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羞嬌笑著離開,而蕭何心猿意馬,愛上了悉心照料同門的善良小師妹。
而楚懷君……
他聽到林煙說我那日放下重傷的顧衡就急匆匆閉關後,失望地說了一句:「你師姐對同門師弟尚且如此冷漠,秉性如此,當真比不上阿煙萬一。」
幻境消失。
辰宿閣比任何時刻都寂靜。
也比任何時刻都更嘈雜。
看到這一切,顧衡像是被這世間最烈的毒蛇咬了一般,渾身感到一陣惡寒。
他抹了一把眼淚,不管不顧,一頭扎進夜色裡,喉嚨裡溢出絕望而破碎的嘶吼:「師姐!」
蕭何眼前陣陣發黑,通體發寒,恨不得立刻手刃了自己。
楚懷君看著自己的手。
幾百年來執劍的手從未動搖的他,此刻竟發現自己的雙手竟在輕輕顫抖。
他喃喃道:「我說要親手剖去她的金丹。
「難怪她嚇得要跑了。」
他想起多年前,我曾深夜裡還在竹林練劍,雙手都磨破出血。
他曾問我,為什麼要如此努力。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笨鳥先飛嘛,再說了,隻有變強了,我才能保護師尊和師兄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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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比人世間任何一縷太陽都炙熱,那時的我分明連劍都拿不穩,卻滿腔熱忱,宛若天邊熱烈的驕陽。
他像是忽然才想起來我已經死了,如遭棒喝,口中泛著一股血腥:
「我都……
「我到底都做些了什麼……」
11
系統說得不錯,在我墜落人間之後,我的身體真的毫發無傷了。
它還特意屏蔽了我的氣息,任憑世間哪位大能都無法通過靈力感知到我的存在。
從此在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白芷了。
我喜極而泣。
我真的自由了!
在原文裡,我辛辛苦苦修煉了一輩子,可滿身修為最終都白白送給了林煙。
她原本能順利結丹就全靠我辛辛苦苦冒死為蕭何採來的靈草。
在我的金丹的幫助下,她更是很快突破了金丹期中層。
現在,整個海滄門隻有我的金丹跟她吻合。
這次沒有我的金丹,林煙再也不可能過得那麼順遂。
一直以來,我所有的努力都被迫給林煙做踏腳石。
現在,我可不受這個闲氣了。
在仙門的時候,因為一直忙於修煉,我幾乎沒有任何闲暇娛樂時間。
而現在,哪裡有熱鬧我就往哪裡鑽。
在系統做的旅遊攻略下,我舒舒服服地在人間浪蕩了三年。
稍微有點修為的人在人間都可以過得無比滋潤,更何況是我這種金丹後期修為的人呢。
我們一路從南玩到北,最終來到最富饒的京城街道上。
系統說,在人間,隻要給錢,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
我不相信。
系統就隨手指了個少年郎。
我將信將疑,給了那少年郎一錠銀子,讓他哄我開心。
他收下銀子,甜甜地叫了一聲:「姐姐。」
我直接從後腦勺酥到了腳後跟。
這多劃算。
我從蠻荒之地舍命為蕭何採來突破進階的靈草,他卻從始至終沒有給我一點好臉色看。
當真是虧本買賣。
而如今隻需要一錠銀子,這少年郎便一整天都帶著甜言蜜語地陪著我。
少年郎的名字也好聽,叫青璟。
我帶著他來到了茶館。
他就坐在我的旁邊。
不得不說,他的側臉比蕭何還要優越幾分。
看來這人間的少年郎比起仙門之人也不遑多讓啊。
這茶館每天都有人在這裡說書。
今天,說書人神秘兮兮地說要講一段海滄門的秘辛。
我正嗑著瓜子,青璟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地給我倒茶。
說書人道:「眾所周知,自從海滄門的大師姐隕落後,蕭何日日悼念他的亡妻。」
我愣了。
不是,我啥時候成了他的亡妻了?
那說書人繼續搖頭晃腦道:「在那之後,蕭何日日在崖底尋找亡妻的屍骨,卻無論如何也遍尋不得,在那之後,竟一夜之間走火入魔。
「曾經被海滄門捧在手心裡的小師妹不知怎的,失去了金丹。其實即便如此也是可以重新修煉的,但是不知怎的,曾經的她也是能輕易結丹的精英,現在卻連區區練氣期都夠不上,成為一大笑柄。
「聽聞她時常喜歡鬧自殺,不過基本上沒有什麼人管她,她也從未真的自殺過。後來她就瘋了,逮到一個女修就想要她的金丹,但有一次踢到了鐵板,竟向天玄閣的女兒要金丹,直接被廢掉了不幹淨的手腳。
「不過說到海滄門的大師姐啊,那當真是個人物,她死後,整個海滄門為她披麻戴孝足足三年,每年祭日,都會採購一大批女孩子喜歡的金銀珠寶祭奠她。
「值得一提的是,海滄門的大師姐隕落後,魔尊不知為何去了海滄門,說要找一個人,在那裡大鬧一番後跟玩似的毀了楚仙師的金丹,還順手帶走了一雙眼睛。」
聽著那些故人的消息,我毫無波瀾。
這說書的說得太邪乎了,那些曾經絲毫不在意我的人,怎麼可能在我死後跟瘋魔了一樣。
一定是杜撰的。
我嗑瓜子:「你說(嚼嚼嚼)這魔尊為什麼(嚼嚼嚼)非要去取一雙眼睛呢?」
青璟淡定地喝茶:「誰知道呢?」
我忽然想起了早年救顧衡的那一次。
當時顧衡年少輕狂,被魔尊打成重傷,而以我當時的修為,想要打贏大乘期的魔尊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擋在顧衡面前,那魔尊無辜至極,說自己睡得正香,是那小子一劍破空擾了他的清淨。
他說他從不主動傷人,隻傷主動冒犯他的人。
在顧衡昏死之際,我跪下來求他,說願意一命換一命,但求讓他再給我十年的時間,到時候我必定奉上我的項上人頭。
不知為何,魔尊居然笑著答應了。
後來魔尊再也沒有來找過我,我就漸漸忘了這件事。
沒想到,他居然還記著這筆賬。
我救下顧衡之後,為了讓他不承受雙目失明之苦,就同他換了眼睛。
之後,我便閉關修煉。Ťú₇
他們說,顧衡受了傷,臥病不起時,新來的小師妹林煙經常去看他。
顧衡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替他擦藥的林煙。
ṭù₃如此,便一見鍾情。
林煙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別人的喜愛,而我就算拼盡性命,遍體鱗傷,也依然沒有人能夠哪怕有一次站在我身邊。
這些年來,其實我的眼睛還時常會痛。
魔尊當年對顧衡下的手實在太狠,就算我閉關五年,也無法完全修復他那雙眼睛。
我喝完茶,正要離開,青璟忽然拉住我的衣袖。
「姐姐這就走了嗎?」
他一雙明眸潋滟含情,我看著他比天下第一美人還漂亮的臉,竟像是中了邪一般,帶他回了家。
當天晚上,他讓我體會到了什麼叫人間極樂。
但是第二天起來,我的腰也格外酸痛。
今日陰雨連綿,我本以為我的眼睛會像往常一樣疼痛難忍。
但是奇怪的是,我的眼睛很舒服,毫無半分平日的酸澀感。
難道系統已經進化到這個地步,連我以前的傷都能一並治好了?
12
我走在大街上。
依稀間,我看見一個長長的隊伍。
路過的人說那是一位醫修,免費為人看病,從不收錢,藥到病除。
我過去湊熱鬧,但是看到那個醫修時,我愣住了。
他的眼睛上纏著白布,露出來的那張臉,化成灰我都認識。
顧衡!
我嚇得倒退了一步。
顧衡像是感知到了什麼,抬頭朝我的方向望了過來,手顫抖一瞬。
我拔腿就跑。
若不是親眼看見,我絕對想不到顧衡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從一個白切黑變成白衣長袖的溫潤醫修。
眼睛還瞎了!
我跑回了我的住處,在院子裡,看見了我昨晚帶回來的少年郎。
早上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我還以為銀子隻夠包他一天的,沒想到他現在又回來了。
青璟笑了笑:「怎麼了,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沒什麼。」我走進來,「你早上去哪了?」
他笑而不語。
我也沒管那麼多,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事。
更何況有他陪著,我昨天一整天心情都還不錯。
於是,我又給了他一錠銀子:「昨天你做得很好,今天繼續陪著我。」
他收下銀錢,眼尾微挑:「遵命,姐姐。」
他緩緩靠近我:「怎麼樣,姐姐,昨天解氣嗎?」
我愣了愣:「什麼解氣?」
他笑得意味深長:「昨天話本子裡的那些故事,解氣嗎?」
我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良久,我眯起眼睛:「你到底是誰?」
他笑得更妖異了:「你猜。」
我才不跟他猜,直接撸了一把他的腦袋:「你愛說不說。」
那天晚上,我夢到自己的四周被一團黑霧包裹起來。
當霧霾散去,我來到了滿是屍骨的崖底。
我認出來,這是那天我被蕭何一劍刺中心脈時本該墜落的崖底。
往前走,我看見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
男人滿頭銀發,渾身的傷深可見骨。
但盡管如此,他仍舊固執地翻找著一具具屍體。
我認出了那個人的臉。
蕭何。
看到他的血瞳,我明白, 他確實已經走火入魔。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 他緩緩抬起眼眸, 良久, Ŧũ̂ₚ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白芷,是你嗎?」
我沒有說話。
「白芷,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他似乎想觸碰我,卻看見自己滿手血汙,又狼狽地收了回去。
他的嗓Ťű̂ₗ音溫柔到極致:「崖底那麼冷, 你一定很疼吧,你別怕,我就算死也會帶你回家。」
我忍不住打斷了他:「不, 你誤會了,我在上面吃香的喝辣的,隻有你一個人在崖底受凍受冷。」
青璟從我身後走了出來。
他輕輕撫掌, 對著蕭何笑得很歡:「可惜了, 這崖底業障太重,你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說完, 他就拉著我上去了。
蕭何拼了命地想拉住我,但是卻沒有碰到我的半片衣角。
當初他自毀修為入了魔, 才能來到這業障極深的崖底。
此崖原本就是為了封印魔修而存在。
入魔之人, 來到這裡就再也出不去了。
他不在乎, 他本就沒想過要上去。
可是現在,當他知道我其實從未在這崖底後, 卻再也上不去了。
世界上沒有比這更絕望的事情。
山腳下,楚懷君失去了金丹。
他分明大道已成,如今卻要重新修煉。
看到我的身影後, 他以為是出了幻覺。
他說:「對不起, 我分明知道失去金丹有多麼痛苦, 卻那般強迫你。
「白芷,你恨我吧。」
我卻說:「我已經不生你的氣了。」
他愣住了。
我笑:「你現在是一個連劍都御不了的廢物, 曾經你強大得可以肆意左右別人命運的時候,有沒有想到, 有朝一日,這個被人奪走金丹的人, 會變成你自己。」
「楚懷君, 我隻覺得你可憐。」
我毫不留戀地轉過了身。
我離開時,楚懷君看到我身後的那個少年郎,愣住了。
他雙目緊縮:「魔……」
魔尊!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少年緩緩回身, 手指豎在唇前,笑容妖豔。
楚懷君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幾分鍾後,青璟跟上來,拉住了我的手。
他問:「姐姐, 我上次在話本裡看到一個故事。」
我問:「什麼故事?」
他說:「如果一個壞人願意為了你裝一輩子的好人,你會願意陪他玩嗎?」
我想了想說:
「會。」
他笑了,將我的手握得更緊。
他用我聽不到的聲音說:「那我就裝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