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這個消息,心裡總感覺不對勁。
老大也是如此,警察已經決定明天將屍體推去火化,老大提出了很多不合理的質疑。
例如清潔工右手殘疾,根本不可能靠自己切碎屍體。
再加上屍塊橫截面快準狠,明顯是青壯年做的。
「陳先生,希望你明白,斷案是我們的事。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行,別找麻煩。」
警察走了,老大留在辦公室裡,猛地捶了下桌子。
我推開門進去,遞給老大一杯熱水:「丟失的半根手指找到了嗎?」
老大搖搖頭,「沒有,警察說是碎屍過程中遺漏了。」
「是嗎?這麼重要的東西都可以遺漏。」
老大悲痛搖頭,我們做法醫的,對於這種事早就司空見慣。
但這次不太一樣,因為受害者才十六歲。和她一樣大的孩子,都還天真懵懂,享受著家長的關愛。可她卻被切碎拋棄在陰暗的下水道中,死後也得不到安寧:
「我不想讓這個小姑娘死不瞑目。」
青山靜靜地看著我,他的手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手,隻是抬起來輕輕抵了抵我的腦門:
「俗事命定,這些不是你能改變的。」
我從青山的眼中看出了悲憫。
「這麼殘忍的作案手法,要是繼續讓兇手逍遙法外,就會有更多的人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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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始終沒有松口,我有點生氣,卻也知道他的難處。
「慄子啊!修行之人是不能插手太多別人因果的,否則會遭到反噬。」
琳琳從非洲回來,曬黑了很多:
「可上次那個案子他不是也幫忙了?」
「那是為了你倆的婚姻嘛,再說了可能這件事影響比較大。慄子,連叔叔都說這件事很危險,你就別管了吧!」
「知道了。」
我心不在焉地點頭,卻還是在深夜偷偷跑到了案發現場。
丟失的半根手指才是破案的關鍵,警察不找,我自己來。
這是一個廢棄的汙水治理場,碎屍就是在眼前的汙水坑被發現的。
做法醫這麼多年,什麼惡劣的環境我都見識過。
但是像眼前這樣惡臭翻天,遍地都是垃圾和動物屍體殘骸,還是大大突破了我的底線。
好在我裝備齊全,隻是翻著、翻著,頭頂突然亮起一片紅光。
我抬頭朝光源處望去,卻看到了一個被燈光映射出的極其高大的人影。
耳邊響起了口哨聲,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迅速蔓延。
我看到那個高大黑影手中,轉動著一塊三十多釐米的鐵片,正在緩步沿著牆根朝我走來:
「一個小法醫,這麼有良心?」
18
那個人越走越快,我趕快拉動繩索,想先從坑裡爬出去。
但還沒有來得及爬上頂,一雙腳已經踩住了我的繩索。
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汙水坑,血紅血紅的光照在那人的臉上,居然是警察局局長的兒子!
難怪警察破案得這麼草率,難怪青山一直攔著我讓我不要插手。
他蹲下身子,戲謔地看我:
「這麼漂亮的姑娘,找真相幹什麼?就算你今天找到了,我也還是能讓我爸把這件事壓下來。何必呢?」
他開始伸手解我系在鋼筋上的繩索,我試圖掏出手機打電話,但這裡居然沒有信號。
「我實話告訴你,陳翠翠不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你這種結過婚的二手貨我沒有什麼興趣,也懶得一刀一刀切。」
「陳翠翠的手指,你放在哪?」
手機沒有信號,但錄像功能還可以用。
兇手燦爛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你猜猜看現在在哪裡,不過我對你這種沒興趣。」
他挑釁的話剛說出口,我耳邊突然傳來古錢晃動的聲音。
在繩索即將松開的一瞬間,那雙我認為是這世上最漂亮、最修長的手抓住了它。
青山的臉出現在深坑邊緣,哪怕紅光襯託,居然也出塵得如同神明。
「道長!」
青山表情略有一絲嫌棄,剛才那個大放厥詞的殺人魔這個時候居然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眼神驚恐萬分。
青山輕松把我從深坑拉上來:「我早說會有血光之災,何必非要涉險。」
我不好意思笑笑,看向一動不動的殺人魔:
「你把他怎麼了?是不是對他施了定身咒!」
青山朝我比了個噓聲:「要相信科學。」
「隻有十分鍾,快走吧。」
「那他?」
青山嘆了口氣,他居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第一次被這麼寵溺地摸頭,此時我的身體比剛才被吊在下面都僵硬。
青山說道:「交給我吧。」
19
我把當天晚上的錄像上傳,果然如同他說的一樣,剛傳上去就被刪除了。
哪怕是在互聯網時代,真相的喉舌還是能被輕而易舉地扼殺。
我想開直播,才發現我的賬號被全面封禁。
不僅如此我還收到了威脅短信,點開圖片是一張碎屍照片:
【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血腥的大字蔓延開,正好被青山看到。
青山看了眼屏幕,又抬頭看我:
「你不害怕?」
「真的都看過,還會怕假的。」
我嘴裡說了句無聊,卻在青山憐愛的眼神中,下意識抱住了他的腰:
「好吧,我承認,有一點點害怕。」
青山笑出了聲,這臭道士!我氣得抬頭瞪他,沒想到青山居然將懷中的古錢戴到我脖子上。
古錢觸感冰冰涼涼的,還帶著青木獨有的體香。
青山長了一張很高冷的臉,但卻眼神溫柔地寬慰我:
「做我的道侶,沒必要害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嗯……我沒出息地紅了眼睛。
隨即雙手抱得更緊了點,臭道士!還怪有安全感的。
青山開了直播,說給人直播算命。而他的主播間直接連線到了局長那個無法無天的殺人魔兒子,在看到青山的一瞬間,對面那可怕的臉上居然浮現出害怕:
「我怎麼會突然連到你。」
他看起來像是要退出直播間,可操作半天,手機壓根就不聽他使喚。
青山隻是淡然地看著他。
【道長這麼帥?出來喝一杯。】
【道長怎麼不說話啊,對面是合伙一起演戲的嗎?】
【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找個帥哥來做樣子也做點好的啊!】
直到對面慢慢失去了掙扎,青山才慢條斯理地細數他的罪狀。
外面突然起了大風,青山每說一個人,天色就會更暗一分。
「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殺人?哈哈哈哈。」
「這人瘋了吧,快把他直播間關了啊!」
對面可能沒想到青山會把他的作案過程說得這麼詳細,看面相已經逐步走向癲狂。
【彈幕別瞎說啊,這位道長穿的是紫袍,應該不可能是裝的。】
【這位我認識,我們業內都很有名的,沒想到居然出手了……】
我望向青山,他仍舊還是那副我是高人,凡人不要肖想的謫仙姿態。
山雨欲來風滿樓,狂風暴雨如同怒獸般嘶吼。
「你不承認做了這些事?」
青山細數完罪狀,嚴肅地問他。
「承認?誰能定我的罪?你知道我爸是誰嗎?就算我殺了人,你有證據嗎?」
「你有本事讓雷劈了我啊,不是道士嗎?」
對面的殺人魔仍舊不可一世,但就連我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來,他眉眼間的黑氣越來越深了。
突然,在他那碩大的落地窗後亮起一道閃電,緊接著他雙目圓睜,整個人僵直倒地。
青山在這個時候才舒了口氣,而隻有我看到了他藏在衣袍下的手訣。
修長的手指微微發抖,那人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做道士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離譜的要求。殺人償命,你一條賤命勉強平了這些血債吧。」
我人傻了,直播間的觀眾也跟我一樣。
【啊?】
【死了?】
【相信科學!相信科學!】
20
青山關掉直播間,在我仍舊震驚的時候,他有點無奈開口:
「幫我拿張紙。」
我才終於像是大夢初醒似的看向他,青山白玉的臉現在慘白慘白的,嘴角還流著血。
我想起琳琳的話,強行改命會遭到反噬:
「青山你沒事吧!我不想做寡婦啊!」
我一把將道長拉到懷裡,青山這麼虛弱都不忘給我翻了個白眼:
「你說話好晦氣。」
我趕緊呸!呸!呸!幫他擦血。
青山枕在我腿上,呼吸聲漸漸平復。
「需要養一段時間,折損了點壽命而已。」
「啊?多少啊。」
青山對我打了個手勢。
「八十年?那不是馬上就嗝了,我要不要趕緊懷孕給你留個後。」
青山捂著胸口,差點又吐出一斤血。
「八十天!」
青山病得挺嚴重,躺在床上起不來。
「為什麼要幫我出手?」
青山閉著眼,神情淡淡的:「我不出手你就會死,我不想你死,所以沒得選。」
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他怎麼總是用最平靜的語氣撩人啊!
我在公司請了假,一心一意照顧他。隻不過……青山面對我燉得香香甜甜的老母雞湯,表情非常為難:
「祖師爺到底為什麼會選你。」
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糾結這個。
「看起來不好喝,實際上喝起來……」
「更不好喝。」
青山強行忍住不適,勉強喝了三口就再次躺下。
我眼巴巴湊到他身邊:「道長,要不要我給你按摩。」
青山臉色冷漠點了點頭,作為法醫,很顯然我手勁大得有點出乎青山的意料。
他悶哼一聲,隨即微微喘了兩下,怪魅惑的:
「算了,你還是……嗯。」
我再次使力,道長唇色發白,一把拉過我的手。
我踉跄,半邊身子趴到他胸口:
「道長,你心跳得好快。」
21
?
我一直以為夢隻是虛無縹緲的,可是此刻我趴在青山胸口,突然意識到,這就和第一次做的夢一模一樣。
當時,我在夢裡並不認識青山,不僅問了他這句話,後面還主動親了他。
我意識到這點,連忙抬眸看青山。
青山耳朵紅得嚇人,可表情仍舊是那種嫌棄的生人勿進的樣子。
「你起來。」
可能是青山蒼白孱弱的臉太性感了吧,我的手跟長了根似的按在他胸口。
那些夢不是虛無的,而是一種預言。
「別這麼看我。」
青山是咬著後槽牙說的,但他卻回避了我的眼神。
這拒絕的語氣都和夢裡一樣,帶著一股禁欲的勾引。
有句話叫,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高冷冰山美男子,這個時候重病在身,我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現場這個曖昧的氣氛。
所以我和夢裡一樣,慢慢摸了摸他的嘴巴。
青山的心跳得更快了,眉眼微微皺起來。
其實他完全可以推開我, 但他沒有:
「慄子,你想幹嗎?」
他問我, 可聲音不再是咬牙切齒的了。
每一個字的尾音都跟帶著鉤子似的。
我……
難怪祖師爺要提前讓我做夢了,否則我和青山這倆沒經驗的,現在不就尬住了嗎:
「我想親親。」
青山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 他抿唇,我清晰地看到道長的脖子慢慢泛起青筋。
「可以嗎?」
我又問,道長臉都開始紅了。
「怎麼親?」青山皺著眉問我,我往上挪了挪, 四目相對, 青山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輕輕貼了上去:「像這樣。」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 道長的氣息卻突然變得沉重。
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寬大的道袍將我籠罩在身下。
嗯,和夢裡一模一樣:
「實不相瞞,我做過這樣的夢, 在第一天。」
我有種喝醉了的感覺,看青山都感覺他在冒泡泡, 粉色的。
「別再說你那個夢了。」
青山無奈搖頭,說話聲音都是虛的。
他俯身吻我, 草木的香味在唇齒間蔓延開。我身體漸漸發熱, 他埋在我脖間, 像是沒力氣般嘆了口氣。
「道長,該不會不行吧?」
青山沒說話, 回應我的卻是又一個纏綿的親吻。
他還說自己和夢裡那色魔不是一個人,還病著呢……
他微微敞開的領口, 露出裡面那顆每次動情就會變紅的痣,我用指尖輕輕劃過,桃花開了一片又一片。
輕一點,道長。
?
番外:
和青山正式成為道侶後, 他帶我去見了師父。
師父雲遊多年,正巧在我倆那啥後回來了。
他帶我來到山腳下,我越看越熟悉,直到看到道觀門口那個拿著掃帚掃地的白胡子老頭:
「是你!」
老胡子老頭扭過身,露出他標志性的露牙笑:
「小慄子!」
青山抱著胳膊:「你倆認識啊?」
「我倆五歲就認識了!」
「所以白胡子爺爺是你的師父!那就說得通了!」
青山歪頭表示不解。
我五歲那年身子弱,被奶奶送到山上看病。白胡子爺爺留我在山上住了一個月, 說我和道家頗有緣分。
我在山上住的時候,經常幫他救助一些花兒、鳥兒。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沒髒東西。」
「「我」白胡子爺爺總是蹲著身子慈愛地看我。
但身為小奶包的我永遠搖頭拒絕, 「不好, 我才不做臭道士。」
後來我在後山又救了一隻白毛的小狐狸,白胡子老爺爺就更加不舍得讓我走了。
但當時我一心一意想做法醫, 壓根對玄學不感興趣。
走之前老爺爺抱著小狐狸,戀戀不舍非要帶著我去上香。
上香的時候香灰燙到了我的手背,「成了,祖師爺答應了。」
「答應什麼?」
「你就算不做我徒弟, 也必定要做我徒弟的媳婦, 等著吧,等我給你選一位好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壓根沒當回事。
青山皺眉聽完我說的故事,眉眼略有幾分惆悵。
「感情我才是被選的?」
我笑著抱住他, ?在他英俊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沒事, ?別自卑,我不會拋棄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