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兒子先挑釁侮辱了祁炎,他卻避重就輕,惡人先告狀!就衝這品性,紀初桃便不想溫和待他。
她輕輕皺了皺眉,語氣嚴肅了些許:“這裡是本宮的府邸,不是衙門,伯爺一口一個兇犯,是拿本宮當悍匪頭子麼?”
她聲音雖輕軟微啞,態度卻不怯懦。
忠勇伯夫婦對視一眼,氣焰低了下去,老老實實躬身垂首,嗫嚅道:“這……臣並無此意。”
紀初桃這才松開眉頭,看了沉穩站在自己身邊的祁炎,不知為何有了底氣。稍稍冷靜,她輕聲道:“昨夜本宮也在,有幸目睹了當時情形。但本宮也不是以權欺壓之人,既要公道,到底真相如何,也不能光憑你我一面之詞。來人,傳人證!”
霍謙將酒樓掌櫃帶了過來。
掌櫃顫巍巍看了看忠勇伯,又看了看紀初桃身邊冷漠英俊的祁炎,記憶回到兩刻鍾前。
“祁將軍知道,忠勇伯和他向來不對付,一定會用此事大做文章。祁將軍還知道,忠勇伯定會重金收買你,讓你將口供改成他想要聽的話,但你要明白……”
宋元白將佩劍往桌上一拍,翹起二郎腿吊兒郎當,乜眼道:“你要明白,為了區區蠅頭小利而構陷三公主的人,賭上身家性命和皇族作對,這筆生意劃不劃算?”
還有公主府裡那個拿弓箭的侍衛,更是不好惹!
回憶到底為止,掌櫃的暗自打了個哆嗦,噗通低下頭跪下,將昨夜的情形一一復述清楚。
一番話聽下來,忠勇伯由最開始的勝券在握驟然變成震驚,繼而臉色鐵青,瞪著掌櫃不語,一副啞巴吃黃連的憋屈樣兒。
忠勇伯本來早就花重金買通掌櫃篡改口供,將責任盡數推到祁炎身上,可不知為何又臨時反水……
他順著掌櫃唯喏的視線望去,定格在祁炎身上,隨即咬緊牙關。
是他!一定是他又動了手腳。
可畢竟是蠢兒子失言在先,自己收買在後,怎麼都不佔理,忠勇伯也隻能咬碎了牙往肚裡吞。
Advertisement
“真相就是如此,本宮會管好自己的家臣,也請伯爺教好自己的兒子。”紀初桃一語定音。
忠勇伯夫婦沒有撈到任何好處,還被反將一軍,擠出一個難看的假笑,青著臉走了。
將人證也送走,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紀初桃鼻根燥熱,呼出一口氣,看向身邊的祁炎。
其實她也發現了,從一開始,那掌櫃的一直在偷偷看祁炎的臉色,似是對他頗為忌憚。
再想起掌櫃這番流暢到一點波折也沒有的供詞,紀初桃心裡已有了底:大概還是祁炎悄悄插手,做好了收尾,這才沒有給心術不正之人以可乘之機……
祁炎這人,根本就是強大到不需要她的保護呢。
他留在公主府裡,也一定是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罷?
“他伏低做小,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狼子野心,你可千萬不要上當。”
二姐的話猶在耳畔,又想起昨夜煙花下,他那狡慧而富有侵略性的話語……昏昏沉沉的,身體如緊繃的弦撐到極致,眼一黑朝前栽去。
落入一個結實硬朗的懷抱。
……
紀初桃病了幾日,在榻上躺著不能出門,正無聊,二姐紀姝來探病了。
“忠勇伯的事我聽說了,倒沒發現,你為了那小子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紀初桃以前最怕這種繁瑣人情,這次為了祁炎出頭,倒頗叫人意外。
“這麼說來,雪夜那晚,你是拿下他了?”紀姝坐在榻沿,笑著戲弄病中的妹妹。
提及此事,紀初桃臉一紅,縮回被子裡。
見她如此,紀姝一愣,眯著眼意味深長道:“你莫不是,又被他壓制住了罷?”
被子裡難堪地“唔”了一聲,小腦袋點了點。
第27章 醋意 紀初桃正站在另……
“所以, 每次他有逾矩的行徑,你就露怯了?”紀姝問。
“我……控制不住。”紀初桃氣虛道。
隻要祁炎一逼近,狹小的空間內充斥著他炙熱的氣息, 她便不可抑制地想起夢裡成親後的畫面,想起他兇而纏綿的吻和她哽咽的淚水……
就像是白兔之於蒼狼, 無論如何強撐, “危險”來臨時依舊有著本能的戰慄。紀初桃抓著被子, 覺得自己才降下的高熱又燒起來了。
紀姝嗤笑了聲, 裹了裹狐裘,十根蒼白的手指攏著手爐:“你到底在怕什麼呢?你是帝姬,他是臣子, 若敢違背你的心意對你用強,必是犯上死罪。以那小子的格局,會做這般因小失大的事?”
“我也想過, 他並非魯莽衝動之人。可是……”
可是夢裡那些, 還有書房那次,她是真正感受到了祁炎身上散發的壓迫氣場, 不像是在玩笑。
“有時候,男人會用惱羞成怒來掩蓋自己的心事。越是對你疾言厲色, 則越是暴露了他當時心境的動搖。”
紀姝一針見血,眯著眼緩緩道,“小廢物,你不該在那時退開的。”
若她當時再堅持一會兒, 敗北的就是祁炎那小子了。
“那……那若是再遇到這般情形, 我該如何做?”紀初桃從被子下抬起一雙水潤的眼睛,好奇問道。
“親他。”紀姝紅唇一勾,語出驚人, “撩完就撤,別給他反應的時機,自亂陣腳的就會是他了。”
“……”
紀初桃兩頰飛紅,恨不得縮回被子中,搖頭道:“我不要!”
親吻是隻能和心愛之人做的,怎能隨隨便便給出呢?就算祁炎是夢裡預知的驸馬,但現在……現在就是不行!
紀姝對妹妹的反應毫不意外,依舊沒心沒肺地笑著,誘哄她:“你不想被他拿捏住弱點,被他牽著鼻子走罷?”
紀初桃捂著發燙的臉,點了點頭。
她想要幫祁炎,但並不會為了他背離自己的心願,更不會將自己變成他用以牽制大姐的把柄。
紀姝道:“但是,你又想救他。”
被子下的腦袋瘋狂點頭。
紀姝笑了:“那除了降服感化他,讓他為你所用,你還有別的法子?”
“雖說如此,”紀初桃想了想,輕聲道,“可總覺得,這樣的手段不太好。”
“他如何對你,你就如何反擊他,有什麼不好?何況你我這種身份的女人,除了一顆心不能拿出去玩,別的盡管放開手腳,及時行樂才是正事。”
紀姝繞著鬢角垂下的黑發,眼裡的笑涼薄而又風情萬種,“男人雖壞,可在榻上還是有些用的……以後,你便會知曉了。”
並不是很想知曉呢。紀初桃哭笑不得。
可是又覺得二姐好厲害,能將那麼多男人教養得服服帖帖的,連北燕質子那麼身份復雜的一個人,都在她面前俯首帖耳。
若是祁炎也……
紀初桃忍不住幻想一番祁炎像李烈那樣聽話的樣子,而自己則像二姐那樣……不知為何,心裡有種莫名的鼓噪,像是愉悅,又像是羞恥,一個岔神咳得面紅耳赤。
宮婢慌忙入內,給她順氣的順氣,倒水的倒水,忙成一片。
“我又說什麼刺激到你啦?”紀姝挑眉訝異,無情奚落道,“不就是提了句男女之事麼,至於把你嚇成這樣?怕男色如鼠,哪裡像我紀家的公主。”
紀初桃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就著宮婢的手飲了茶水,眼尾浮現一抹桃紅,沒敢說自己方才想到了什麼。
剛緩下來,便聽見內侍送了不少拜帖並錦盒過來,裡頭都是宮裡和京都各府聽聞紀初桃病了,差人送來的珍貴藥材。
不管用不得用得著,都是一份心意。
紀姝粗略地掃了一眼,隨意問道:“那小子來探過病不曾?”
紀初桃倚在繡枕中,愣了愣神,方知二姐說的是祁炎。
遂搖了搖頭。
“病的這些時日,一次也沒有?”紀姝眯起眼道。
“他是外臣,自然不能隨意進我寢殿。”紀初桃對紀姝的這番話感到疑惑,並不覺得祁炎這些天未出現有何不對。
“就算不能相見,託人問話還是可以的。”紀姝若有所思。
若是以前他與紀初桃關系僵持之時,不見也就罷了,態度緩和之後避而不見,反而不正常。
紀姝想了想,改口道:“索性晾著罷,不必找他。”
紀初桃眨眨眼:這又是什麼道理?方才,二姐不還讓她“親”祁炎麼?
似是看出了紀初桃的疑惑,紀姝哼笑一聲:“就是心中突然不太爽快。我和男人玩時,就不喜的就是他們忽冷忽熱的那一套。”
“忽冷忽熱?”紀初桃一知半解,心道難道祁炎也是這樣嗎?
想起上個月被自己逐出府去的那幾個男侍,紀姝笑得有些涼,“譬如故意疏遠,或是和別的女子牽扯不清,以此惹女人爭風吃醋……都是些雕蟲小技,愚蠢至極。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趁早踢了。”
“記住,不要給男人傷害你的機會。”她道,“隻有堅守這條底線,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
自忠勇伯鬧事之後,祁炎已經有小半月不曾見過紀初桃。
雖說宋元白再三強調,此時應暫時冷落她一段時日,讓她著急困惑,方能進行下一步攻心之戰。
但祁炎總覺得有些不靠譜,紀初桃病得太久了。
那日在廳堂,她發著高熱暈倒在自己懷裡時,脆弱得好像一抹隨時會消散的煙霞,那麼輕,那麼軟。
想著這些,他心中總是有股難掩的焦躁。沒有紀初桃的這些時日,明明生活隻是回歸到了往日的孤寂乏味,他卻怎麼過都不順心。
夜裡,他去見了琅琊王紀因的人。
大概是他的臉色太過陰沉不耐,氣勢凌寒,那邊猶疑了許久,還是交出了一份名單——是他們埋在公主的暗線,當做雙方合作的誠意。
祁炎掃了一眼,名單上是個內侍的名字。
祁炎記憶極佳,又刻意留意過公主府的布局和人員安排,幾乎瞬間就將這個名字和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聯系起來。
他知道這個內侍並不是琅琊王最後的籌碼,他一定還有其他埋得更深的暗線。不過無礙,隻要有了突破口,他遲早能牽扯出紀因身後藏著的那條大魚……
那才是,真正有資格和他談判之人。
“……拜託祁將軍了!”紀因的謀士攏袖一躬,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