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別摸那玩意兒,那上面有迷藥!”胡朔急忙跑了過來,眼疾手快,一把將箭矢從唐峭手中奪了過去,“我下了足足十倍的藥量呢,誰摸誰倒,你可千萬不能碰。”
唐峭聞言,連忙在沈漆燈的衣服上擦擦手。
胡朔小心謹慎地將箭矢收起來,又幫唐峭把沈漆燈扶到草地上,然後指著昏迷過去的沈漆燈,心有餘悸道:“這小子下手可真夠狠的,要不是我機智過人,早就死他手裡了!”
唐峭疑惑道:“他幹嘛了?”
胡朔瞪大眼睛:“這還用問嗎?他讓我別擋道,不然就一劍捅死我!”
唐峭更疑惑了:“那你怎麼沒死?”
胡朔:“我讓道了呀!”
唐峭:“……”
機智,確實機智。
唐峭沉默片刻,陰惻惻開口:“所以你根本沒有幫我守門?”
胡朔一驚,趕忙解釋:“我那不是琢磨著你也差不多該下去了嘛,那你都下去了,就算放他進來,他找不到人,也不會妨礙到你啊!”
說得倒是輕巧。
沈漆燈是衝著所謂的秘寶來的,不管有沒有人,他都一定會下去一探究竟。
不過他居然沒有對胡朔動手,倒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不管怎麼說,剛才真是多虧了我啊。”胡朔見縫插針地給自己攬功,“要不是我及時衝進來,這小子說不定就對你下狠手了……”
唐峭瞥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
Advertisement
也可能是她對他下狠手。
唐峭頓了頓,到底還是沒將心裡話說出來:“不過你剛才進來得的確很及時。多謝了。”
胡朔連連揮手:“哪兒的話,客氣了客氣了。”
唐峭扶著石臺站起來,平復了下呼吸,這才想起如晦刀還在這座石臺上。她立即伸手去取如晦,然而嘗試了幾次,如晦卻紋絲不動,依然牢牢地貼在石臺上,仿佛已經與這塊巨大的石頭融為一體。
唐峭微微蹙眉。她握緊刀柄,又拔了幾次,還是無濟於事。
無奈之下,唐峭隻好喊胡朔幫忙。兩人費盡全力,死死抵住石臺,胡朔更是連吃奶的勁都用上了,然而如晦還是不動如山。
不僅如此,疊在上面的天宇開霽也是一動不動,仿佛和如晦一起釘在了石臺上。
“呼,不行了,這玩意根本不是人拔的。”胡朔抹了把汗,氣喘籲籲道,“要不咱們去把之前那個大錘拿過來試試?說不定能把這破石頭砸穿。”
“不行。”唐峭搖頭,“大錘也會被吸住。”
胡朔重重嘆氣:“那怎麼辦?”
“隻能下去了。”
“嗯……啊?”胡朔沒理清這兩件事之間的關系。
唐峭的想法很簡單。
這個石臺設在這裡,可能是為了讓入侵者知難而退,也可能是為了削弱入侵者的戰鬥力,但無論是因為什麼,都必然與懸崖下面的東西有關。
當然也可能無關,但反正她都是要下去的,所以也無所謂了。
無論事態如何發展,都不會改變她的決定。
唐峭將這個想法跟胡朔簡單地講了一遍,胡朔邊聽邊點頭,最後拍了拍唐峭的肩膀,露出穩重可靠的表情。
“我明白了,那你放心去吧,我在這兒幫你看刀。”
唐峭狐疑道:“你行嗎?”
唐峭倒是不太擔心他會把刀偷走。畢竟這石臺的吸力強到離譜,要是真的有人想偷刀,起碼也得把整座石臺一起搬走才行。
她純粹是擔心胡朔會像之前一樣不頂用,隨便放人進來。
“什麼行不行的,我當然行了!”胡朔突然激動,比之前差點被大錘砸死還要激動,“我之前那是戰術,又不是真的跑路了,小友,咱們現在可是合作關系,你得信任我啊!”
唐峭懶得聽他叨叨。
她敷衍地點點頭,又垂眸看向昏迷的沈漆燈:“那他——”
少年安靜地躺在草地上,睫羽濃密,面容清雋而溫順,美好得近乎夢幻,讓人很難將他與清醒時的樣子聯系起來。
“這個你就更不用擔心了,他中了我的迷藥,這下可有的睡了——”胡朔得意地豎起一根手指,“至少一天一夜!”
唐峭:“那你之前搶聚靈丹的時候怎麼不用?”
胡朔一頓,隨即尷尬地訕笑兩聲:“那個責任不在我,主要是那一帶的樹葉太脆了。我還沒來得及用呢,就被發現了……”
唐峭:“有你在,真是你們門派的福氣。”
胡朔驕傲道:“那是當然!”
唐峭:“……”怎麼聽不出好賴話呢。
她搖搖頭,從儲物袋裡取出一顆回春丹服下,然後走到懸崖邊,深吸一口氣,縱身躍下。
胡朔正在翻找自己的儲物袋,尋思著能不能找點有用的東西給唐峭帶上,一抬頭,發現唐峭已經不見了,頓時呆住。
“诶?人呢?”
他一臉懵逼地走過去,想看看還能不能瞧見唐峭的身影,與此同時,沈漆燈的手指輕微地動了動。
唐峭一頭扎進湍急的水流裡,她用真氣護住自己的眼睛,將水下的情況探查一遍,很快浮出水面。
水下除了水草、亂石、以及一些遊魚,並沒有其他可疑的東西,也沒有墓室之類的建築。
難道還在前面?
她看了看兩側的陡峭石壁,一邊順著水流往下遊,一邊回憶系統之前跟她提過的劇情。
因為這段劇情她沒有參與,所以當時系統隻是跟她提了一嘴,並沒有說得太詳細。
她依稀記得,唐清歡在見到兇刀之前,似乎卷入過一個漩渦。
漩渦?
唐峭心念一動,指尖長出翠綠藤蔓。她瞅準時機,將藤蔓往上一甩,牢牢纏上一根從石壁間延伸出來的粗壯枝椏,接著借力一蕩,跳到了枝椏上。
這裡已經距離懸崖很遠了,處於河道的中段,兩側的石壁越來越寬,水流也越來越多,前方大約十丈遠處出現了另一道山壁,水流也隨之分成了兩股,分別向東、西兩個方向流去。
怎麼還分岔了……
唐峭收起藤蔓,任由自己墜入水中,隨波逐流,直到即將分道之時,她再次甩出藤蔓,將自己送到石壁上,然後穩住身形,仔細向下看。
這一次,兩條河道的情況一目了然。
西側的河道逐漸變寬,水流漸趨平緩,乍看是非常溫和的路況,但從上方卻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底有一個黑黝黝的深洞。
唐峭:“……”
感覺這個洞能通到地底。
東側的河道則越來越急,泛著白沫的水流重重地拍擊石壁,飛快地卷向一處,匯聚成一個翻滾的螺旋狀水渦。
這應該就是那個將唐清歡卷進去的漩渦了。
唐峭提氣連躍,轉眼來到漩渦上方的峭壁。她看著下面洶湧不息的漩渦,想了想,單手結印,給自己加了個護身罩。
雖然唐清歡沒有受傷,但她的運氣一向不太好,以防萬一……
疊好護身罩後,唐峭縱身一躍,跳進漩渦。
唐峭在漩渦裡遊了很久,漸漸地,她的腳底踩到了堅硬的實物,她睜開眼睛,一座古老破敗的宮殿映入眼簾。
周圍仍然有水波在蕩漾,但當她收起真氣,卻能自如地呼吸。
就像在陸地上一樣。
她摸了摸手臂,又吃了一顆回春丹,然後向宮門走去。
還好她疊了兩層護身罩,否則現在必然全身傷痕。
那些水流像刀子一樣劃人,也不知道唐清歡是怎麼做到毫發無傷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運?
唐峭步伐不停,很快來到宮門前。
走近看,這座宮殿已經被水流侵蝕得不成樣子了。宮牆脫落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牆皮殘缺而斑駁,上面掛滿深淺不一的溝壑。
看不出是什麼時期的建築。
唐峭推開沉重的宮門,走了進去。入目一片空曠荒蕪,除了一座石頭打造的祭壇,沒有人、沒有植物、也沒有任何生活的氣息,充斥在這座宮殿裡的隻有腐朽與死寂,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涼。
唐峭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座祭壇吸引了。
祭壇上插著一柄刀。
蕩漾的水光折射在刀刃上,泛起寒冷的鋒芒,遠遠望去,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兇煞之氣。
唐峭的眼睛瞬間亮了。
她快步走過去,在即將靠近祭壇的一瞬間,祭壇突然亮了起來。
一道虛影出現在她面前,高大而魁梧,將刀具完完全全地遮擋在了後面。
唐峭腳步停滯,抬頭看去——
這是一個身形強壯的男人。他面容英俊,膚色較深,一道長長的刀疤橫亙了半張臉,使他看起來猙獰而兇悍。
他的身上穿著沉重的甲胄,手中握著一把染血長刀,看形狀應該和祭壇上的是同一把。
是刀靈?還是刀主?
唐峭暗暗思索,男人一揮長刀,刀鋒指向她:“來者何人?”
連聲音裡都帶著肅殺的血腥氣。
唐峭坦然回答:“我叫唐峭,來自襄州,是天樞弟子。”
男人冷冷看她:“為何闖入此地?”
唐峭:“為了你身後的那把刀。”
男人沒有立即出聲,沉沉目光裡充滿審視的意味,良久,他突然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唐峭沉默。
這個問題……確實難到她了。
她很想回答“不知道”,但這樣顯得太沒誠意,無奈之下,隻好嘗試著推理。
傳聞這裡是人皇留下的藏寶地,不管傳聞是真是假,起碼說明這個地方和人皇是有點關系的。但眼前這位身上穿著這麼沉重的盔甲,說話也沒有那種上位者的威嚴與矜貴,所以多半不是人皇。再看他的刀上沾滿血跡,臉上有刀疤、皮膚也很粗糙,更像是久經沙場的戰士或將領……
唐峭:“您是人皇身邊的將軍?”
“不。”男人道,“是劊子手。”
他話音落下,周身驟然狂卷亂湧,黑色霧氣衝天而起,濃鬱的煞氣瞬間席卷了整座宮殿。
這是要幹什麼?
唐峭心中一凜,下意識伸手拔刀,卻突然想起如晦已經不在身邊了。
翻滾的黑霧中,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你也用刀?”
唐峭警覺地環顧四周:“很明顯?”
“這是一種直覺。”黑霧勾勒出高大的人形,“你殺過人嗎?”
唐峭沒有隱瞞:“殺過。”
“但你殺過的人並不算多,對吧?”男人道,“這把刀曾經收割過無數條生命,不夠強大的人,是無法駕馭它的。”
“你的意思是,”唐峭問道,“我還不夠強大?”
“你覺得你夠強大嗎?”
唐峭想了想:“我覺得還行吧。”
雖然目前還沒有達到巔峰期,但她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超越過去的自己。
男人發出一聲嗤笑:“大話誰都會說。”
唐峭不置可否。
周圍黑霧越來越濃,像張牙舞爪的野獸,嘶吼著一步步逼近她。
“你是否真的強大……”霧中的男人嗓音沉沉,“就讓我來見證一下吧。”
說完,黑霧突然暴漲,瞬間吞沒了唐峭。
天地一片死寂。
唐峭睜開眼,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宮殿和黑霧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空無一人的街道。
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夜幕沉黑,星月都藏在了晦暗的雲層後面。
是幻象?還是夢境?
唐峭正在思考,腳底突然有種粘稠的感覺。她低下頭,這才發現有大片鮮血正慢慢流淌至她的腳下,鮮血裡夾雜著細碎的血肉,在黑暗中隱隱反光。
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