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慎辭思索片刻,頷首道:“可以,名單我們回去再討論。”
“第二件事,我把整理完的商務發你郵箱了,你知道程俊華今天去幹嘛了麼?”
“知道。”
“你居然知道?”商良當即變臉,震驚道,“他節目錄制期間,自己搞別的商務,沒準對我們有影響。”
程俊華今日沒來拍攝,主要是有其他活動,跟節目無關的拍攝。
“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當初隻是邀請他參賽,不可能摻和對方別的工作。”謝慎辭面色平靜,“他不是公司籤約演員,線下活動跟善樂沒關系,你也看過最後敲定的合約,雙方隻在節目上達成協議。”
商良靜默良久,他神情頗復雜:“我以為照你的性格,隻要看到厲害的演員,千方百計都會拉過來。”
謝慎辭:“程老師確實很厲害,我敬佩他回國發展的勇氣,也清楚他的表演水平很高,但說實話我們調性不一樣。或者說,這是審美取向的問題,他的內容非常好,隻是沒法打動我,甚至沒北河談得來。”
這是他和程俊華至今不熟的緣由,沒準雙方精神內核就沒有共鳴。
“聽不懂你打什麼啞謎,什麼調性,什麼取向?”商良聽得雲裡霧裡,最後隻捉住一句話,沒好氣道,“你就跟北河那種吊兒郎當的談得來是吧,正常人就不行。”
“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北河最近太放縱了,說話沒大沒小的,這好歹是家公司。”
商良一向看不慣北河,總覺得對方不給高管留面子,一天到晚嬉皮笑臉。
“不提北河了。”謝慎辭連忙轉換話題,“程俊華來參賽,也不是為節目,我和他都清楚這件事,所以你別盤算把他拉進來了。”
角落裡,楚獨秀重新抱好飲料,猶豫要不要走出去,又怕打擾他們聊天。她隱約領悟,北河為何繞著商總走,對方好像是徹頭徹尾的正常人,完全不沾染一絲喜劇色彩。
如果說,謝慎辭擅長冷幽默,撕開包裝還是搞笑的,那商總就徹底不懂幽默,難怪會跟北河合不來。
“好吧,那就剩最後一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跟選手聊籤約?”
Advertisement
商良提醒道:“現在是十六強,刨去咱們公司的演員,有好苗子就要抓緊籤。你不知道這季勢頭有多猛,不少品牌找來想投放廣告,肯定也會有公司想籤選手。”
“雖然我們是國內最大的單口喜劇公司,但隻要風口一來,總會有人過來搶,必須緊握先發優勢。”
謝慎辭應聲:“我最近會陸續溝通的。”
商良:“行,其他人倒是不急,先把楚獨秀籤了。”
楚獨秀:“?”
楚獨秀都走了兩步,她又慢慢地撤回來,不料吃瓜吃到自己頭上。
商良不知當事人就在拐角,繼續道:“我聽曉梅說,她還是新人,沒有俱樂部。單看這兩期節目的反響,她未來商業價值會很高,趁她熱度沒到頂峰就籤,談判的空間會大,聊分成也有餘地,再火就不好談了。”
新人王一炮而紅,隱有老演員姿態,算是至今攀升最快的選手,屬於商務廣告裡的香饽饽。
謝慎辭果斷道:“但她還是在校大學生,現在沒辦法入職公司。”
“籤約和入職又不是一回事兒,再說大四不是能籤三方協議?”商良匪夷所思,“你是不是在跟我裝傻呢?”
謝慎辭:“這是順其自然的事。”
“我發現真沒法跟你交流,不然我們用英語聊,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商良皺眉,揉了揉太陽穴,嘲道,“你該不會和她調性也不一樣吧?”
“我可是聽說了,楚獨秀是你在燕城發掘的,她剛開始完全不會脫口秀,你們的關系應該不錯。”
“所以說順其自然。”謝慎辭抿唇,直白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沒法這麼做,尤其是我建議她過來,就更沒辦法說出口。”
兩人突然沉默,一時陷入對峙,空氣猶如靜止。
楚獨秀心裡一跳,她看不到二人的神色,但能猜到那種暗流湧動,雙方應該都有點不愉快。
許久後,商良搖頭道:“你真的不適合運營公司。”
謝慎辭不言。
“公司是以營利為目的,我們不是在玩過家家。我好早以前就想說了,公司氛圍可以隨意,但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思維應該現實一點,我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交朋友的,不要像搞興趣愛好小組。”
“說一千道一萬,內部這樣無所謂,面對外人怎麼辦?你拿什麼跟投資方交代?”商良語調升高,質疑道,“難道資方會不看營利數據,就看你們喜劇人的友誼和愛?”
謝慎辭:“如果隻是單純想賺錢,好像沒必要搞單口喜劇,有比這個回報率更高的行業。”
商良蹙眉。
他見對方頗不贊同,又雲淡風輕地補充:“再說我不適合也無所謂,我可以僱人運營公司,比如僱你。”
這話簡直是暴擊,瞬間打破緊繃氛圍,連帶雙方不快都煙消雲散。
“扎我的心是吧。”商良瞪大眼,驚訝於謝慎辭的厚顏無恥,說道,“你之前不會說這種富二代的話,我們一起上學的時候,你還挺講究的,為人也很低調!”
“但你都跟我聊現實了。”謝慎辭不緊不慢道,“我隻能說點實話。”
“行了,別氣我了,你們就搞友誼和愛吧,愛咋地咋地。”商良好似被煩得不行,擺手道,“我祝福你們,到時候人跑了,你不要哭就行,沒準明天就有公司搶先把人籤了。”
謝慎辭:“謝謝你的祝福。”
商良:“……”
冷幽默擊敗一切,讓商總拂袖而去。
商良惱得扭頭就走,他突然又轉過身來,冷不丁道:“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她以前確實沒學過單口喜劇吧?”
這是還在說楚獨秀。
謝慎辭:“是,怎麼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再四處發掘一些,類似楚獨秀的演員?”商良的情緒平和下來,滿懷期待地詢問,“她才講了不到一年,就這兩期節目播出,你知道報價多高嗎?說實話不輸程俊華。”
盡管商總不懂幽默,但他非常懂錢,還想要搖錢樹。
謝慎辭遲疑片刻,反問道:“你希望我找一打像她的新人,剛講開放麥就自然不怯場,一上節目拳打北河、腳踢程俊華,文本話題輕松引發網絡熱議,最好還有些個人風格及魅力,能夠吸引線上觀眾購票,讓他們走進劇場看演出,是麼?”
商良忙不迭點頭,贊同道:“對對對,就是這意思,要是多些這樣的新人,公司發展還是有指望的。”
謝慎辭:“晚上早點睡。”
商良:“?”
謝慎辭:“夢裡什麼都有。”
“???”
第37章
◎謝總真義氣,沒有出賣我,給你發兩瓶。◎
攝影棚牆壁有隔音,內部喧鬧傳不出來,致使走廊裡格外安靜。楚獨秀藏在角落,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內心湧生出奇妙的感受。
原來善樂文化真是一家正經企業。
不得不說,商總的存在反而讓公司在楚獨秀心中落地了。她以前覺得善樂好得不正常,現在聽完商總的逐利論,反而覺得善樂好得正常了。
如果善樂是烏託邦或桃花源,楚獨秀會有點害怕,感覺哪裡不太對勁,但兩名高管能為內容和利益爭執,代表兩方面都沒有放下,目前仍維持健康的體系。
盡管商良妄圖壓她價,但在商言商也沒有錯。畢竟對方替公司著想,稱得上恪盡職守,沒道理幫她說話。
這也從側面證明,她要是籤約善樂文化,依照商總的精明性格,他同樣會竭盡全力為自己爭取利益,起碼不會出現掉鏈子的情況。
站在感性的角度,楚獨秀肯定選擇親近謝總,但站在理性的角度,商總是工作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再加上尚導的節目制作能力,善樂文化的人員構造挺合理。
門口,謝慎辭和商良聊得時間夠久,導致楚獨秀找不到機會出來。她抱著飲料靠牆僵站,隻感覺胳膊都舉累了,時不時就調整一下瓶子。
商良轉身就走:“我不跟你瞎掰了。”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顯然是商總被氣跑,聽起來離她越來越近。
楚獨秀一怔,她正要尋找躲藏的地方,無奈商良的動作更快。他幾步就走到拐角,恨不得跟她擦身而過,雙方避無可避地碰面,好似同時嚇了一跳。
商良不料拐角有人,他面露駭然、瞳孔微顫,被驚得微吸一口涼氣,甚至下意識後退半步。這不亞於走到大街上,被人從身後猛拍肩膀,換誰都需要反應一下。
楚獨秀同樣心虛,不知該作何表情,像個被定身的木頭人。
兩人大眼瞪小眼,明顯認出對方是誰,但都沒有張嘴說話。楚獨秀跟商良在飯局上有一面之緣,商良估計看過節目,記得搖錢樹的長相。
由於視角,謝慎辭看不到楚獨秀,隻見商良突然停下來,好奇道:“怎麼了?”
楚獨秀聽到謝總聲音,莫名其妙地放松一點。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她索性心一橫,遞出一瓶飲料,幹巴巴地笑道:“商總,喝水嗎?”
商良條件反射般地接過:“啊,謝謝。”
楚獨秀誠懇道:“賄賂您一下,我還是大學生,等談判的時候,分成請讓讓我。”
相比她的從容,商良肉眼可見地語噎,臉龐猛然間漲紅,流露驚惶及窘迫。他硬擠出一個微笑,僵聲道:“……哈哈,說笑了。”
“我先回公司,你們繼續忙。”他回頭看一眼謝慎辭,又對楚獨秀點頭示意,一秒都沒有多待,抬腿就飛快離開。
逃跑的速度快得驚人,甚至讓人怕他絆一跤。
楚獨秀注視商總旋風般的背影,迷惘道:“這是……”
“你給他擊沉了。”謝慎辭走向她,輕飄飄道,“他今晚睡前回憶這一天,想起背後議論你,卻被你抓個正著,都能羞恥得睡不著覺,說不準過兩天,偶爾還會懊惱,沒找會議室跟我聊。”
商良作為公司為數不多的正常人,他的自尊心格外強,跟脫口秀演員不同,絕對無法容忍自己丟臉,更何況是社會性死亡場面。
楚獨秀:“……商總時常精神內耗麼?”
謝慎辭點頭:“沒準等年終的時候,他還在心底作報告,將今天定為‘一年中最尷尬的瞬間’,明年都不一定能遺忘此事。”
“……”
很好,雖然她也挺尷尬,但商總負重前行,替她扛起那份羞恥,反而讓自己輕松了。
謝慎辭見她抱著飲料,他不由挑眉,說道:“你對他們都好客氣,我沒有水嗎?”
不管是北河還是商良,楚獨秀面對善樂老員工,明顯姿態放得比較低,還保持學生的老實態度,唯獨對他隨意得多。
楚獨秀望向他,大方拿出兩瓶,贊揚道:“謝總真義氣,沒有出賣我,給你發兩瓶。”
謝慎辭這才滿意。
楚獨秀遞給他兩瓶水,轉瞬不知道想起什麼,望著懷裡的飲料,伸手又塞了兩瓶。
謝慎辭疑道:“這不止兩瓶?”
楚獨秀自我譴責,當真欺軟怕硬,但她面對謝總,確實輕松得多,理直氣壯道:“抱一路好累,幫我拿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