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光錦》, 本章共3821字, 更新于: 2024-12-02 14:48:31

馬車瞬時停了下來。


車外急促的喧哗聲起。


「扎爾!」


庫博氣惱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


長槍指著我的咽喉,距離不足三寸,一垂眸便可見反射著寒光的銀白色槍頭,鼻端隱約間還能嗅到絲絲縷縷的血腥氣,不知道這把長槍曾經刺穿過多少人的胸膛……


汀蘭緊張得猛地抓緊了我的手。


「好看嗎?」


我彎了彎唇,面不改色身不搖,衝著人嫣然一笑。


從他的眼睛裡,我能看得出來,這個叫扎爾的少年隻是為了嚇一嚇我。


見人沒有繼續動作,我抬手拍了拍槍頭,槍頭立時便收了回去,隻留了些許挑著紗幔。


「咦,你居然不怕。」


「看到了,我好看嗎?」


我沒答,隻笑著再問了一句。


少年摸了摸下巴:「還行,不過我還是覺得西雅好看。」


話還未說完,跟著便被趕過來的庫博和大司馬給拽了回去,隱約還能聽見訓斥的聲音。


汀蘭緊張得後背都是僵的,待人走後,整個人一下子松懈了下來,弓著背,趴在軟墊上重重地喘氣,像是一條剛活過來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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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我重重地呼出了口氣,後背冷汗疊疊:「沒事的,沒事,北固王庭還不至於這般猖獗,我們連國主的面都沒見到,就動手……」 


……


北固王庭的軍營駐扎在一片水草豐茂的湖邊。


下了轎輦,跟著便有個鬢邊花白的大娘迎了上來,自我介紹說她叫作託雅,是國主蘇南廷派過來照顧我起居的人。


跟著她,一路到了正中央最華麗的那座王帳內。


王帳內滿目皆紅,看得出來是特別裝飾過的。


榻上的錦緞上撒著花生桂圓、桌上擺著紅色龍鳳花燭、各種器具的花紋裝飾更是和姜國大婚習俗一般無二,唯一扎眼的是桌上赤裸裸的雄獅頭骨。


見我的目光凝在了那頭骨上。


託雅笑著解釋道:「姜妃娘娘不必驚訝,這雄獅頭骨乃是我們國主親手獵殺給您的賀儀,按照我們草原部落的習俗,男方若是想要求娶,便會主動送上自己親手獵殺最滿意的獵物頭骨作為禮物,所獵殺的獵物越厲害,越高級便越顯得對女方的重視,同樣也是男方勇氣的證明。」


「這頭雄獅乃是我們國主成年時,獨自在草原內喝風飲露了一個多月才最終得手的。」


頭骨森然,牙齒鋒銳,撲面而來的野蠻兇戾之氣,果然是部落風格。


隻聽聞蘇南廷被稱為草原上永不墜落的雄鷹,也不知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原以為到了王帳便能見到,沒想到這一路行來,也沒有見人。


等她說完,我笑著問道:「託雅,國主呢?」


「國主臨時有事出去了,娘娘不必擔心,今晚是您和國主的大婚之夜,國主必定會回來的。


「娘娘先前或許聽說了些關於國主不好的事情,但請您放心,國主他不是那等喜怒無常的人,等日後,您同他多相處幾日就知曉了。」


「嗯。」


「姜妃娘娘可還有什麼需要的?」


「沒什麼需要。」


「一路舟車勞頓,那您好好休息,老奴就先出去了,若有什麼事盡可以吩咐門外的兩位侍女。」


「麻煩了。」


我微笑著衝人點了點頭。


待人走後。


一直很安靜的汀蘭重重地出了口氣,大跨步走上前去,小心地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而後退了回來,神色復雜。


「公主,怎麼感覺和我想的不一樣?」


我抬手給自己倒了杯水,緩了緩。


「怎麼不一樣?」


「感覺他們……」


也不怪汀蘭感覺有異,相比較於庫博、扎爾等人的輕視。


託雅的尊重和熱情實在出乎我的意料,還有這王帳內專門的布置,對於我這麼一個作為「賠償」送過來,即便在王宮裡也不受重視的公主來說,著實有些隆重。


他做這些到底又是為了什麼?難道我的身上還有什麼值得他貪圖的東西嗎?


著實是讓人費解。


長呼出了一口氣,我遞了一杯茶給她:「這才是剛開始,我們還沒有到王庭,不論如何,等我先見過蘇南廷再說。」


「是。」


「那晚上,公主你……可以嗎?」


這話汀蘭說得支支吾吾,我正準備回答,愣了一瞬後,才反應過來,不由得耳根子有些燒,但面上依舊強作鎮定。


「沒事,都有這一遭的。」


「再說來之前,宮裡的嬤嬤還特別拿著『書』教導過,實在不會,就躺著就好。」


說到最後,我也有些說不出口,想著嬤嬤們拿著書展示的「花樣」,聲音越來越小,眼神也開始遊移。


聽人說,第一次女子都不怎麼好受。


……


晚間,託雅送來了些清淡的吃食。


心裡裝著事,我隻簡單吃了一點點。


半夜,蘇南廷終於回來了。


6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王帳外傳來。


汀蘭小心地湊到帳門前,探看了一眼後,立馬縮了回來,急急地奔到了我跟前。


紅色蓋頭落下,視野裡隻剩下了一片奪目的鮮紅。


凌亂的腳步聲和說笑調戲聲混雜著傳進耳裡,心髒緊張得不住猛跳,我垂著頭,攥緊了鮮紅的嫁衣。


「拜見國主。」


帳簾被掀開,汀蘭的聲音先響了起來,一陣熱烈的喧鬧後,來人被轟走,王帳內重歸了平靜。


「不好意思,有些事情,回來晚了。」


蘇南廷。


傳聞中舉世不出、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的北固王庭雄主。


如今也是我的夫君。


下意識地,我想要看他,但紅布遮蓋,隻能看到一雙男人的腳。


他穿著一雙黑色長筒鞋,鞋筒上用金線繡著北固王庭王族家徽的雄鷹圖案,鞋邊染著黑色的泥土印記和水漬,顯然是剛經過長途奔波。


我壓了壓心底的忐忑,努力平穩語氣:「國主客氣,婉兒不急,數千裡的路程都過來了,也不差這麼一些時間,若是有事,國主可以先忙。」


「婉兒?」蘇南廷頓了頓,語氣裡有些疑惑,「換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語氣放得越加柔軟,解釋道:「婉兒是臣妾生母為臣妾取的小名,國主若是願意,也可如此喚臣妾。」


「姜白,姜婉。」蘇南廷念了幾遍,笑了幾聲,「後者確實要好聽些。」


「請國主用喜秤挑起喜帕。」


汀蘭的聲音恰如其分地響了起來,聲音略微有些抖。


想想也是,無論他此刻顯得多溫和,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都即將決定我們一生的命運。


紅蓋頭下,我緩吸了一口氣,勾起唇角,擺出了在宮中練習過無數遍的微笑。


皇後娘娘有些話說得沒錯。


身在草原,我的日子若要好過,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即便是潦草的大婚夜,盛裝華服,不奢求他一見傾心,隻願這一面能讓他對我有些好感。


正在我準備時,汀蘭的驚呼聲起:「國主,喜秤!」


眼前紅消燭亮,頭上的帕子被一隻大手拽了下來。


蘇南廷的臉下一瞬出現在我的眼前,劍眉星目、肩寬腰細、一身打馬而歸的黑色勁裝,手提著烏黑的長鞭,長發悉數束於腦後。


此刻低頭看我驚訝的神情,神色裡透著股恣意妄為的野性味道,眼眸深邃像是鎖定了獵物的頭狼。


「姜妃。」


見我恍惚失措的神情,他翹著嘴角,輕喚了我一聲,手一揚,隨手便將喜帕扔給了身邊的汀蘭。


我睜大了眼睛,下一秒理智迅速回籠,嘴角迅速上揚,柔聲喚道:「國主。」


說實在的,他比我想象中好看。


或許受流言影響,我一直以為我要嫁的是個滿臉胡須、粗鄙的蠻人,然而現在我眼前的他,說是姜國某家的世家公子都不為過。


不對,數百年前,姜國同北固王庭本也是一家,如今他的體內雖說淡薄,但也帶有姜國王族的血脈。


蘇南廷轉身,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目光投向站在旁邊低眉順眼的汀蘭。


「還有什麼流程?繼續吧。」


汀蘭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趕緊又低了下去,眼神閃爍著不敢看人,隻低低地答了一句:「是。」


看得出來,準備的人對姜國的婚嫁習俗並不了解,不過本也不是正常婚嫁,即便蘇南廷不讓人準備這些東西,也無人敢指責於他。


汀蘭事先也沒有準備,隻能一切從簡。


喝交杯酒時,手腕交錯,他那雙帶著野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打量。


我表面平靜,心頭卻是猛跳,強忍住心悸,同他對視。


汀蘭收起杯子,正準備進行下一步,卻是收到了蘇南廷的眼神警告,停在了當下。


我輕輕點頭示意。


汀蘭帶著僵硬的笑,簡單說了幾句吉祥話後,跟著就退了出去,簾子放下前,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王帳內終於隻剩下了我與他。


紅燭高燃,絲毫未碰的子孫饽饽擱置在白森森雄獅頭骨旁。


蘇南廷的手朝著我的臉伸了過來。


我後背一僵,下意識想要閃躲,半道上強行停住,垂眸,強裝嬌羞。


或許是動作過分明顯,又或是蘇南廷過分敏感,他將手放了下來,挑眉問道:「你怕我?」


「不是,臣妾緊張。」


「放心,本王暫時不會動你,隻是你戴著這些東西,不累嗎?」


說完這話,他手突然一伸,直接覆上了我用來固定發冠的釵環,輕輕一抽。


失了固定點,發冠落下,卷起的長發瞬間垂落。


我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接,迎面卻撞上了他欣賞的目光:「果然還是這樣最好看。」


我愣了下,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垂眸恭順道:「多謝國主誇獎。」


他站了起來,把玩著手上的金釵,揚聲說道:「姜妃不必如此拘謹,此處不是姜國的王宮,我北固王庭沒有那麼多規矩,既然你嫁給了本王,從今以後就是本王的人,即便你是姜國人也不必害怕。」


「男人建功立業不當以欺凌婦孺為榮。」


說完後,跟著就起了身。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本王在外跑了一天,先去洗個澡。」


我微怔在當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的用意,待他出了王帳,才回了神。


若不是手下冰冷的發冠硌得皮肉生疼。


我甚至會懷疑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蘇南廷,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恍惚了一瞬後,我遣人進來,卸了妝,將榻上的紅棗桂圓等東西掃到一邊,拉過大紅色的錦被躺到了床上,努力地閉著眼,逼著自己趕緊入睡,隻是越想睡,卻越睡不著。


腦子裡浮光掠影,無數的片段閃來閃去。


有小時候年節時,娘親抱著我站在眾人之後窺探著宴席的熱鬧,有娘親在燈光下為我在衣裳上繡花、唱歌哄我睡覺的畫面,也有無助卑微的娘親被沈貴人扇耳光、罰跪在門外的場景,有她彎著腰在眾人面前賠笑的場景……


王宮裡美人多,每個人都在為了博得皇座上那人的喜愛而拼盡全力。


娘親就是生長在牆角的野草,從未有過盛放的時候。


她死在一個冬天。


一覺睡去便再沒有醒過來,內務府隨便派了幾個太監將屍體抬了出去,便了卻了一樁闲事。


據說下葬的時候連具薄棺都被貪墨。


想想也是,人死如燈滅,生前時常都被欺負,死後又怎麼會被善待。


她信佛,但沒念過什麼書,隻會幾句旁人教她的簡單的經文,於是時常都掛在嘴邊念叨著。


她說她要為我祈福,希望我將來能過得平安順遂,嫁得如意郎君,不至於如她一般凋零在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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