤這麼一說,奚嘉仔細回想起來,好不容易才在記憶的角落裡翻出了兩個人。
奚嘉小時候就跟著父親搬到了蘇城,他在蘇城讀了高中、大學,算是半個本地人。在蘇城上學的時候,奚嘉進了全校著名的和尚廟計算機系,當時整個計算機系三個班,一共隻有六個女生,其中一個就是二班的系花王茹。
大學的時候,因為泰山石遮蔽不住日漸強盛的陰氣,奚嘉很少和同學來往,隻和陳濤玩得比較多。然而陳濤是個相當活躍的人,他在系裡吃得很開,到處都是朋友。為了不讓好兄弟太過孤僻,他經常帶奚嘉去參加各種各樣的聚餐聯誼。
正是有陳濤的存在,奚嘉才不至於被同學完全無視。
王茹是計算機系的系花,和她相比,李宵十分普通,完全不出眾。但大三的時候,這個長相平平的眼鏡男居然和系花談戀愛了,一下子在學院裡引起轟動,奚嘉這才對他有了幾分印象。
奚嘉聲音平靜:“我記得他們,怎麼了,他們出什麼事了?”
陳濤說道:“王茹和李宵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這事我和你說過的吧,去年我還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了呢。嘉哥你那個時候死活不肯來,明明就在蘇城,你不來,同學們私底下還說你來著。”
那幾天正是七月半鬼門開,奚嘉身上的陰氣太重,他不敢出門和人見面,生怕將陰氣沾到別人身上。
陳濤又說道:“咱們大學同學裡,有一半都留在蘇城了。上上周蘇城發生了一起大案子,整個蘇城都在討論,網上熱議好幾天了,你居然沒關注?死的就是李宵!殺他的是王茹!”
奚嘉一下子怔住。
電話裡,陳濤還在說著:“今天我收到班長的微信,明天是李宵的葬禮。我現在在藏省拍戲,去不了。嘉哥,你要去嗎?怎麼說你也在蘇城,咱們剛畢業一年,李宵和我們宿舍玩得還挺好的,他現在……他現在死得這麼慘,你去一趟吧。”
陳濤的話剛說完,奚嘉就收到了一個條微信。班長給他發了消息,邀請他明天去參加李宵的葬禮。據班長說,李宵因為是被殺身亡,他的屍體經過法醫的解剖、刑警的勘察,直到昨天才還給家屬,允許下葬。大家都是同學一場,希望奚嘉到場送李宵一程。千萬不要把事情到處亂說,隻要安安靜靜地來送同學走就好。
奚嘉看著這條消息,目光微凝,久久沒有回應。
聽孔裡,陳濤的聲音傳來:“唉,我記得去年畢業的時候,李宵還特別高興,在畢業典禮上當眾給王茹求婚。當時大家多開心啊,怎麼才過了一年,就變成這樣。嘉哥,我知道你不喜歡和人交往,就是李宵……死得真的慘了點,我當初和他玩得還可以呢,你要是方便,幫我送他一程吧。”
奚嘉將手機放回了耳邊,低聲道:“放心,我會帶著你的那份心意,一起去參加他的葬禮。”
陳濤立即道:“好!嘉哥,我這就給你打點錢。李宵他家好像是挺有錢的,但這是咱們同學的一點心意,你幫我一起給伯父伯母吧。”
奚嘉沒有拒絕陳濤的好意,他特意從抽屜裡找出一張信封,將陳濤的五百塊錢塞了進去,自己也塞了五百。信封上,寫著兩個人的名字,明天葬禮上他會交給李宵的父母。
做完這一切後,奚嘉打開手機,搜索起半個月前的這起案件來。
在陳濤提起這起案件的第一時間,奚嘉的腦海裡就浮現出了半個月前,自己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則採訪新聞。當時他根本沒有注意死者的名字,也沒想到,死去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同學。
網絡上果然有很多人在討論這起案件。
這個案子其實非常簡單,證據確鑿,有鄰居看到女主人渾身是血地從家裡逃出去,也有鄰居看到案發前,這對年輕的小夫妻曾經大打出手,吵得不可開交。
唯一能讓這起案子引發關注的,是當事人悽慘至極的死狀。
不知道是誰在警察來之前,偷拍了李宵的死亡照。那張照片在網上被不斷刪除,可總是有保存照片的無聊網友,一次次地把照片發上去。
那張模糊的照片上,李宵的臉被整個剖開,腦袋被劈成了兩半,像裂開的西瓜,分別落在兩邊的地上。兩張割開來的臉上,被刀劃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來五官,隻能看到一團黏稠的紅色血肉。他的兩顆眼珠早就從被剖開的眼眶裡掉了出來,白花花的腦漿黏膩地站在眼珠上,瞳孔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什麼。
奚嘉從小看多了死相古怪的鬼魂,但在看到李宵的照片時,還是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因為殺人手法太過殘忍,各家新聞媒體對這起案件都進行了報道。王茹在殺了人之後就逃走了,直到上周,才被警察抓住。社會各界人士都在嚴厲聲討這個女人,稱她是蛇蠍毒婦,把這次的案件稱作為“丘湖毒婦殺人案”。
【這個女的一開始就是衝著錢才嫁給人家的,現在居然還把人殺了!】
【鳳凰男可怕,鳳凰女居然也這麼恐怖!必須死刑,槍斃她!】
【這種女人不知道背後給男人戴了多少綠帽子,還把老公都給殺了,必須死刑!】
看著這些報道和底下的評論,奚嘉慢慢地勾勒出案件的始末。
這起案子真的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就是夫妻不和,大打出手,結果殺人。王茹根本沒法否認罪責,因為當時就她和李宵在房子裡,鄰居們也聽到他們一直在吵架,殺人的刀上有她的指紋,她無法抵賴。
然而,這起案子卻也引出了蘇城大學一個未解之謎的真相:為什麼長相平庸的李宵,能娶到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