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別怕。
【你曾拉我出泥潭,這次,換我來陪你。】
但很可惜,林聽並沒有看到。
因為事發後,她的社交平臺湧入太多謾罵的私信,她不得不選擇注銷賬號。
離開前,她給沈煜風留了最後兩句話。
【S,很抱歉,我以後陪不了你啦。
【你要記得一直開心哦。】
沈煜風又開始失眠,他真的很想衝到教室,和林聽攤牌。
告訴她——
被網暴也沒關系,我會想方設法地治愈你。
掉眼淚也沒關系,我會不計一切手段哄你開心。
每次油畫課結束,他都想叫住林聽,可是不行。
他現在的身份是老師,但凡行為有一丁點偏差,無疑會給她帶來更多的困擾。
所以,他不得不隱忍克制。
獨自守著回憶。
默默開導她,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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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的事,不用沈煜風說,我也記起來了。
原來,這就是每次我難過時,他拼命拽著我往上拉的原因。
我本來不想哭的,可他看我的眼神實在是太溫柔了。
「重新認識一下吧,小林同學。
「我是被你拯救過的——
「沈煜風。」
他一本正經地朝我伸出手。
我沒忍住,破涕為笑。
我又何嘗,沒被他拯救過呢。
「除此以外,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事。
「是我不知道的嗎?」
我眨了眨眼,問他。
沈煜風認真思索了幾秒,把自己的手機遞給我。
扶額低笑。
「有。
「來這之前,我把你的那幅白山茶寄給了美展評委組。
「剛才他們給我發消息,說你拿獎了。」
我差點激動得跳起來,認真翻看聊天記錄。
絲毫沒注意到某人炙熱的眼神。
「還有。」
沈煜風挑起我的下巴,把我的碎發勾至耳後。
呼吸交錯的一瞬間。
我聞到他身上那陣,被風雪裹挾的山茶花香。
「Wanan 的意思,不是晚安。
「是我愛你。
「我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暗戀了你好久好久。」
17
「Lin,這是屬於你的榮譽。」
我站在第三十五屆美展的舞臺上,接過金色的獎杯。
沈煜風坐在臺下,為我鼓掌。
其實我本來以為他今天可能不會出席,因為在不勒山頂,我拒絕了他的告白。
現在回國領獎,見面難免尷尬。
可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仍舊對我特別特別好。
頒獎典禮結束後,有一場拍賣會。
我的畫作白山茶壓軸出場。
燈光亮起的那一刻,我看見一個許久未見的身影。
他憔悴了許多,眼底紅血絲根根分明。
「五千萬。」
拍賣師還沒開始介紹,宋思砚就迫不及待地舉了牌子。
臺下議論紛紛。
「我沒聽錯吧,五千萬?」
「歷屆獲獎作品的最高成交價也就兩千萬。」
「看不出來嗎,小宋總追妻火葬場,在討林小姐歡心呢。」
拍賣師敲了敲錘子,開始叫價:
「五千萬一次!
「五千萬兩次!
「五——」
「六千萬。」
坐在角落裡的沈煜風忽然出聲打斷。
兩人視線猛地碰撞上,宋思砚的眼底燃起熊熊怒火,他繼續抬價。
「六千五百萬。」
沈煜風雲淡風輕地加碼。
「七千萬。」
眾人驚呆。
我也愣住了。
他們這是……槓上了嗎。
最終,沈煜風開出九千萬的天價,一錘定音。
他抱著那幅畫下臺時,挑釁般掃了宋思砚一眼。
「畫是我的,人也是——」
宋思砚瞬間被激怒,抡起拳頭,狠狠朝沈煜風臉上砸去。
沈煜風側身避開,讓他撲了個空。
「姓沈的,我還沒死呢,你竟敢公然挖我牆角!」
「哦?據我所知,你已經被甩很久了。」
兩人扭打在一起。
現場工作人員嚇蒙了,一位是京圈闊少,一位是天才畫家,誰都不敢上前拉架。
我得知消息趕到,正好看見沈煜風壓倒性地暴揍宋思砚,可他餘光瞥見我後,突然卸了力氣。
生生挨了宋思砚一拳。
我出聲制止:「夠了,宋思砚。」
被點名後,他立刻松開手,乖巧地站在一旁,眉眼耷拉。
保安遣散了現場無關人員。
後臺隻剩下我們三個。
我第一時間檢查了沈煜風的傷勢,還好,隻是手背蹭破了點皮。
他卻拽住我的衣角,皺眉輕聲說:
「他打我,痛。」
我還沒說話,原本蹲在角落裡的宋思砚猛然起身,指著沈煜風罵道:
「操,你他媽裝什麼啊?
「到底是誰身上的傷多!」
沈煜風不理他,隻委屈地看向我。
我心下一軟,決定先幫他上藥。
宋思砚的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領他走出會場時,他頗為失落地問:
「聽聽,你怎麼不給我塗藥?
「我的嘴角都紫了。」
我近乎無情地叫他的名字。
「宋思砚,我們已經分手了。
「而且,是很不愉快的分手。
「你以後能不能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宋思砚似乎沒想到我會如此絕情。
他僵在原地,絕望得像掉進了無底深淵一樣萬念俱灰。
「聽聽,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
「你都不會原諒我了?」
我坦誠地點頭。
「是。」
背叛者,不配被原諒。
宋思砚看了我很久,目光渙散,神情頹喪哀傷。
他肩膀顫抖,眼淚無法抑制地滾落,胸腔裡發出陣陣悲鳴。
「可是聽聽,不管你信不信——
「我會永遠愛著你。
「直到我老。
「直到我死。」
我垂下眼簾,沒有絲毫觸動。
正想轉身離開,突然有人朝我衝了過來。
江心妍舉著水果刀,面目猙獰。
前段時間,我聽說她去求了陪酒時跟過的某位大佬,經他幫忙,才從混沌的官司中脫身。
可宋思砚卻沒想放過她,派人將她趕出北京城。
她被強行流掉孩子後落下了病根,現在又像喪家之犬一般四處逃竄。
估計把這些賬都算到了我頭上。
江心妍披頭散發,癲狂地大喊:
「我一路摸爬滾打到今天,好不容易認識阿砚,如果沒有你,我早就嫁入豪門了!
「都怪你,都是因為你——
「賤人,你去死吧!」
一道冷光閃過。
宋思砚擋在我身前,維持著保護我的姿勢,被江心妍的刀,刺進胸口。
溫熱的血液噴射出來。
有幾滴濺上了我的臉。
江心妍沒傷到我,更瘋狂了,把我按倒在地,刀尖對準我的心髒。
「別,別傷害聽聽……」
宋思砚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艱難開口。
我拼命掙扎,無果。
認命般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痛楚卻並沒有傳來。
我慢慢睜開眼,看見——
沈煜風用自己的右手,攔下了那把刀。
鋒利的刀片嵌進手心,劃開一道很深的血口。
那是天才畫家的右手!
我腦子裡的弦嗡一聲斷了。
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狠狠踹了江心妍一腳。
她沒站穩,狼狽地跌倒在地。
警車和救護車同時抵達。
江心妍故意殺人未遂,被再次帶回警局。
我想,她接下來的幾十年時光,都將在牢裡度過了。
宋思砚受傷昏迷的消息,傳回宋家。
宋叔叔情緒激動之下,突發腦梗,全身癱瘓。
我媽連夜趕去 ICU,任勞任怨地照顧他,卻無意中發現了他的遺囑。
宋叔叔把名下 70% 的財產轉移給了宋思砚。
剩下所有,盡數贈予新歡。
我媽一毛錢都沒撈到。
她好像終於後悔了,開始和我打感情牌,問我能不能原諒她以前的所作所為。
我搖了搖頭。
這個世界,雖然血緣關系無法割舍,可我真的被傷透了心。
以後她的養老,我會負責。
至於其他的,譬如母慈子孝,大概是做不到了。
陪沈煜風去醫院換藥那天。
我去見了宋思砚。
他仍舊處於昏迷狀態。
我看著宋思砚的臉,把我跟他所有的事都回憶了一遍。
拿起一個蘋果,邊削邊說:
「哥, 我還記得。
「你曾經發過誓,如果欺騙我, 就不得好死。
「如今,倒真的快應驗了。
「你說,這算不算報應?」
完整的果皮落下, 我將削好的蘋果放在他的床頭,轉身離開。
我沒有看見——
門關上的瞬間,病床上的男人眼角流下一滴淚。
走廊的盡頭是換藥室。
空氣裡浮動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站在門口,輕輕地問沈煜風:
「一定很疼吧。」
為我擋刀, 一定很疼吧。
傷口深可見骨, 他明明那麼痛, 卻還在朝我笑。
「不疼。
「挨了一刀,換你平安。
「怎麼看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可誰都知道,畫家最重要的就是右手。
他拿前途和理想,護我平安。
我喉嚨發澀, 含淚看向他。
「沈煜風,你別對我這麼好。
「我不值得。
「而且, 我剛剛經歷一場失敗的感情,整個靈魂都是破碎的, 短時間內可能沒辦法接受新的人。」
沈煜風目光溫柔, 語氣卻堅定:
「我知道。
「但沒關系, 我可以用我大部分的愛,去縫補你的破碎。
「剩下的那一小部分, 就陪你潰爛、愈合、長出新肉。
「然後再與你,淋漓相愛。」
沈煜風番外(1V1 HE)
小林同學今天休假。
連續半個月熬大夜趕畫稿的她, 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可某人顯然不這麼想。
「喂,我說,沈煜風……」
你拿畫板和炭筆幹嗎。
後面這句話,她猛地咽了回去。
腦海裡無端想起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
是, 她總是沉迷於畫畫,冷落了沈煜風很久。
但,也不至於現在就……
於是,她一本正經地勸他:
「咳,哪有人日上三竿做這種事?」
沈煜風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玩玩而已。
「(「」指著空白的畫紙, 義正詞嚴地開口:
「做什麼,嗯?
「我隻是想檢查你的畫技。
「有沒有退步。」
聽起來還真是冠冕堂皇呢。
明明她前段時間的新作又拿獎了, 創作水平怎麼可能一夜之間退步。
她被抵在畫架前。
前面是鏡子, 映出牆上掛著的那幅《風》。
畫中的男人正含笑看她。
第一次來沈煜風家做客的時候,她就非常想吐槽了——
哪有人自戀到把肖像掛在浴室的。
現在她明白了。
這完完全全就是他的惡趣味。
......
日落時分, 小林同學筋疲力盡。
她身上汗津津的,沒骨頭似的倒在沈煜風懷裡。
「好累,抱我去睡覺。」
她伸手環住他的脖頸,卻被抱坐在洗手臺上。
沈煜風單膝跪地, 從旁邊的抽屜裡, 拿出一個紅絲絨盒子。
「在墨爾本不勒山,那對情侶求婚時曾說:『群山見證,你是我唯一的鮮花。』
「其實,還有後半句。」
她已經猜到他要做什麼, 小鹿般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
沈煜風仍舊保持臣服的姿勢。
將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
笑了聲,對她說:
「我將高於世間一切,隻低於我的愛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