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嘉搜索的百科上說,後世歷史學家對秦三世的疑點隻有兩個:第一,他的陵墓在哪兒;第二,他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項羽屠城縱火,將許多史籍全部燒毀。子嬰本身就隻在位四十六天,根本沒留下多少身份信息,一把大火燒了阿房宮後,他的身份也在大火中湮滅。
有史學家認為子嬰是扶蘇的兒子,始皇的孫子;有史學家認為子嬰是始皇的弟弟;也有史學家認為子嬰是始皇的侄子,胡亥的堂兄。
還有人說子嬰是始皇的兒子,因為《六國年表》中有一句:“高立二世兄子嬰。”翻譯過來也就是說,立秦二世胡亥的哥哥子嬰為皇帝。
目前史學界最普遍的說法是,子嬰是扶蘇的兒子。而既秦真人說,子嬰是始皇的兒子,扶蘇的弟弟。
既秦真人還在說著,奚嘉滿肚子疑惑不得解答,一道低沉的男聲在他的耳旁響起:“史料被焚燒殆盡,但是人的記憶不會消失。那些死在鹹陽大火中的鬼魂知道,他們的秦三世是誰。這三百年來,定海派一直有從鬼魂的口中探尋關於始皇陵的信息。”
奚嘉看向葉鏡之,輕輕點頭。
也是,玄學界肯定有獨特的法子,探尋歷史真相。
既秦真人說:“和氏璧、太阿劍,這些都是始皇陵裡的陪葬品。子嬰的身上既然有這些東西,說明他並不是被葬在始皇陵外,而是真的被葬在始皇陵裡。古代修建帝王陵墓的時候,確實會封死陵墓,但也有一種說法,始皇想要長生,他以水銀為河,鑄造兵馬俑為自己的百萬軍隊。還為自己最心愛的兒子扶蘇留了一條通道,讓扶蘇百年以後進入始皇陵,繼續陪伴膝下。”
葉鏡之問道:“是想讓扶蘇與他同葬?”
既秦真人道:“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扶蘇沒有登基,反而自刎,死在了長城下,最後被葬在塞外。這恐怕是始皇始料未及的。”頓了頓,既秦真人的臉色越加嚴肅起來:“所以現在我們要面對的,是代替扶蘇,被葬入始皇陵的秦三世子嬰。”
眾人又商議了一會兒,一致覺得子嬰不可能走遠,肯定就在秦唐影視城附近。他們兵分四路,從四個方向去尋找,同時也讓小輩們在秦唐影視城附近進行地毯式搜尋,一旦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他們。
葉鏡之被安排往東邊找,正好長安市區也在東邊,他和奚嘉一起往東邊而去。
眼瞅著就要進長安市區了,葉鏡之竟然沒有四處看一眼,奚嘉困惑地問道:“葉大師,你不用去找那秦三世的行蹤嗎?”
葉鏡之絲毫沒覺得自己在偷懶,一臉正氣:“先送你回去。”
奚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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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奚嘉沒有再說話。直到兩人快走到酒店,他才忍不住說道:“那篇‘鬼知道’上的文章……”
“是我不好。”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奚嘉的話,葉鏡之自責地看著他,“以後‘鬼知道’不會再隨意公開你的信息,等這件事以後,我會去他們總部和他們交流一下。”
奚嘉:“……”交流一下?是打算帶著無相青黎,殺他個三進三出,拿把刀架在脖子上,這種交流嗎?
想了想,奚嘉還是說道:“那篇文章已經被刪除了。”
葉鏡之一愣:“已經刪除了?”
奚嘉點點頭:“嗯,很早就刪掉了,你不用介意。”反正是虛假新聞,“鬼知道”自己也吃了大虧,賠了不少積分。
葉鏡之想了一會兒:“嗯,也對,是該刪除。”應該是前年的那次交流起了效果,“鬼知道”不敢再隨便爆料自己的事情了。
兩人腦子裡想的事完全是南轅北轍,但偏偏還能說到一起去。
進酒店時,奚嘉問道:“既然秦三世的鬼魂都能留在世間,沒有轉世,那……始皇是不是也沒有轉世?”
葉鏡之道:“秦三世是因為自己是亡國之君,心中有愧,又有怨氣,所以才沒有轉世。至於始皇,他也是橫死在回宮的旅途中,本身就有怨氣。再加上葬在始皇陵中,始皇陵是天然結界,陰氣凝聚,恐怕也沒有轉世,成了帝王厲鬼。”
奚嘉皺緊了眉頭:“如果始皇也沒有轉世,就在始皇陵裡,那他豈不是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嬴子嬰?”
葉鏡之的腳步頓住:“或許有吧。”
奚嘉思索片刻,也覺得子嬰和始皇確實應該早就見過。否則子嬰為什麼會拿到和氏璧和太阿劍?這些都是始皇陵裡的陪葬品。
葉鏡之在奚嘉的房間裡布下了三道結界,小心謹慎地檢查過一遍,這才離開長安,去尋找子嬰的下落。奚嘉衝了個澡,打開手機,繼續查詢一些秦朝的歷史資料。
然而,這些史料中,有清晰地記載始皇、扶蘇和胡亥的消息,關於子嬰的資料,卻屈指可數。仿佛在扶蘇自刎前,始皇就沒有這個兒子,奚嘉翻遍了各大歷史資料庫,也沒有找到子嬰的具體出生日期,對他的評價也隻有寥寥幾句“寬厚仁善”、“如果能多登基一段時間,或許可以扭轉局勢”。
“既然在始皇陵裡的話,那確實應該和始皇見過……”
“我並沒有見過父皇。”
清雅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奚嘉雙眸一緊,立刻揮拳上去,被子嬰側首避開。
俊挺削瘦的黑衣男人站在酒店昏黃的燈光下,輕輕地扯開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這個笑容與奚嘉之前見過的並不一樣,他仿佛在笑,卻根本沒有笑進心裡,清澈的眼裡沒有怨恨和抱怨,有的隻是平和與寧靜。
“當年鹹陽城破,阿西背著我的屍體,從秘道進了父皇的陵墓。阿西被父皇一掌拍得魂飛魄散,他沒將我轟出陵墓,便已是網開一面。兩千年來,他怎會允許我進入他的長生殿,與他長睡在他的長生河上。”
子嬰抬眸看向奚嘉,笑容和煦。
“父皇想見的,從來不是我。”
第二十四章
一拳頭落空,奚嘉定定地看著子嬰, 對視許久, 最終收了拳頭,沒有再出手。
第一次見到這位秦三世的時候, 奚嘉其實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在影視城那樣的地方,所有人都來去匆匆, 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個來用。唯有這個人,靜靜地走在人群之中, 不急不躁。當有人厲聲呵斥他讓開時,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接著安靜地讓開、道歉。
現代人活得自由, 卻也活得太累。忙碌的工作像萬丈巨山,壓在每個人的肩上;豐富的業餘活動好似百花筒,看也看不完。大多數現代人沒時間休息,享受片刻的寧靜,就算是難得的休息時間,也會有刷不完的手機。
所以當這樣一個隻是單純在走路的人突然出現在影視城裡,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奚嘉一眼就將他瞧了出來。
然後兩人對視, 凝目,頷首, 分別。
再見面時,奚嘉已經察覺出了不對勁,也知道了這人與眾不同的身份。
葉鏡之在離開酒店前, 曾經布下了三層結界,就算這樣,竟然也阻擋不了秦三世的闖入。他來得神不知鬼不覺,真龍紫氣將他的陰氣藏得太好,如果他不說話,奚嘉也不能發現。
最近這幾年,奚嘉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對手。雖說並沒有如臨大敵、害怕得瑟瑟發抖,但他也感到了一絲久違的緊張。
然而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奚嘉總覺得,這位秦三世好像並不是壞人……壞鬼,至少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惡鬼。
思索許久,奚嘉抬首看向子嬰,鎮定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子嬰見奚嘉收了拳頭,也不再那般防備,他輕輕地笑道:“太阿劍可以割開那位天師布下的結界。”
竟然就是這麼簡單!
奚嘉在心中記下這個要點,也肯定了那把劍確實是太阿劍。他不動聲色地問道:“雖說我與你有兩面之緣,但秦三……秦王殿下,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不是你認知中的國師。我說過,我們現在的國家,沒有國師,也沒有皇帝,你來找我是想做什麼?”
子嬰沒有回答。
他溫潤的臉上帶著一絲柔和的笑意,靜靜地看著奚嘉。
他看奚嘉,奚嘉便也看他,絲毫不畏懼,任由對方打量。過了許久,子嬰走到酒店的窗前,抬起右手、拉著窗簾。他將窗簾往兩側拉,奇怪的是,這簾子竟然紋絲不動。
奚嘉突然明白了子嬰的想法:“等等,這窗簾是要……”
子嬰皺了皺眉頭,直接揮手,酒店厚厚的遮光窗簾便被一把撕到了地上。
奚嘉:“……!!!”
子嬰哪裡知道,葉鏡之訂的這家五星級酒店,相當高級。奚嘉前幾天剛進房間的時候,到了晚上也想把窗簾拉上,誰知這窗簾根本拉不動。他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在床頭發現兩個按鈕:按其中一個,窗簾拉開;按另一個,窗簾自動合上。
這東西太過高級,奚嘉這個現代人一時間都沒想通,更不用說子嬰了。
看著地上的窗簾破布,奚嘉愁得扶額。子嬰轉首看他,面露困色,他隻能搖搖頭:“沒……沒事,你繼續,繼續。”
窗簾大開,夜幕下的長安市落入眼簾。
這家五星級酒店位於長安的市中心,十三公裡的長安古城牆上設置了淺黃色的燈光,將古城區包圍其中,宛若安全的屏障。從二十四層的高度往下看,燈光連接成線,組成一張星羅密布的大網,描繪出長安燈火輝煌的夜景。
奚嘉所居住的蘇城,因為市區裡有好幾片湖,所以夜景燈光都不能連接在一起,很難看見大片的城市夜景。這次從高樓俯視長安,奚嘉也覺得有些新奇,他站在落地窗邊,與子嬰並肩,看著這片美景。
“你們的國家,擁有這樣的景色。”
奚嘉轉首看去。
子嬰的雙眸中倒映著璀璨明媚的燈光,他低低地說著:“父皇曾經說過,朕令滄海起,群山降;朕要四方和晏,歌舞升平。這或許就是父皇口中的‘四方和晏,歌舞升平’吧,你們國家的國都,比鹹陽繁華。”
奚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長安市在華夏算是不錯的省會城市,但並不是首都。
子嬰說道:“方才,我在這座龐大的城市裡,走了很久。”
奚嘉愣住:“你穿著這身衣服在長安市區裡走,沒有人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