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腎上腺素在作祟?還是其他更糟糕的東西……
看著沈漆燈濃密的睫毛,唐峭下意識伸出手,覆上他的臉頰。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
唐峭的目光霎時清醒:“張宿過來了。”
“嘖……”沈漆燈停頓,眼底閃過明顯的不悅,“礙事。”
唐峭一把推開他,握緊刀柄,一個瞬移停至半空。
“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
沈漆燈慢吞吞從地上站起來:“什麼問題?”
唐峭:“那個镯子可以傳音嗎?”
“嗯?”沈漆燈一時沒反應過來。
“好了,我知道了。”唐峭舉起九御,對準他的方向猛地一揮,“快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沈漆燈:“……”
煞氣瞬間衝天而起,如同黑色的飓風,呼嘯著向沈漆燈襲去。
這一刀注入的靈力極強,方圓十裡都被濃重的黑霧籠罩了。待到張宿趕來的時候,沈漆燈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周圍的草木被削去大半,隻剩下唐峭一人站在光禿禿的樹頂上。
張宿:“人呢?”
唐峭收起九御:“跑了。”
Advertisement
“是你故意放跑的吧?”張宿語氣不善。
“那不然呢?”唐峭聳了聳肩,“我沒跟著他們一起跑,已經很對得起你了。”
“你倒是想呢。”張宿冷笑,忽然奇怪地盯著唐峭,“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唐峭心下一驚,故作鎮定:“你看錯了吧。”
“我又不是瞎子。”張宿不耐煩地甩尾,白鱗亮得有些晃眼,“你該不會是駕馭不了九御,身體承受不住了吧?”
“……可能有點。”唐峭順勢點頭,“還好你趕過來了,不然我剛才八成要栽。”
張宿見她承認得如此理所當然,忍不住用一種看廢物的眼神看她:“扶稷到底是怎麼看上你的……”
“他也沒看上我。”唐峭實話實說,“是我自己憑本事拿到九御的。”
張宿翻了個誇張的白眼,一副被她無語到的樣子。
“對了。”唐峭趁機轉移話題,“剛才那些人呢?”
“都跑了。”張宿道,“他們都帶了傳送符,倒是比之前那群人聰明。”
唐峭:“天樞最不缺傳送符。”
張宿又是一聲冷笑,語氣裡透出赤裸裸的不屑。
“一群自不量力的偽君子罷了。”
唐峭知道他們四人對天樞的印象都不好,索性也不做反駁。
一人一龍在寒風中待了一會兒,張宿終於扭頭向結界方向飛去:“回去吧。”
唐峭提氣飛身,跟上他的身影。
就在這時,張宿突然一停:“又來人了。”
唐峭聞言,立即展開靈識,向下方的密林探去。
正如張宿所言,又有一批人馬進了山林。這批人在數量上比沈漆燈帶來的夜行使要多出不少,但在質量上似乎不如夜行使那般訓練有素,不少人連隱藏自己的氣息都做不到。
“不是天樞的人。”唐峭道。
“真是麻煩……”
張宿不耐地飛掠而去,唐峭微一思忖,也跟了上去。
不清楚這群人的目的是什麼,總之先看看再說。
樹林裡黑黢黢的,隨著裡面的腳步聲越來越嘈雜,一大群人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
張宿俯瞰他們,冷冷出聲:“何人闖入此地?”
真龍發出的聲音格外威嚴渾厚,具有極強的穿透力。密林中的人聽到這個聲音,不由齊齊抬頭向上看。
“是龍!真的有龍!”
“家主,他們出現了!”
林中人影攢動,月光慘淡,兩道身影走了出來。
唐峭看清其中一人的樣子,下意識蹙了下眉。
居然是唐行舟。
沒記錯的話,這事跟唐家應該沒關系。
他就算要幫忙,也不用特地跟來這裡吧?
“在下謝雲嶽,是謝家的現任家主。”唐行舟身旁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對著張宿拱手施禮,高聲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張宿高傲地俯視他:“你還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閣下不必對我抱有如此大的敵意。”謝雲嶽不急不躁,“在下此行前來,其實並無惡意,隻是想與人皇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談?”張宿被他說笑了,“你想談什麼?”
謝雲嶽:“談一談……先祖的遺留問題。”
“應死之人,沒資格和我們談。”張宿不客氣地說,“滾吧,趁我現在還不想動手。”
“閣下這般行徑,是否有些欠妥?”唐行舟見他態度惡劣,不由肅聲開口,“我等雖是來求和,卻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輩,且閣下也不能代表人皇的意志,還請閣下放尊重些。”
“尊重?”張宿發出一聲譏笑,“喂,你聽到了嗎?他居然跟我談尊重。”
他說話時微微側目,視線是朝向唐峭的,也正因此,眾人才發現在他後面居然還有一個人。
唐峭有些無奈:“你們聊就好,不必拉我出來。”
少女面容顯露在月光下的這一刻,唐行舟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他之前就覺得那人口中的女魔頭和唐峭十分相似,因此一直猶疑不定,所以才特地跟過來看看……
沒想到,居然真的是這個喪門星。
第77章
唐峭其實不是很想在這種地方和唐行舟見面。
不是擔心唐行舟會生氣——唐峭根本不關心他的心路歷程, 純粹隻是覺得麻煩而已。
她可沒有精力浪費在這種人的身上。
話雖如此,但既然已經被他看見了,再躲起來也不可能。
況且他也沒有資格讓她躲起來。
不過,看他那副等不及要教訓她的表情……
唐峭隻掃了唐行舟一眼, 便冷淡地收回視線。
張宿還在嘲諷:“你們想要尊重是嗎?我隻會尊重強者, 想要讓我尊重你們, 就盡全力來打敗我吧。”
他說得這般直白,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的謝雲嶽, 臉色也沉了下來。
在來之此, 他已和另外幾個世家討論出了解決方案。
人皇和他身邊這幾個部屬畢竟不是普通修士,若選擇強攻, 最後必然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所以他們打算先求和,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如果能讓人皇打消復仇的念頭,自然是再好不過, 就算讓他們獻出少許資源,也不是不行。
但若是人皇態度堅決, 一定要開戰,那他們也不會退縮, 眾人聯合起來,再加上天樞的援助, 定能打贏這場戰役。
因此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弱勢的一方。但他沒想到, 這條龍居然如此囂張,出言不遜也就罷了,竟連人皇的面都不讓他們見?
周圍眾人義憤填膺地叫嚷起來, 謝雲嶽看著空中的張宿, 冷聲道:“閣下, 做人留一線,切莫欺人太甚!”
張宿高揚龍首,傲慢大笑:“我可不是人!”
語畢,他猛地俯衝,卷起千層狂風,勢如雷電,直逼謝雲嶽而去。
“保護家主!”
眾人紛紛掏出武器,與張宿激鬥起來。
唐峭停在一棵參天古樹上,遙望著這場以一敵眾的戰況,遲遲沒有出手。
雖然她目前明面上是人皇這邊的,但她其實不站任何一方,也不是很關心這些人的生死——她隻是想把殷家村那些人救出來而已。
況且,剛才張宿也沒讓她動手……
還是回行宮算了。
唐峭打定主意,轉身正要往結界的方向掠去,一道身影突然阻攔到她的面前。
“你要去哪兒?”唐行舟板著臉,陰沉地看著她。
果然來了。
唐峭微不可察地嘆氣:“跟你有關系嗎?”
唐行舟慍怒道:“你流著我唐家的血脈,當然跟我有關系!”
唐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這破血脈我還真不稀罕,誰想要你給誰吧。”
她這種趕蒼蠅似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唐行舟,唐行舟眼神一變,陡然破口大罵:“不識好歹!”
唐峭的表情也冷了下來:“你說誰不識好歹?”
“我說的就是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唐行舟怒聲呵斥,“你知道你這麼做會給唐家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嗎?我供你吃供你喝,還把你送進天樞,不是讓你給我唐家丟臉的!”
見他這般義正言辭,唐峭不怒反笑:“供我吃供我喝?把我養大的明明是我娘,跟你有半點關系嗎?”
“你以為沒有唐家,你娘還能把你養大?”唐行舟用一種悔恨不堪的眼神看她,“早知道你會如此是非不分,當初我就不該送你進天樞!”
唐峭嗤笑:“你後悔的隻有送我進天樞嗎?不如後悔你當年為什麼管不住自己,又為什麼不善待我娘……”
“閉嘴!”
唐行舟早就對唐峭百般不滿,平時有徐竹萱在身旁還能攔著點,此時他終於忍無可忍,驟然揮劍。唐峭拔刀格擋,劍光與刀鋒在空中猛烈相撞,碰出奪目的光芒。
“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你娘。”唐行舟緊緊盯著她,生怕別人聽見似的壓低聲音,“但你有沒有想過,她本就是唐家的侍女,就算沒有生下你,就她那沒用的樣子,你以為她能活到現在?”
唐峭偏了偏頭:“你的意思是,她能活這麼久,還多虧你了?”
唐行舟猛地拔高聲音:“沒有我,沒有唐家,你以為她能活多久?!”
這無比虛偽、又無比無恥的嘴臉……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唐峭深吸一口氣:“所以呢?你想讓我對你感恩戴德?”
“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唐行舟冷冷道,“跟我回唐家,不得再出來,更不得再與這邊有任何關聯。”
唐峭拒絕得很幹脆:“不可能。”
唐行舟瞬間沉下臉:“你說什麼?!”
“我說,不可能。”唐峭自上而下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不會回你的唐家,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如果你指望我會聽你的,不如還是自盡比較快。”
唐行舟倏地捏緊劍柄,發出一聲怒斥:“混賬!”
“說話前想清楚。”唐峭冷笑一聲,“我是混賬,那你又是什麼?”
唐行舟勃然大怒:“你這喪門星,既然如此執迷不悟,今日我便要清理門戶!”
說著,他舉起長劍,暴風疾雨般向唐峭襲來。
唐峭目光一凜,提刀迎上。
刀劍猛地相擊,電火四射,發出刺耳錚鳴。唐行舟修為雖高,但這些年忙於經營唐家,劍術上早已懈怠。如今對上刀法大成的唐峭,雖激戰數十回合,看著迅猛,卻遲遲無法佔據上風。
“不是要清理門戶的嗎?”唐峭挑起一刀,將他擊出三丈遠,“就憑這點本事,也想清理我?”
“果然和你那個短命娘一樣晦氣……”
唐行舟咬牙切齒,抬手猛地刺出一劍。亮光驟起,唐峭迅速閃避,劍尖錯開她的小腹,一劍刺中她的腰側——
劍尖仿佛刺中了什麼堅硬的東西,沒有血流出來,卻有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
唐峭臉色微變,藤蔓倏地纏上唐行舟的長劍,同時她迅速提氣後躍,將系在腰間的香囊取下。
香囊已經被劍戳破了,上面撕開一個口子,栀子花幹和碎銀就這麼掉了出來。
這是方璎留給她最後的遺物。
居然被這個畜生……
唐峭捏緊香囊,抬起眼眸,慢慢看向唐行舟。
“你該死。”
唐行舟怒喝:“孽障,還敢出言不遜,我現在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