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轉移殷曉的注意力, 殷雲扭頭看向夕照峰主,擔憂地問:“峰主, 那個叫烏翦的傀儡師真的很厲害嗎?”
“在傀儡師裡面, 應該是最厲害的一個了。”夕照峰主想了想,“一般傀儡師隻能操控一個傀儡, 三個便是極限。但她卻能操控成百上千個傀儡, 同時配合肉身加強的術法, 讓這些傀儡為她戰鬥……”
“好強……”殷雲聞言,臉上擔憂更甚, “那她這麼強,不就相當於沒有弱點了嗎?”
“那也不至於。”夕照峰主思索道, “同時操控這麼多傀儡,難免會有疏漏, 這些疏漏就有可能成為她的弱點……”
就在他們說話時,道場中央突然亮起一道白光。
白光形成一個巨大的光圈, 光圈上隱隱漂浮著淺金色的符文, 一看便是出自時晴峰主的手筆。
“回來了!”上官屏激動地叫了一聲,緊接著,白光消失, 一大群身著樸素的男女老少茫然地出現在原地。
殷雲一眼認出了他們:“是殷家村的人……!”
殷曉的反應更快, 直接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娘親!”
殷母也一眼看到了他們。
“阿雲, 曉曉!”
她眼眶泛紅,伸出雙臂,滿滿抱住自己的兩個孩子。
“娘親!娘親!”殷曉抱著她蹭來蹭去,親熱得不行,“曉曉想你……”
“娘也是……”殷母輕輕撫摸她的後背,眼眶裡迅速積聚起淚花。
“娘親,你們沒事吧?”殷雲也鼻子發酸,他忍住想哭的衝動,仔細問道,“村裡的人都在這裡了嗎?有沒有少了誰?”
“沒有。”殷母百感交集地看著他,眼神滿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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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殷家村的時候,他還是個木訥膽怯的小孩子,如今看著似乎已經成熟很多了。
“沒事,大家都沒事。”殷母搖了搖頭,“多虧了那個叫唐峭的孩子,都是她把我們救出來的……”
殷雲聞言,連忙問:“那她人呢?”
殷母神色凝重,眼中有濃濃的擔憂:“她應該還在那裡。我們離開的時候,烏翦追了過來,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阿雲,你能不能請天樞的仙長們現在就去救那孩子,不然我怕……”
“別怕。”夕照峰主走過來,她不善言辭,但還是努力地做出承諾,“你們先去休息吧,不必過多擔心……我們現在就去救她。”
殷母雖然看不出她的修為與位階,但卻能從她的眼中看出真誠與溫柔。
“多謝仙長,那就勞煩您了。”殷母深深鞠躬,其他村民也跟著施禮道謝。
“多謝仙長!”“多謝仙長!”
幾個天樞弟子將他們領走了,夕照峰主走向早已準備好的傳送陣,上官屏與雙子立即跟上。
“峰主,您現在要過去了嗎?”
“曉曉也要去!曉曉要去……救峭峭!”
“你們兩個……可以和我一起去。”似乎想到了什麼,夕照峰主點了點頭。
上官屏立馬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留在這裡等我們吧。”
“哎——”上官屏喪氣地低下頭,“那好吧……”
夕照峰主不再多言,帶著殷雲、殷曉,三人踏入傳送陣,眨眼來到戰場之上。
密林之中廝殺聲不斷,地上隨處可見殘肢與血跡,空氣裡滿是刺鼻的血腥味。夕照峰主取出一隻琉璃盞提在手裡,琉璃盞散發碧色的淡淡光輝,輕輕一揮,便照亮了草葉上的黑色斑點。
“這是什麼?”殷雲驚疑道。
“死人的腐氣。”夕照峰主說,“這裡腐氣如此之多,說明曾經有大量傀儡路過這裡。我們跟著這些腐氣走吧。”
“是。”
殷雲與殷曉齊齊點頭,三人循著斷斷續續的黑色斑點,繼續向密林深處前進。
與此同時,唐峭與沈漆燈也在追尋烏翦的蹤跡。
從烏翦之前的行動來看,她應該是將傀儡都藏在了這片迷宮似的密林裡。現在她已經折損了用來對付唐峭的那批傀儡,以唐峭對她的了解,她必定會去其他藏匿地,調動剩下的傀儡繼續戰鬥。
唐峭停在一棵極高的古樹上,看了看黑黝黝的下方,從儲物袋裡又掏出一隻儲物袋。
“你聞聞。”她將儲物袋遞到沈漆燈的鼻子下面。
沈漆燈眼神古怪:“聞什麼?”
“聞這上面的氣息啊。”唐峭理所當然道,“你不是很擅長分辨別人的氣息嗎?”
沈漆燈似笑非笑:“你真把我當狗了?”
唐峭:“你本來就……”
話未說完,她發現沈漆燈的衣服上還在洇出血跡,她移開視線,突然安靜了下來。
“怎麼不說了?”沈漆燈微微湊近她,“怕我咬你?”
非常低級的挑釁,但唐峭現在根本無心理會。
“別出聲。”她伸出食指抵住沈漆燈微涼的嘴唇,輕聲道,“有人來了。”
沈漆燈視線微動,與她一起向下望去。
層層疊疊的樹葉下面,夕照峰主與殷雲、殷曉的身形逐漸清晰。
“小心。”夕照峰主剛叮囑完雙子,倏地抬頭,“誰在那裡?”
唐峭與沈漆燈對視一眼,從樹頂縱身躍下。
夕照峰主提高琉璃盞,將雙子擋在背後,身上多處法器蠢蠢欲動。
唐峭與沈漆燈從昏暗的樹影裡走了出來。
“夕照峰主,是我們。”
“峭峭!是峭峭!”殷曉見狀,立即高興地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唐峭。
唐峭差點被她撲倒,所幸沈漆燈伸手託了她一把,她才勉強站穩身體。
殷雲也很驚喜,但礙於沈漆燈在場,他躊躇幾秒,終究沒有像殷曉那樣衝上去。
沈師兄不喜歡其他異性太接近唐峭……這點他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原來是你們。”夕照峰主松了一口氣,“殷家村的人說烏翦正在追殺你們,烏翦呢?”說著她還環視了一圈,“她去哪兒了?”
“跑了,我們也在找她。”唐峭道,“夕照峰主,你有多餘的回春丹嗎?”
沈漆燈聞言,眸光閃爍地看了她一眼。
“有。”夕照峰主掏出一把回春丹,“一顆一顆吃,別一口吞,容易噎著……”
唐峭道了聲謝,接過回春丹,遞給一旁的沈漆燈。
“吃吧。”
沈漆燈看著躺在她手心的幾顆藥丸,興趣缺缺道:“我不需要。”
唐峭眼神狐疑:“真的?”
沈漆燈彎了彎眼睛:“除非你求我。”
唐峭發出一聲極具嘲諷的冷笑。
殷雲見狀,忍不住弱弱開口:“你們兩人都傷得不輕,一人吃一半吧,別……”
他沒能說完後半句,因為沈漆燈涼涼地掃了他一眼,他便自覺閉嘴了。
唐峭也不想管沈漆燈了。
說到底他隻是她的對手,就算救了她一次,和她並肩作戰了一次,但他過去也針對了她那麼多次,她又何必在意他的死活?
唐峭不再說話,她收回視線,將回春丹放進儲物袋。
殷雲一怔:“你也不吃嗎……”
“我沒事。”唐峭搖搖頭,抬眸看向夕照峰主手裡的琉璃盞,“夕照峰主,這是什麼?”
夕照峰主將琉璃盞的作用又說明了一遍。
“大家小心一點,我們一路走來,腐氣越來越重,估計烏翦就在不遠處——”
她的提醒被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吼打斷了。
眾人立即抬頭,看見純白色的巨龍正在咆哮著向他們俯衝而來。他的身上傷痕累累,銀白色的龍鱗被血染紅,龍角也被折斷了一隻,那雙總是高傲的金色豎瞳此時如同沸騰的熔漿,充滿了怒不可遏的烈火。
唐峭立即看向沈漆燈。
這家伙,到底是有多暴力啊?
沈漆燈無奈地聳了聳肩:“我趕時間……”
唐峭來不及評價,巨龍張開嘴,一道龍炎瞬間噴吐而出。夕照峰主立即用法器開防護罩,與此同時,沈漆燈身形一動,瞬移到了巨龍的前方。
殷雲一慌:“沈師兄的身上還有傷!”
“我知道!”唐峭抬手掐訣,旋即也消失在防護罩中。
她一離開,殷雲和殷曉更急了。兩人連忙看向夕照峰主,夕照峰主明白他們的意思,正要有所動作,四周樹叢裡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
“又來人了嗎?”烏翦的聲音回蕩在幽深的密林裡,“好啊,都來成為我的人偶吧,我很需要你們……”
夕照峰主神色一變,手上琉璃盞變成一柄碧色長槍。她流利地旋身一揮,碧光激蕩,隱在暗處的傀儡紛紛顯現了出來。
而在這些死氣沉沉的傀儡之後,便是一襲紅裙的烏翦。
這次她沒有再懸停半空了,而是被重重傀儡包圍著,如同盛放在地獄裡的彼岸花,極美也極毒。
烏翦低垂眼睫,看也不看夕照峰主一眼,隻是撥弄紅線,傀儡頓時兇猛地向他們撲了上去。
夕照峰主聲音極低:“待在防護罩裡不要出來。”
她背對著殷雲、殷曉說完這句便提槍將傀儡們往另一個方向引,留下殷雲、殷曉二人待在防護罩裡,有種被外界隔斷的感覺。
無論是傀儡還是烏翦,都沒有攻擊他們,甚至連看都不朝他們這邊看。
殷雲很快發現這個防護罩似乎能隱匿他們的身形和氣息,讓傀儡和烏翦發現不了他們的存在。
但他們還是想做點什麼。
“阿雲!”殷曉急得緊緊握住殷雲的手,力道大得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殷雲也沒有發覺,他正在努力思考。
峰主之前跟他說過,烏翦的疏漏和弱點……
“我知道了。”殷雲突然抬眸,認真地看著殷曉,“我知道該怎麼對付烏翦了。”
第82章
“唔?”殷曉懵懂地歪了歪頭。
殷雲看了一眼隱在重重傀儡之中的烏翦, 低頭與殷曉湊在一起,將自己的計劃快速說了一遍。
他的計劃很簡單,就是利用烏翦與傀儡的關系,獲得近身襲擊她的機會。
烏翦操控的傀儡眾多, 對別人來說, 想要接近她, 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但這也從側面暴露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她隻會防備活人, 卻不會防備自己身邊的傀儡。
如果能轉移走她的注意力, 再讓殷曉混入她的傀儡隊伍,趁其不備, 或許就能襲擊成功……
而現在他們兩人都在防護罩裡, 想要讓這個計劃順利實施, 他們兩人就必須先走出這個防護罩。
這對殷雲和殷曉來說,無疑是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最重要的是, 絕對不能失敗。
一旦失敗了,就會給峰主和唐峭他們帶來麻煩, 而且還是很大的麻煩。
殷雲不怕失敗,但他怕給大家拖後腿。
他看著殷曉, 因為過度緊張而再次猶豫起來:“曉曉,我們到底要不要這麼做……”
“要!”殷曉非常用力地點頭, “為了娘親和……峭峭!”
她的眼睛明亮而堅定, 讓殷雲又想起了小時候的殷曉,明明是他的妹妹,卻永遠無所畏懼地擋在他的前面。
“……我明白了。”
殷雲深吸一口氣, 松開殷曉的手, 鼓起勇氣看向烏翦。
殷曉也無比緊張, 明明早已不用呼吸,卻還是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殷雲握緊雙拳,猛地衝出防護罩。
他衝刺的動靜極大,烏翦察覺到他的氣息波動,立即將視線移向了他。
“想逃麼?”她掩袖輕笑,笑聲極冷,“可惜,逃不掉了。”
殷雲臉色漲得通紅,不要命似的向她身後的樹叢狂奔。烏翦撥動紅線,分出一部分傀儡追上他,殷雲手裡沒有武器,便拿出爆破符一股腦地往外扔。
這些爆破符的威力不大,但動靜卻不小,眨眼便將樹叢炸得硝煙彌漫,火光四起。
烏翦被這些煙塵遮擋了視線,她有些不悅地牽動十指,調來更多傀儡對付殷雲。
被調動的傀儡從烏翦身側走過,向殷雲走去,整齊沉重的腳步聲疊在一起,有種僵硬而詭異的壓迫感。
突然,一對銀色鉤鎖從烏翦身後甩出。烏翦聽到破空之聲,立即轉身,下一瞬,她的雙手就被這對尖銳的鉤鎖齊齊穿透。
鮮血從烏翦的手心流淌下來,她蹙眉看著面前的少女,一向冷靜的聲音終於有了波瀾:“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