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畏懼地向後縮了縮,發出了細弱的嚶嚀聲。
唐峭斜睨沈漆燈一眼:“別嚇它。”
沈漆燈輕笑一聲,又站直了身體。
作為夜行使,崔黎比他們更關注觀月人的行蹤。他垂眸看向小狐狸,表情認真,一絲不苟地問:“你是在何處遇到他的?”
小狐狸被他看得又是一抖:“就、就在這座山上……”
“說具體點。”
“好、好……”
大約在兩個月前,陰宜山上的狐狸終於被獵光了。
山民們開始討論要不要去周圍其他山上打獵,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在隱蔽的山洞裡,還藏著一隻剛滿歲的小狐狸。
白日裡山民到處走動,小狐狸不敢出來,所以便一直小心翼翼地躲在山洞裡。隻有等到夜深人靜,山民們都睡了,小狐狸才敢從山洞裡冒頭,出來找點吃的充飢。
今夜的月亮格外得大,也格外得圓。
小狐狸站在山崖上,看著高懸夜空的月亮,冷風一吹,終於抑制不住地抽泣起來。
“爹,娘……”
它止不住地嚎哭,眼淚越流越多,將胸前的絨毛打湿成一绺绺的樣子。
“你在哭什麼?”
上方響起一道低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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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一驚,連忙抬頭,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映入它的眼簾。
男子白衣黑發,清冷出塵,站在皎潔的月色下,仿佛隨時都會羽化而去。
小狐狸一時竟看呆了。
不是那些山民,手裡也沒有可怕的斧頭。
不過他臉上的東西,好奇怪……
似乎看出了小狐狸在想什麼,觀月人低笑,抬手輕敲了敲自己的面具。
“這是面具。”
“面具……?”小狐狸似懂非懂。
“就是用來遮擋面容的東西。”觀月人語氣耐心,低沉而平緩,“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在哭什麼?”
小狐狸被他提起傷心事,不由又抽噎起來。
“我的爹娘,還有我的兄弟姐妹,都被殺死了……”
觀月人循循善誘:“被誰殺死了?”
“被那些住在這裡的人……”
“嗯,原來如此。”觀月人微微沉吟,“那你恨他們嗎?”
“恨?”小狐狸聽不懂,“什麼是恨?”
“這個我可不好解釋啊。”觀月人輕輕嘆息,“這樣吧,我換個說法。”
“你想讓他們消失嗎?”
小狐狸一聽,連連點頭:“想!特別想!”
“這就好辦了。”
觀月人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隻袖珍銅壺,交給小狐狸。
“這個給你。”
小狐狸抬起前爪,從他手中接過銅壺,茫然道:“這是什麼?”
“這是我新煉制的法器。”觀月人道,“看到這個軟塞了嗎?將軟塞取下,壺中就會噴出白霧,讓它多噴幾次,那些人就會消失了。”
“……這麼簡單?”小狐狸不可思議地看著銅壺,用爪子戳了戳壺嘴上的塞子,“隻要把這個拿掉,那些人真的會消失?”
“你可以試試。”
小狐狸心中莫名激動。它將銅壺緊緊抱在懷裡,仰頭看著觀月人,認真地問:“我要怎麼才能答謝你?”
“答謝?”觀月人笑道,“你一個小狐狸,又能答謝我什麼。”
“我可以把我的食物給你,或者、或者……”小狐狸咬咬牙,顫抖著說,“或者是我的皮毛也可以!”
它知道自己的皮毛是好東西,因為那些山民們在殺死它的爹娘後,從來沒有扔掉皮毛,而是將皮毛完整剝下,好好地收了起來。
“我對你的皮毛沒興趣。”觀月人道,“我隻是想試試這個法器罷了……”
他的語調依然平緩,在這個寂靜的深夜裡,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
小狐狸打了個哆嗦,小聲道:“謝、謝謝你……”
觀月人笑笑,拂袖離開了。
“所以是他主動出現,將這個銅壺送給了你?”崔黎嚴肅道,“那他之後有再來過嗎?”
小狐狸搖搖頭:“沒有,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崔黎深深嘆了口氣。
殷雲弱弱開口:“那我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其實他是想問崔黎會不會殺了這隻小狐狸,但他怕這樣會嚇到小狐狸,所以才換了個較為隱晦的問法。
唐峭看了崔黎一眼,沒有說話。
此事涉及觀月人,她不好做決定,沈漆燈也不好做決定,隻能交給崔黎。
崔黎沉聲道:“它害了這麼多山民,自然不能放過它。”
小狐狸一聽,頓時又嚇得眼淚直流,毛茸茸的身子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但是——”崔黎微微一頓,“它和觀月人有過接觸,也不能就地處理。”
殷雲小心翼翼道:“所以……?”
“所以,”崔黎輕嘆一聲,“隻能先帶它回天樞了。”
此話一出,殷雲頓時松了一口氣。
崔黎從懷中取出一條鎖鏈,將其套到小狐狸的脖子上。鎖鏈微微泛光,旋即自動收縮,和小狐狸的脖子完全嵌合,不松不緊地銬住了它。
唐峭這才收回藤蔓,順便瞥了沈漆燈一眼。
沈漆燈正在盯著她手裡的銅壺,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抬眸笑了一下。
“怎麼了?”
唐峭掂了掂銅壺,揚眉道:“你應該知道,這個是要上交的吧?”
沈漆燈聞言,面露遺憾:“那還真是可惜。”
就知道他在打這東西的主意。
唐峭暗暗冷笑,將銅壺收進儲物袋。
“任務完成,可以回去了。”崔黎牽起鎖鏈,“得將觀月人的事情匯報給峰主。”
“好。”殷雲看著小狐狸,猶豫道,“這個小家伙……”
崔黎淡淡道:“我來看著它。”
殷雲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一行人往山下走去,沒走幾步,小狐狸突然哼唧起來。
眾人齊齊看向它。
小狐狸瑟縮道:“我、我的腳受傷了……”
之前殷曉用雙鉤刺傷了它的腳掌,雖然沒怎麼流血,但走起路來還是很疼。
崔黎不由蹙眉。
唐峭在一旁支招:“要不,你抱著它?”
殷雲聞言,立馬舉手:“我可以幫忙……”
殷曉也躍躍欲試:“曉曉,也可以……”
“算了。”崔黎嘆氣,“還是我來吧。”
說著,他抱起小狐狸,有些笨拙地避開它的腳掌。
小狐狸縮在他懷裡不敢動,但還是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你。”
崔黎淡淡看了它一眼,沒有多言。
被一隻狐狸道謝,這感覺也太怪了。
沈漆燈見他姿勢僵硬,頓時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走吧。”崔黎不自然地向前走去。
唐峭趁機重重拍了沈漆燈一把,將他向前推:“笑什麼笑,快走。”
殷雲和殷曉對視一眼,也立即跟上。
一行人身影漸遠,不知過了多久,在他們離開的地方突然憑空開出一條裂縫,緊接著,荊小玉從裂縫裡走了出來。
“主人,他們把狐狸帶走了。”
“帶走就帶走吧,一隻畜生而已。”空氣蕩起漣漪,響起觀月人的聲音。
荊小玉皺眉:“他們把您的壺也帶走了。”
“送給他們了。”
“他們還要調查您……”
“小玉,”觀月人平靜地打斷她,“那隻是一隻狐狸,不是你。”
荊小玉微微一頓,低聲道:“是,小玉明白。”
漣漪消失了,觀月人的聲音也沒有再響起。
荊小玉站在原地,想起崔黎笨拙地抱起小狐狸的樣子。
“崔黎……”
他應該會善待那隻小狐狸吧?
第54章
回去的交通工具還是崔黎的木鳶。
本來唐峭是想讓沈漆燈把它的蛟龍車拉出來, 但沈漆燈很遺憾地告訴她,車輦已經還給沈漣了。
“太麻煩了,不如直接御劍。”他滿不在乎地說。
唐峭:“……”
這個人還真是不懂享受。
平心而論,崔黎的木鳶也不錯, 起碼面積大, 飛行速度也很快, 對於群體出行來說,是很方便的交通工具。
就是有一點不好——上面風大, 坐久了頭疼。
這玩意兒畢竟沒有蓬蓋擋著, 又是在高空快速飛行,碰上長途確實有點遭不住。
大家都是修士, 身體素質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吹吹風倒也沒什麼。但那隻小狐狸可就不行了, 即使被崔黎抱在懷裡,它仍然被罡風吹得絨毛亂飛, 瑟瑟發抖,沒過多久就開始狂打噴嚏。
“要不要停下來歇歇?”唐峭注意到了小狐狸的狀態, “我怕它被吹跑了。”
“不會。”崔黎淡淡道,“拘靈鎖很牢固, 除非我也被吹跑,不然它就沒有被吹跑的可能。”
唐峭頓了頓:“但是它把鼻涕都擤到你身上了。”
一旁的沈漆燈正撐著頭似寐似醒, 聽到這句話, 他微微抬眸,將視線移了過來。
崔黎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正如唐峭所言,因為被他抱在懷裡的緣故, 小狐狸的鼻涕都粘在了他的衣服上, 還混合了眼淚和口水, 乍一看黏糊糊一大片,簡直慘不忍睹。
“……”
崔黎默默給自己掐了個淨塵訣。
他不動作還好,一做動作,唐峭發現他的胳膊也有點僵硬。
應該是抱太久胳膊麻了,畢竟這小狐狸看著也不輕,他的姿勢還很費力……
唐峭垂眸看了眼木鳶下方的城池:“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易晉。”崔黎答道,“我們已經回到修真界了,此地修士眾多,御劍需多加小心。”
他剛說完,一名修士突然迎面飛來,高喊一聲“借過”便從木鳶左翼嗖地一下擦過去了。
殷雲拍拍胸口,驚魂未定:“……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