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他眼底的陰寒戾氣如太陽下的霧氣消散,化作些許茫然。
他的身形依舊僵硬,望著眼前鮮妍的欒枝,失神般久久沒有回應。
“丹桂又叫‘武神花’,這天下除了你,還有誰配得上本宮心中的武神稱號?”紀初桃氣呼呼道。
見祁炎久久沒有回應,紀初桃越發沒底,握著丹桂欒枝的手都在簌簌發抖。
他不喜歡麼?
他定是覺得自己在敷衍他罷?
紀初桃心底的那點勇氣透支殆盡,卻強撐著不願怯場,索性將欒枝往祁炎懷中一塞,強壓著失落顫聲道:“反正就是給你的!不喜歡就丟了。”
說完,她難堪地垂下眼睫,抿了抿唇,轉身落荒而逃。
啪,手腕被攥住。
繼而大力一拉,她跌進一個硬實滾燙的懷中,胸膛熨貼著她的臉,緊緊禁錮。
祁炎仿佛死過一次,又重新活了過來。
他不給紀初桃掙脫的機會。修長結實的手臂強硬地環住她纖細的腰肢,用行動給了她回答。
海棠花飄落,鳥雀也靜謐無聲。紀初桃被迫踮起腳尖,回過神來時,唇上已落下炙熱的一吻。
她瞪大眼睛,看著祁炎近在咫尺的濃黑眼睫,意識侵略,呼吸攫取,隻覺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一片煙花般的絢麗。
第45章 吻她 殿下,我很開心……
花瓣落在發間, 涼涼的。
Advertisement
紀初桃眸光潋滟,雙手下意識抵在祁炎厚實的胸前,怔怔看著他如幽潭般深不可測的眼睛。
比夢裡更直接、旖旎的體驗, 唇上仿佛還殘留著炙熱的氣息,酥酥麻麻, 惹人遐思。
方才那突然又強勢的一吻, 於情竇初開的少女而言太過刺激, 以至於紀初桃忘了呼吸, 一張臉憋得緋紅。
祁炎一手握著丹桂欒枝,一手環住紀初桃盈盈一握的腰肢,少女的春衫明麗輕薄, 更凸顯玲瓏的曲線。
他眼中蘊著淡淡的血絲,嗓音更是啞得嚇人,垂眸問她:“我再問一遍, 這花, 當真是給我的?”
紀初桃從未見過祁炎這般神情,仿佛在試探一個美麗的夢境。
紀初桃既心疼又好氣, 這樣難為情的答案,還要她說幾遍?
她難掩羞惱, 呼吸微急,攥緊他的衣襟輕聲道:“你是傻了麼?文官是賜茶花和牡丹,武將才是賜欒枝,本宮怎麼可能弄錯……唔!”
未等她還好說完, 腰上一緊, 後腦勺被大手扣住,呼吸再一次被無情攫取。
祁炎真是膽大包天,這一吻比剛才的淺嘗輒止更為過分, 幾乎要將她整個靈魂揉碎吞噬般,輾轉廝磨,熱烈纏綿。
紀初桃活了十六七年,何曾有過這般經歷?
當即暈暈乎乎,心髒跳得快要炸開般急促,血液騰得匯聚在臉上,燒得皮膚生疼。她仿若溺水,四肢一陣接著一陣的酥軟,無數斑斓的顏色在眼前炸開,看不清祁炎是何神情,分不清海棠又飄落幾朵。
祁炎仿佛在急於確認什麼,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直到紀初桃最後一絲絲強撐的理智崩斷,身子如化開的春水般軟了下去……
祁炎撈住了她軟得厲害的身子,抵在牆上,將她紅得幾欲滴血的臉頰按入自己懷中。
居然被他親到站不起來的地步……
巨大的羞恥感後知後覺湧上心頭,紀初桃連耳根都是血紅的,羞得抬不起頭來,隻能掩耳盜鈴般將額頭抵在男人的肩頭上,平復急促的呼吸。
仗著有她喜歡,便在皇宮裡對帝姬做這等事,祁炎未免也太猖狂了些!而且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人家親得險些暈厥,實在是過分!
紀初桃攥著男人的衣襟,很想照著他的胸口來上一拳泄憤。
然而反抗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祁炎緊緊擁入懷中。男人將下颌埋在她的肩頭,嗅著那清淡撩人的少女香,而後極低極低地悶笑一聲。
帶著前所未有的愉悅,他嘶啞道:“殿下,我很開心。”
灼熱的氣息拂過耳畔,紀初桃剛恢復些許的力氣又泄了個幹淨,拳頭到底沒舍得落下。
祁炎並沒有他面上表現的那般淡定。
面對面擁得這麼緊,紀初桃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一聲又一聲撞得胸腔震顫,甚至比她的更為急促。
那是一個男人得償所願的,發自肺腑的快樂。
“唔。”紀初桃軟軟應了聲,羞怯地將臉埋得更緊些。
遠處一片鍾鳴鼎食,簪花御宴上,誰家少年又得了什麼花,已無人在意。
花香落滿發間,唯有兩顆滾燙的心緊緊相抵。
……
紀初桃入了宮,卻沒有出現在宴會上,許多人翹首以盼的賜花狀元的場面,自然也就落了空。
於是又有傳言,不少宮人親眼目睹狀元郎與三公主私下同行,在宮道上就將花送了。
可惜這個傳言還未來得及證實,便被一陣急促沉悶的鼓聲打斷。
簪花宴戛然而止,所有人面面相覷。
鼓聲是從承天門下傳來的,有人敲響了登聞鼓,御前鳴冤。
擊御鼓必是大事,臉色變化最大的是紀昭,他才剛試著執政不到半月,任何一樁意外都極有可能斷送他剛握在手裡的權勢。
紀昭放下還未來得及賜出的絹花,神色幾番變化,強作鎮定道:“何人擊鼓?”
很快,禁衛來報:“回陛下,是一個瘋癲的老進士,說是什麼……”
事關重大,禁衛遲疑了一瞬,方抱拳道:“說是今年科舉有人沆瀣一氣,徇私舞弊,特擊鼓向陛下鳴冤!”
話音剛落,朝中炸起一片鼎沸的議論。
科舉關乎國之命脈,乃是甄選官吏的重要途徑,亦是考察執政者是否聖賢的第一道門檻。紀昭坐不住了,連連喊了數聲“安靜”,但那微弱的聲音如石沉大海,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掌控不了局面,年少的小皇帝面色僵硬,頹然地坐回龍椅中,握緊雙拳。
大公主不在,簪花宴全亂了,紀姝也沒心情待下去,拋下亂成一鍋粥的大殿離去。
八年的和親生涯,無數次險些送命,紀姝已對這個朝堂沒有半分情誼可言。她行至承天門下,那個可憐又瘋癲的老進士正被禁軍用廷杖架著,尤自瞪眼伸脖,高喊著什麼。
紀姝穿過承天門,上了自己的馬車。
硬朗的雄軀立即擁了上來,大狗般在她頸側嗅了嗅,咕哝道:“我的花呢?”
“沒有花。”紀姝正煩著,看也不看,伸手推開李烈的腦袋。
天氣暖和了,她的指尖依舊冰涼。
“我知道,你們漢人今日宴會,要送器重的臣子花。”李烈不依不饒,執拗且直接道,“我要花。”
紀姝悠悠乜眼,冷笑道:“我倚重喜愛的男人太多了,若是人人都送,怕是一筐也不夠。”
李烈眯了眯淡色的眼睛,將懷中冷玉般的帝姬擁緊些,低聲懇求:“沒有花,將你的簪子給我。”
又補充:“當做信物。”
紀姝看著他,緩緩勾起豔麗的唇,抬手摸到自己發髻上唯一的素簪。
李烈喉結滾動,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充滿了熱切的渴望。
然而下一刻,尖銳的簪子抵在他的喉間,刺破麥色的皮膚,迅速凝成一顆殷紅的血珠。
李烈像是察覺不到疼痛似的,依舊直勾勾地看著她,就像當年在北燕王宮,他守望著他的月光。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近來很不老實。”
紀姝望著男人琥珀色的眼珠,湊上前道:“大殷怪事頻發,你再不收斂,這支簪子便會是你的陪葬。”
血珠順著簪子滾下,落在她蒼白的指間,紅得近乎妖娆。
……
紀初桃也是聽到鼓聲後,才知曉簪花宴上出了意外。
海棠樹下,鳥雀驚飛。她驚醒似的從祁炎懷中抬起頭來,側耳聽了許久,喃喃道:“好像是御鼓擊響的聲音,出什麼大事了?”
她脫身欲走,又被祁炎攥住。
“殿下這就走?”他又皺起眉,一臉的不情不願,不知餍足。
紀初桃的臉還燙著,比海棠花更為嬌俏,都不敢去看祁炎灼熱的視線,混混沌沌中,胡亂哄道:“待本宮去看看發生了何事,回去再和你繼續……”
“繼續”兩字脫口而出,她險些咬住自己的舌頭。
真是越來越不會說話了,方才一個開端就讓她把持不住,繼續那還了得?
“……繼續談。”她一臉正色地補充,隻是臉紅成那樣,並無威懾力。
祁炎眼中化開些許笑意,一手捻著欒枝負在身後,一手牽著紀初桃,俯身頷首道:“好,我等著。”
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撩人的喑啞。
紀初桃整理好神色,從冷宮門下轉出,祁炎負手跟著,一雙眼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似的。
紀初桃被他的視線望得發麻,完全沒法聚神,忍不住回身道:“你回府去,不許跟著本宮!”
“臣想跟著。”祁炎唇線揚著恣意的弧度,怎麼也壓不下去。
他拿著丹桂,又這副神情,是個人都能猜出方才發生了什麼。何況一看到他的臉紀初桃就臉紅心跳,根本沒法保持清醒。
遂叉腰,努力嚴肅道:“你若不聽,本宮就不和你談了!”
這招果然有用,又或許是以退為進,總之祁炎總算乖乖停住了腳步。
紀初桃長長吐出一口熱氣,拍拍臉頰,朝著紫宸殿行去。
沒多久便碰上了一路尋來的貼身宮婢。挽竹甚是焦急的樣子,忙上前道:“殿下方才急急忙忙跑去哪裡了?今日不太平,可嚇死奴婢了!”
紀初桃腮上一抹輕紅,支吾道:“本宮聽到了鼓聲,發生了何事?”
挽竹將有人上奏科舉舞弊,簪花宴中止的事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