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感到一道熟悉且灼然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迷迷糊糊睜眼,榻邊的輪廓漸漸清晰。
屏風外一盞影綽的孤燈,在玄黑的戰甲上拉出金絲般的光澤,男人逆著光,剪影深沉,唯有一雙隼目般的眸子映出亮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榻上酣眠的嬌軟。
紀初桃怔怔的地看著榻邊威風凜凜的英俊武將,許久伸手,想觸碰又唯恐驚醒似的,蜷手喃喃道:“祁炎……怎的又夢見你啦?”
指節修長的大手握住了她微蜷的指尖,溫暖的觸感令紀初桃一顫,懵懂地想:怎的今日的夢如此真實,連祁炎指腹稍顯粗粝的薄繭能清晰可感?
“想我嗎?”祁炎低啞問道,俯身時帶來戰甲上的一片寒氣,冰冰涼貼著紀初桃春衫單薄的身子。
紀初桃乖巧地點點頭:“想。”
“我也想。”男人抵著她的額頭,呼吸滾燙,“朝思暮想,思之若狂。”
低沉的嗓音,一點也不矯作肉麻,仿佛隻是順從愛的本能般,宣泄最原始直白的渴望。
今日這個夢很長,也很甜。
紀初桃意識還不甚清明,唯恐醒得太早,忙環住男人的脖頸:“天還未亮,晚點再醒……唔!”
話還未說完,柔軟豔麗的唇瓣被熱情攫取。
先是淺嘗輒止,輕咬慢壓,而後漸吻漸深,直至她無法呼吸,身子被沉甸甸地壓制著,一寸也不能退離。
這樣兇狠的吻,唇舌的酥麻微痛,怎麼可能是夢?
紀初桃喘息著,徹底清醒過來,迷蒙的杏眼漸漸睜大,不可置信地望著眸色洶湧的男人:“祁……祁炎?”
“是我。”祁炎撐著手臂,拇指戀戀不舍地壓了壓她飽滿湿潤的唇瓣。
紀初桃的目光閃爍起來,抬手輕輕碰了碰男人冷峻的輪廓,又顫聲確認了一遍:“祁炎!”
Advertisement
“嗯,是我。”祁炎促狹輕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低低問,“醒了麼?”
心驟然握緊,而後興奮地狂跳起來。紀初桃一點睡意也沒了,眸色於晦暗中浮現潋滟的光澤,似是高興又似是委屈道:“你怎的突然回來了?”
不是說要到三月份,還有半個月麼?
“提前處理完邊疆軍務,便快馬加鞭趕了回來。”祁炎道。
最後百餘裡路程,他讓下屬和部將先扎營休息,自己則先行一步日夜兼程趕路。為了爭取提前幾日回來見她,前前後後加起來,他已將近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祁炎一向是冷靜到近乎冷漠的,除了戰場中行軍需要,他從未做過如此急躁瘋狂之事。最後那一百多裡路,他玩命地策馬狂奔,隻想快些,更快些,奔赴他朝思夜想的人身旁,汲取她身上溫柔的暖香。
他雖未說明,紀初桃卻從他身上來不及卸下的戰甲猜到了他千裡奔波的勞累。
“拂鈴呢?”她朝外間望了一眼,壓低聲音問。
祁炎像是看不夠她似的,低聲道:“翻窗進來時撞見,讓她先退下了。”
紀初桃“噗嗤”一笑,心裡滿當當、暖洋洋的,心道:幸好今晚值夜的是拂鈴,若是換了挽竹那個毛手毛腳的丫頭,見到祁炎翻窗進來,非要嚇得尖叫起來不可。
祁炎的胸甲冰冷堅硬,硌在紀初桃身上著實不舒服。
她於懷中不安地扭了扭,抵著戰甲蹙眉道:“你這個太硬了,硌得慌,還是取下來罷。”
祁炎默了會兒,沒忍心告訴她若取了戰甲,便會露出更硬實的東西來。
可他亦知道懷中少女細皮嫩肉,那雪白的肌膚稍稍一碰,便會留下紅紫的指痕,更何況壓著一身戰甲?
祁炎沉沉吐了一口熱氣,放開紀初桃起身,將護腕和戰甲解了下來,置於一旁的案幾上。
他想要上床,而後又有所顧忌似的,頓了腳步。
“怎麼啦?”紀初桃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動靜,便拍了拍身側的被褥道,“這麼晚了,你不上來休息一會兒麼?”
祁炎掃了眼她身側那一半柔軟的床榻,眸色一暗,喉結動了動,滿臉寫著一百個“願意”。
他抬臂嗅了嗅衣裳,方喑啞道:“趕路匆忙,今日還未來得及沐浴更衣。”
原來是怕自己嫌棄他髒!
紀初桃一時心疼又好笑,起身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拉著祁炎的手將他拽到榻邊,踮腳按著他坐下,佯裝命令道:“誰在乎你這個啦?快脫靴!”
祁炎肌肉僵硬,沉默片刻,方依言脫了靴子。
“上來,躺著。”紀初桃又笑著吩咐。
祁炎半倚在床頭,紀初桃便欺身而上,故意嗅了嗅他的肩窩。
祁炎身形一僵,不太好意思地推開她,“臭,不好聞。”
“哪裡臭了?”祁炎一向愛幹淨,紀初桃的確沒有聞到什麼難聞的味道,最多不過些許塵霜而已,便認真道,“就是你祁炎的味道呀。”
話還未說完,就被祁炎伸手扣住手腕、攬住腰肢,雙雙倒在榻上。
離得這般近,胸膛抵著胸脯,紀初桃方感覺到他身上炙熱的那處。匕首前不久才打磨過,經不起撩撥,已是迫不及待出鞘了。
紀初桃知道那意味著什麼,臉一紅,愣愣看著祁炎:“你……”
“別動。”祁炎按住她試圖後退的柔軟纖腰,掌心有力而炙熱,熨帖得紀初桃腰肢發軟。
細碎的吻落下來,堵住她最後的細哼。
第80章 晨起 卿卿可知,養精蓄……
帳簾鼓鼓蕩蕩, 紀初桃根本無法抗拒祁炎的靠近,冰肌玉骨一貼上他熱鐵般的身軀,恨不得軟成一汪春水來。
剛二十出頭的男人, 用不完的精力,每一塊肌肉都像是完美雕鑿而成, 鼓起的弧度硬實矯健。
將盡的燭火在帳紗外透出一圈暈黃的光, 綿長強勢的一吻, 祁炎撤出來, 望著目光漣漣、滿臉紅暈的紀初桃,將她按入自己懷中,用自己沉穩的心跳熨平她急促的呼吸。
他忍著, 沒有繼續碰自己。
紀初桃被抵得難受,紅著臉往後挪了挪。
“別亂動,不碰你。”祁炎的嗓音很啞, 撈住她的腰肢道, “路程疲乏,恐質量不佳, 未使殿下盡興。”
紀初桃才褪下去的熱度又騰得升起,鬧了個大臉紅!
明明先動嘴動手的是他, 到頭來反賴自己頭上!紀初桃呼哧呼哧,掙開他的手佯嗔道:“誰、誰說要你碰?”
祁炎低笑一聲,重新將她撈回自己懷中,“陪我睡一會兒, 卿卿。”
“卿卿”二字一出, 紀初桃徹底沒脾氣了,又心疼他日夜兼程趕路,尋了個舒服的角度窩在他厚實的懷中。
不多時, 隨身的匕首實在硌人,她小幅度扭了扭,磕巴道:“你那……怎麼辦?”
“不用管它,過會兒就好。”祁炎深吸一口她身上的軟香,飲鸩止渴般,有一搭沒一搭撫著她的腰窩。
他真是累極了,說完沒多久便停了撫動,就著攬她的姿勢沉沉睡去。
就著昏暗的淺光,紀初桃放緩呼吸,以目光靜靜描摹祁炎英俊年輕的臉龐。
以往雖也同寢過,但大多是她先於祁炎入睡,醒來時他又已不在身邊,故而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摩他的睡顏。
他眉形黑而凌寒,鼻梁很挺,唇色稍淡而薄,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的鋒利,可合眼時才發現眼睫很長,在眼睑下落下一層陰翳,輪廓亦被燭光鍍得溫暖,俊美而不失野性。
紀初桃有種心裡的空缺被填滿的充足感,遂閉眼,抵著祁炎的下巴一同睡去。
月影西斜,雞鳴頭遍,承明殿內如墳冢般死寂。
“博弈未完,陛下還有最後的機會。”
一名身披鬥篷的女子站在帝王寢殿外,面容隱在兜帽的陰影中,隻露出一點尖尖的下颌,冷靜道,“鎮國軍已近京城,遊說其勤王,便可讓陛下脫困於囹圄。”
殿中不知說了什麼,鬥篷女子唇線一抿,決然道:“若陛下心軟,想熬過這一兩年,待大公主仙逝再掌權,倒也容易。隻是陛下有無想過,若大公主先發制人,陛下功敗垂成,真的甘心?”
長久的沉默。
“這是留給陛下的最後一次考驗,而拉攏鎮國軍取勝的關鍵鑰匙,便是三公主殿下。”
巡邏的腳步聲傳來,鬥篷女子不敢久留,低聲道,“陛下拿不定主意,奴婢便替陛下去做。”
說罷交疊雙手行大禮,轉身匆匆退下,隱入黑暗之中。
幾乎同時,巡邏的侍衛整齊而來,在月光下投下嶙峋的暗影。
而僻靜的宮道上,方才那女子一邊快步行走一邊脫去身上的鬥篷,露出裡頭的宮女衣裙。她躬身斂首,熟稔地混入早起採辦的宮人隊伍後,朝宮門行去。
……
辰時,紀初桃準時聽到了開門聲。
“殿下,該起床梳洗用膳了。”是挽竹領著小宮婢立侍門外,捧來銅盆溫水等梳洗之物。
紀初桃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夢裡睡得不踏實,感覺被無數滾燙的藤蔓纏了一晚上……手摸到一塊鼓囊硬實的胸膛,然後才發現不對勁。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祁炎還在她床上睡著呢!
“殿下?”挽竹的腳步聲靠近。
雖說挽竹也是個靠得住的自己人,可紀初桃還是有股莫名的慌亂,像是做壞事即將被撞破的小孩,忙用被子將祁炎兜頭蓋住,自己從帳紗中探出一顆腦袋,朝挽竹低低“噓”了聲:“別過來!”
挽竹站在屏風後,看著將帳紗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腦袋的紀初桃,一臉莫名道:“殿下這是作甚?”
“別出聲!”紀初桃將聲音壓得更低。
她怕吵醒了祁炎,又怕下人們瞧見她留宿男人的樣子,紅著臉趕人道,“你們下去罷,本宮要再睡一會兒,沒叫你們就別進來!”
她費心費力遮掩,可惜被吵醒的某人並不領情。
被子裡那團鼓起的大東西動了動,不滿地悶哼一聲,隨即被捂得炙熱的身軀擁了上來,將紀初桃拽了回去,沉啞道:“吵。”
紀初桃輕呼一聲,跌回一個硬朗有緊實彈性的懷抱中,帳紗也隨之鼓起又落下,像是一團攪亂的煙霞。
挽竹捧著衣物,眼睜睜看著床帳內伸出一隻男人的手,以鎖住的姿勢“挾持”了自家主子!
她嚇壞了,蹬蹬後退兩步,抱緊手中的衣物扭頭大喊道:“來……唔!”
剛要喊“有刺客”,嘴就被人捂住。
“噓,別打擾殿下雅興。”這冷靜的聲音,儼然是早已知曉一切的拂鈴,“出去再與你說。”
“嗚嗚……”挽竹手腳亂動,還欲說什麼,就被拂鈴強行帶了出去。
拂鈴體貼地將準備好的幹淨武袍置於案幾上,再一福禮,安靜掩上了寢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