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籠中雀》, 本章共3933字, 更新于: 2024-12-02 14:54:14

那條項鏈,最終被工作人員,恭恭敬敬送到了明茜手裡。


我沒有強硬到底,隻是笑了笑:「那你拿什麼補償我?」


程遣的臉色緩和下來。


他摸了摸我的頭發,問我:「那你想要什麼?緒緒。」


「想要什麼你都給嗎?」我問。


程遣點頭。


「我說聽說下周程家會舉辦宴會,我很久沒參加過了。」


「程遣,」我神色淡淡,「你能帶我去嗎?」


我看著眼前的人臉色迅速變了變。


我其實很少提要求。


被程遣養在公館後我便消失在了圈子裡。


我乖順,懂事,從來沒有為難過程遣。


順著他的意,安安靜靜地,做他見不得光的枕邊人。


?


程遣看著我,沒什麼表情。


他說:「抱歉,緒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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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斷他的話,乖巧地說:「我知道了。」


10


潛藏的裂縫在這一晚突然無限擴大。


我和程遣在車上的時候沒有人說話。


我坐在另一邊,手機震動一下,我解鎖。


看見還是那個陌生號碼,發來了一張圖片。


是一張聊天記錄的截圖。


挑起話頭的是程遣:


——你喜歡那條項鏈?


明茜回:


——我媽媽很喜歡。


程遣:


——我來送。


?


圖片後面又跳出一個微笑的表情包。


我幾乎能想象到明茜含著笑敲下這行字的樣子:


——看來有人要人財兩空嘍。


?


我熄滅屏幕,靠在車窗上,閉上眼。


11


我和程遣的關系開始變得奇怪。


我不願意和他說話,程遣自覺虧欠。


面對我時姿態放的很低。


?


宴會的那天早上,我的態度終於松動。


離家時給他系了下領帶。


程遣眉開眼笑,低頭輕吻了下我的額頭,聲音微啞:「緒緒。」


「晚上等我。」


我含笑送他離開。


?


宴會開場的前兩個小時。


我在家裡給程遣打電話。


接通的那一瞬間,是程遣溫柔而繾綣地喚我的名:「緒緒。」


我沒有應聲。


忽然突兀地說:


「其實我都知道。」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說:「其實我看到了,那場訂婚宴很盛大。」


「明茜很漂亮,你們站在一起的時候很般配。」


我還知道,今天的晚宴,GC 背後那個神秘的掌權人會登場。


程遣要和程岱爭。


隻要拿下合作,他繼承人的位置也就坐穩了。


他要倚靠明家。


所以無論如何。


今晚,我都不能出現。


?


我開了窗,凌冽的北風刮在臉上。


我的鼻子有點酸。


我問他:「程遣,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呢?」


「是養著玩玩的金絲雀,還是上不得臺面的情人?」


「不是!」程遣著急地打斷我的話,「不是的,緒緒。」


「你聽我說……」


我打斷他的話:「程遣,我最後問你一次。」


「我能不能,作為你的妻子,出席這場晚宴?」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程遣。


?


耳旁風聲呼嘯。


好半天,我才聽到了他的回答。


他說:「對不起,緒緒。」


我幹脆利落地點下掛斷鍵。


希望你不會後悔,程遣。


?


電話緊接著再次響起,我摁下接聽。


對面的人聲畢恭畢敬:「您準備好了嗎?我要過來接您了。」


12


我還是來到了宴會。


沒有華麗的裙子,沒有優雅的高跟鞋。


門口接待的侍者卻仍舊笑得畢恭畢敬。


和程遣四分相像的男人站在那裡,朝我伸手。


程岱笑得眉眼彎彎,狡黠如修行千年的狐狸:


「小緒。」


「很高興你最後選擇的是我。」


?


我有三年沒參加過這樣的宴會了。


富麗堂皇的大廳裡,衣著華麗的男女來來往往。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帶起一片玻璃碰撞的清脆聲音。


我站在二樓的樓梯上低頭看。


人頭攢動,我卻一眼就看見了程遣。


明茜的手挽在他的臂彎,兩人臉上的笑意都浮在表面。


看上去卻莫名般配。


程岱站在我身邊,笑著問我:「什麼感覺?」


我沒接話,他卻毫不在意,狐狸眼彎彎:


「時間到了,小緒。」


「我們要登臺了。」


?


程岱和我從二樓走下來的時候,全場安靜了一瞬。


修行頗深的老狐狸淡定如斯。


笑道:「向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


「今天程氏集團正式和 GC 達成合作。」


他轉向我,笑意盈盈:


「這位——」


「就是 GC 的南總,南緒。」


13


年少時,我討厭這樣金玉其外的名利場。


因為父母會讓我穿上漂亮卻磨腳的高跟鞋,勒得人喘不過氣的華麗禮服。


像商品一樣,將我展示給所有人。


隻有程遣會握著我的手。


我說:「我不想待在這裡。」


他看我一眼,冷淡的臉上浮了一點笑:「那我們一起逃。」


我點頭。


他便帶著我溜走。


跑到沒有人的靜謐角落,脫下磨腳的高跟,解開束縛腰的絲帶。


兩個人靠在一起,看夜空的星星。


聊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被我媽發現時,程遣會攬下所有責任,說是他非要帶我走的。


我媽不會生氣。


因為在她眼裡,程遣是將來可能會為了我這件商品掏腰包的人。


?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我討厭的不是名利場。


而是不想被當作商品。


?


我也想做商人。


?


隔著重重疊疊的人影,我對上程遣的眼。


瞧見他驟然灰白的臉。


我遙遙舉杯。


澄澈的棕色液體在繁復精美的水晶燈之下蕩漾。


?


明茜陡然松開挽住他胳膊的手。


一片人頭攢動中,我讀出她的口型。


——人財兩空嘍~


14


明茜第一次來我家找我的那天,我問她要不要和我賭。


她的臉在短暫的驚訝過後恢復平靜:「賭什麼?」


「程遣?」


「南小姐,你不會以為你還有資本和我坐在同一個賭桌上吧?」


我的目光掠過她精致的臉,笑了笑。


?


其實從前我和明茜不太熟。


偶爾聽過她的八卦,說是為了讀自己想去的大學和父母吵了一架。


天生反骨,桀骜難馴。


我不認為這樣的人會願意為了家族犧牲自己的婚姻。


?


「明茜。」


我喊她的名字,「我想賭,我們的未來。」


「要不要和我一起合作?我有資源,有頭腦。你有金錢,還能拿到圈子裡的第一手消息。」


「我們的路,會比別人,要好走很多。」


我低頭,手指繞上她頰邊的發。


「不需要用聯姻來證明我們的價值。」


「明茜。」


「我想讓他們看看。」


「原原本本的——」


「屬於我們的價值。」


?


「你這麼自信?」


明茜看向我,眼裡盛滿笑意,卻沒有懷疑。


?


我笑了笑。


?


小時候父母愛讓我學禮儀,學插花,學鋼琴,學音樂鑑賞。


卻讓哥哥學金融,學理財,學投資。


一切投資在我身上的錢,隻是為了我這個商品在以後可以增值。


好在我的哥哥,是個蠢貨。


?


年少時不學無術,把所有的課後作業推到我頭上。


長大後頭腦空空,把所有我贏得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成年後我哥接管公司,我作為他的幫手跟在他身邊。


他把所有的事物推給我,又唯恐我能力太強,將所有的功勞攬走,在我坐穩位置之前將我踢出公司。


父母沒有任何異議,隻是看著我說:「緒緒。」


「你要事事以哥哥為先。」


我那時沒哭沒鬧,隻是點頭稱好,乖順地如同以往二十多年一樣。


?


後來公司落敗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草包哥哥到最後淪落獄中我也沒有意外。


?


「明茜。」


我溫聲道,


「你猜,他們想方設法要找到的南氏集團的那些人。」


「現在在誰手裡?」


15


三年前還對我避之不及的人像換了副面孔,每個都熱絡得像是多年老友。


我端著酒杯,笑著與他們碰杯。


商場本就難得真情,誰得勢便數人追捧,誰落魄便避之不及。


程岱一直陪在我身邊,舉止得當,親昵卻不失分寸。


?


程遣站在外圈,身旁冷冷清清。


他卻似乎毫不在意。


隻是看著我。


?


程岱笑了聲,手臂忽然攬住我的腰,將我拉至他身旁。


冒失的服務生迅速抓住將要傾頹的酒杯,兩三滴液體落在我剛剛站立的位置上。


我貼在他身側,程岱松了手,眼睛微眯:「小緒,要小心吶。」


我扯了扯唇角,沒有說話。


?


宴會將散時,程老爺子堪堪出場。


年過八十老人精神矍鑠,坐在梨花木的座椅上望著我笑:


「小緒呀,快過來,爺爺好久不見你了。」


我和程岱一起走過去,他打量我幾眼,連聲稱贊:「好好好,我果然沒看錯人。」


「小時候我就覺得你比你哥強多了。」


站在老爺子身邊的中年男人卻沉默,面色沉沉。


是程遣的父親。


?


程岱的母親周茉穿著旗袍,笑著褪下手腕上的玉镯。


種水通透,入手細膩。


保養得當的女人牽過我的手,將玉镯戴上我手腕,親昵笑道:


「從前我呀,瞧著小緒就有緣。」


「年紀小的時候,我還從小岱房間翻出過他給你寫的情書呢。」


她眨眨眼,笑道:「但願我們家程岱能有這個福氣。」


我笑了笑,卻沒有推辭,禮貌地道了謝。


周茉嗔道:「小岱,愣著幹什麼?」


「你送送小緒。」


?


程岱笑著應下。


朝我做了個請的動作,我搭上他的手臂。


?


沒有人提起程遣。


所有人都默契地避開我和程遣曾經的婚姻。


維持著表面的禮貌與尊敬。


?


豪門的規矩簡單又殘酷。


金錢和權力,是這裡最硬的通行證。


?


我能感覺到背後程遣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可我沒有回頭。


16


出門的那瞬間,程岱頓了下,側眸看我。


我讀懂他的目光,笑了笑:「走吧。」


?


嗅到風吹草動的媒體早就在門外等候。


我和程岱一旦出面,任何細微的舉動就會被無限放大。


把所有似是而非的細節,捕風捉影地模糊成曖昧的男女關系。


把嚴肅的新聞轉變成大眾喜聞樂見的桃色消息。


?


程家未必不知道。


隻是。


這也是他們想要的。


熱度,以及。


意識到兩家關系如此緊密後帶來的那些合作機會。


?


程岱溫聲:「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這種。」


有幾絲風從縫裡飄出,帶起我額角的一縷發絲。


我捋了下頭發,聲音坦然:


「……是報復。」


?


我想讓程遣知道。


被他拋下,被他隱瞞去和另一個女人訂婚。


全世界都知道愛人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了。


卻隻有自己知道。


那是自己的愛人的感覺。


?


程岱笑了聲,沒有說話,隻是伸手。


將我頰邊一縷發挽上。


17


門外的閃光燈閃了好幾次。


一直到我和程岱坐上車,還有人跟在我們後面。


等紅燈的間隙,程岱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幾下。


忽然問我:「小緒。」


「你想好回家後要怎麼面對程遣了嗎?」


我把手撐在窗沿上,側眸看窗外靜止的風景。


「他不會怪我。」


把即將撕裂的傷口扯開,質問,指責,歇斯底裡,變成再也愈合不了的傷疤。


揭開遮羞布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


粉飾太平。


成年人最厭惡,又最無奈的必修課。


?


我笑了聲。


「在商言商。」


「他教我的呀。」


「我給過他很多機會了。」


「從他把我送進萬和公館,到最後一次,我問他帶不帶我來參加宴會。」


「三年。」


「但凡他中途有一次回頭,我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


車子最後停在路邊。


程岱下車給我開車門,送我到門口。


身後的娛記下了車,程岱手護在我腰間,舉止親昵。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笑:「到這裡吧。」


程岱看著我,卻沒有動。


我微微歪頭,程岱笑了笑,狐狸的壞心眼露出來三分。


他忽然俯身,刻意壓低的嗓音落在我耳畔。


「我想……」


「再添一把火。」


?


他低頭。


一個吻輕輕落下。


身後的快門聲輕微,卻還是落進我們耳中。


?


程岱放下手。


朝我揮了揮,眉眼彎彎:「再見,小緒。」


18


我進門時程岱坐在沙發上,沒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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