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驍按亮了燈,手臂穿過我的肩膀和膝彎,輕巧地把我抱了起來。
可他並不急著放下。
燈光明亮,我能看見他的眼睛有異樣的湿潤,臉頰和鼻尖也是紅撲撲的。
聯想到謝詩意發給我的關於這類藥物的效力時間……嗯,服用後兩個小時開始漸漸地起效。
我不由得縮了縮。
「你放我下來……我躺會兒就好了。」我說。
謝驍輕輕地把我放在床上,手指卻沒離開。
「躺會兒怎麼能好?我幫你按摩。」他說。
他的手指很熱,認真地在按尾椎骨那塊兒。
可是,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我紅著臉摁下他的手:「你別按了,我不疼了。」
謝驍眼神幽深,反握住我的手,帶向他身上:「我有點兒疼,你幫我按按,好不好?」
我連滾帶爬地躲開,求饒:「我真的不行。」
謝驍低聲地說:「你的閨蜜給我打電話,說有辦法讓你爸媽接受我,我才過來的,沒想到她會對我做這種事。」
原來他都知道,卻從不給我壓力……
我覺得很愧疚:「對不起。」
Advertisement
謝驍長臂一伸,把我圈在懷裡,低頭吻我眼睛,淺淺的、壓抑著欲望的。
「那該怎麼補償我?」他問。
我糾結:「你想要什麼補償?送你一套遊戲……」
「裝備」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見他隨手拿了個什麼東西,在我面前晃了晃。
是陳思維留在這裡的東西。
嶄新的,甚至還沒拆封的,在燈光照耀下,散發著金屬的冷光。
謝驍迫近我,啞聲說:「我們來玩遊戲吧。」
我下意識要逃,被他拖回來。
他黑漆漆的眼睛像看獵物那樣看我,他說:「莞爾,你乖一點。」
謝驍按滅了燈。
我的世界變得混沌,唯有他是具象的。
像大海裡的船,載著我浮浮沉沉,仿佛會在愉悅和糾纏中駛向世界末日。
但在最後關頭,他以超乎常人的自制力停了下來。
我有些缺氧地抱著他的腰,喃喃:「怎麼不繼續?」
謝驍忍耐地吻我額頭,說:「要等到我們結婚那天。」
9
謝驍生日那天是正月裡,我計劃先去小姑姑家拜年,晚上再偷偷溜走。
一大家子人,打麻將的打麻將,看春晚重播的看春晚重播,總之七嘴八舌,熱鬧得沒停過。
我在專心逗小侄女,沒留神,小姑姑把話題引到我身上了。
「咱們家的傳統啊,就是高中以前,戀愛免談;高中以後,恨不得立馬結婚。莞爾,你有對象了沒?」
我還沒說話,我媽已經說了:「沒呢,但是她爸給她介紹了一個,兩個人處得挺好的,是不?」
她說的是唐河。
我糾結道:「是的……」
我爸正打麻將呢,順風耳似的,大聲說:「老婆,唐河今年過年沒回家,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來一起吃飯啊!」
我小姑也看熱鬧不嫌事大:「快快快,領來我們瞅瞅,把關把關。」
我正要偷偷摸摸給唐河發微信求他別來,沒想到我媽的電話已經打通了。
我媽一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唐河再三推辭,還是抵擋不了中年阿姨的攻勢,最終被迫答應了。
他來的時候,禮數周全地拎了很多禮品,又一一禮貌地打招呼,讓長輩看得很滿意。
兼之他今天穿了黑色大衣,戴著金絲眼鏡,整個人風度翩翩,讓我的堂姐妹們看得也很滿意。
唯有我,在一片豔羨的目光中,簡直是坐立難安。
唐河被安排在我身邊坐下,低聲說:「本來想拒絕的,盛情難卻。」
我給了他一個「兄弟我懂」的眼神,畢竟我聽了全程,我媽那張嘴,凡人都拒絕不了啊,嗚嗚嗚。
那邊,謝驍的生日宴已經在進行中了。
他給我發信息,問我什麼時候到。
我點開他拍的視頻,一群人齊刷刷地喊:「嫂子快來!」
嚇得我手一抖,把微信都退了。
唐河注意到了我的動靜,輕聲問:「你男朋友?」
我有點兒窘迫:「嗯,今天他生日,我要溜出去一會兒。」
唐河「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但這位大哥哥真的很上道,給我打了掩護。
我說我要去看老師,在小姑大姑一陣「看老師?你倆一起去唄」的戲謔中,唐河說自己留下來包餃子。
我遞過去一個「兄弟真講義氣」的眼神,他衝我抬抬下巴,示意收到。
被鬼精靈的堂妹們看在眼裡,齊齊偷笑:「姐姐,你倆的眼神會拉絲诶!」
我連忙穿鞋跑路了。
真是的……CP 粉太可怕了!
趕到包廂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喝上了。
一群人喊著說我遲到了,要罰我酒。
三杯紅酒都倒好了,明晃晃的。
謝驍就坐在主位,噙著笑,沒說話。
我沒辦法,伸手去拿酒,才喝了一小口,就被謝驍拿走了。
有人說:「驍哥,你這可不地道啊,我們遲到了你都罰,嫂子就不罰啦?」
謝驍瞥過去一眼:「誰說我不罰?」
他拿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迫近我,摟著我的腰,深深地吻下來。
新式罰酒……
溫熱的、柔軟的,甜滋滋的酒杯。
有酒液從唇齒相貼處滴下,我漸漸地有些缺氧,抓著他的衣服,才勉強地站穩。
直到三杯喝完,謝驍才松開了我。
透過玻璃裝飾,我看到自己的臉色緋紅。
但其實不是喝酒喝的,絕大部分酒都被謝驍喝了,他在幫我作弊。
臉紅的緣故是……嗯,法式的。
酒喝多了,就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窩在謝驍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他的手指。
我這個人很容易醉,一醉就感覺腦子輕飄飄的,有點兒困了。
忽然聽到大家激動地拍手尖叫,我迷迷糊糊地睜眼,問:「怎麼了?」
謝驍把骰子舉給我,告訴我:「莞爾,我被抽到大冒險了。」
我有點兒茫然:「所以呢?」
他勾唇笑:「所以,他們讓我在你身上吃蛋糕。」
我心一驚,酒都醒了。
在我的抗議下,他們終於放棄了更為邪惡的想法,但換了條件,要求我們去雪地裡 Kiss。
外面仍然下著雪,凍得我一哆嗦,謝驍把圍巾解下來,裹住我的脖頸。
好事者已經迫不及待送上蛋糕,謝驍抹了一點兒,捏住我下巴,慢條斯理地在我臉上塗抹。
有點兒涼,我下意識地一縮。
謝驍輕輕笑起來:「莞爾,這才哪兒到哪兒?」
他按著我的後腦勺,開始認真吃蛋糕。
雪地滑,我揪著他的衣角,才勉強站穩。
隻是心在狂跳,酒精驅使著一個念頭,讓我吻上去——
我踮腳,找到他的唇瓣,親了下去。
謝驍一愣,很快摟緊我的腰,反客為主。
一陣叫好聲,還有人拿著手機在狂拍。
笑鬧聲裡,我仿佛聽見我媽在怒喊我名字。
我以為是幻覺,謝驍卻松開了我。
我遲鈍地轉過頭去,看見路燈下,我爸媽、大姑小姑、大姑父小姑父、大伯二伯、堂姐堂妹堂兄堂弟還有唐河,一群人,手拎著煙花爆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10
誰來救救我……
在各位親戚的矚目禮下,我一步一步走向快要噴火的我媽。
我甚至聽見小堂妹在跟她姐姐說:「莞爾姐可真牛,兩個都好帥。」
被她姐捂住了嘴。
我媽就快爆發了,壓低聲音說:「把唐河丟家裡,出來跟謝驍私會,許莞爾,你出息了。」
我真的想死了,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媽,我說我在夢遊,你信嗎?」
我媽懶得搭理我了,走上前去,站到了謝驍跟前。
皮笑肉不笑地開了口:「謝驍啊,上一次我還在跟你媽媽聊呢,她說你心裡有個念念不忘的前女友,是不?」
謝驍的朋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都很摸不著頭腦。
有個膽子大的說:「阿姨,驍哥的前女友就是……」
被謝驍的眼神警告打斷了。
謝驍回過頭來,禮貌地說:「是的,阿姨。」
我媽憋著氣,說話也不好聽:「謝驍你心裡既然住著別人,就不要招惹許莞爾。她心眼實,容易被騙,我們回去教育她。你們以後就不要見面了。」
謝驍站著沒動,垂著眼睫,挨了這頓數落。
他什麼時候這樣低頭過?
我小聲說:「媽……不要說了。」
我媽甩開我的手,盯我一眼,壓低了聲音:「我告訴你,今天是看著這麼多人的份上,回家你跟我好好地說!」
我媽半拖半拽著把我拉走了。
我頻頻地回頭,卻見謝驍立在風雪裡,身邊有人圍上去問他話,他誰也沒理,隻是安靜地目送我離開。
我爸媽是很要面子的人,雖然心裡很惱怒,但仍然把笑掛回了臉上,吆喝著讓大家放煙花。
我剛拿出手機想給謝驍發微信,手機就被我媽沒收了。
她還警告地跟我說:「這種腳踏兩隻船的事情,你最好懸崖勒馬。」
我恹恹地站在一邊,默默地看他們打雪仗的打雪仗,放煙花的放煙花。
堂妹大概覺得我可憐,借著送仙女棒的由頭,過來跟我講悄悄話。
「莞爾姐,雖然你,嗯,但是吧,他倆都好帥啊,你好會挑!」
我沮喪地說:「我隻挑了外面那個。」
她自以為心領神會道:「你不用跟我裝,我最愛奧利奧了,就算兩個都是你挑的又怎麼樣,我完全不在乎!」
我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奧利奧是什麼,再見她擠眉弄眼的神色,恍然大悟。
我都氣笑了,抬腿踹她:「玩你的煙花去!」
她一溜煙地跑了。
另一邊,不知我爸媽跟唐河說了什麼,他神情有些尷尬,仍然配合著點頭。
好容易他們說完了,大姑拉著我爸媽去放鞭炮,唐河得以抽身,朝我走來。
我說:「對不起,把你拉下水了。」
唐河也笑起來:「這種感覺的確很新奇,但你不需要為此道歉。」
他聳了聳肩:「今天看見你和你的男朋友在路燈下,畫面很美好。」
我窘迫得要死,眼看著我爸媽走遠了,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的手機能不能借我一下?」
唐河再一次替我打了掩護。
看上去我在和他講話,實際上我把耳機偷偷戴上,在跟謝驍打電話。
接到陌生來電的時候,謝驍的聲音有點兒冷,一聽就心情不好的樣子,冷漠地問:「誰?」
我壓低聲音:「是我,許莞爾,我的手機被沒收了。」
他的語氣一下子就變得很溫柔,急迫地問:「你怎麼樣?阿姨有沒有為難你?實在不行你就說是我逼迫你的。」
天寒地凍,我卻覺得心裡很暖,非常暖。
唐河還站著面前,我不好說什麼,隻說:「我一切都好。今天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謝驍故意兇巴巴:「笨蛋。跟我說對不起,晚上回家揍你。」
我配合地問:「在哪裡揍?」
他輕輕地笑起來:「你說呢?」
雖然心裡有預期,臉還是紅了。
唐河輕咳一聲,我就見爸爸媽媽放完了鞭炮,正在往回走。
我連忙說:「我得掛電話了。」
謝驍說:「嗯,你掛吧。」
即將按下掛斷鍵的一秒,聽見謝驍喊我名字。
「莞爾,一切有我,我會來處理,你別擔心。」
他低沉緩慢的聲音,仿佛透過無形的電磁波,慢慢地淌進了我的心裡。
11
寒假我被禁足了。
唐河跟我爸媽委婉表示,我們倆年齡差異大,可能不合適。
同時他還很仗義地表示,提出這個並非因為上次看見我和謝驍,而是早有此意,隻是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以為這樣能救我於水火,殊不知問題的症結並不在他身上。
我爸媽隻是不能接受我腳踏兩隻船的行為,更別提我還是在那麼多親戚面前曝光的。
我爸倒還好,我媽就差把「教女無方」四個字寫在臉上、貼在牆上了。
我大氣都不敢出,同時也在糾結:高中早戀和腳踏兩隻船,到底哪個罪名更重啊?
……要不直接攤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