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開為了錢,娶了我這個啞巴。
我知道他嫌棄我。
好在我也不喜歡他。
我在心裡罵他爸、罵他媽、罵他的白月光。
也罵他。
但我不知道,他有讀心術。
我罵的每句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後來,他聽到我在心裡說:【傅宴開,我要死了,你終於自由了。】
1
我不知道傅宴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讀心術的。
第一次覺察到不對勁,是因為我當著他的面,在心裡瘋狂罵他的白月光——
【宴開哥哥~宴開哥哥~又不是十八歲的小姑娘,擱這裝什麼嫩。】
【明知道我不會說話,還讓我解釋,解釋你個 Der!】
傅宴開猛地轉過來,緊皺著眉頭上下打量我。
那種瘆人的眼神,看得我後背一緊。
我打手語問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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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宴開聲音冷淡:「你是不是對宋栀有什麼意見?」
我驚了。
怎麼我剛在心裡罵完宋栀,他就來質問了?
但我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歪著頭,一臉茫然地對他微笑。
傅宴開冷嗤一聲,轉回去繼續跟宋栀說話。
輕聲細語,溫柔有度。
我的面上仍舊保持微笑,內心:【傻杯。】
傅宴開:「......」
2
散場的時候,宋栀對傅宴開的留戀,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傅宴開的爸媽今晚也在。
看到兩人膩膩歪歪的,非但沒有說什麼,傅宴開他媽還笑眯眯地拉著我先走。
「覓覓,他們男人太磨嘰,我們去車上等他們。」
我笑著點頭。
內心:【什麼樣的媽養出什麼樣的兒子,不要臉的兒子果然有個不要臉的媽。】
傅宴開:「......」
我注意到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但我隻以為,他是因為我走得慢不高興,怎麼都不會往讀心術那方面想。
跟他揮手示意的時候,我還順便在心裡罵了他爸一句:【傻杯兒子的爹也是傻杯!】
傅宴開:「......」
3
我和他媽在車上等了半個多小時。
傅宴開和他爸才慢吞吞地過來。
他開口對他媽說:「我和書覓回我們自己那邊。」
「啊?」他媽愣了下,剛想追問,被他爸一個眼神給阻止了。
他媽反應過來,笑得意味深長:「好好,你倆回去自己睡。」
我一下車,他們的車子一腳油門就開遠了。
傅宴開站在原地,一點也沒有要回家的意思。
我納悶地看向他。
傅宴開:「你不僅對宋栀有意見,你對我爸媽也有意見?」
「?」
「......」
怎麼我心裡罵了誰,他都知道?
我看傅宴開的眼神更納悶了。
但傅宴開沒有告訴我,他有讀心術。
他隻是冷冷地警告我:「不要去為難宋栀,當初我跟她分手的時候,她已經夠傷心的了。」
有多傷心呢?
大概哭了兩分鍾。
然後就深情地跟傅宴開說:「就算你跟別人結婚了,我也會永遠等你。」
我跟傅宴開結婚的那天,她也來了,還是穿著婚紗來的。
隻不過,沒有進場。
她在外面拍了個照片,發朋友圈:【穿上婚紗,跟你站在同一個地方,是不是也算當過你的新娘?】
那條動態現在都還在她的朋友圈置頂。
是她對傅宴開最熾熱的愛,也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就憑這一條,我哪怕真的為難她了,也是合情合理吧?
偏偏,傅宴開為了她來警告我。
我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大膽開麥:
【既然這麼相愛,怎麼沒勇氣跟我提離婚啊?】
【要不是為了讓我媽安心,我才不會嫁給你。】
【就你這傻杯樣兒,還有臉嫌棄我是啞巴?】
【你是長了嘴能說話,但也沒見你說出幾句人話啊!】
「書覓!」傅宴開忍無可忍,咬牙叫了我的名字。
我正沉浸在罵人裡,被嚇了一跳。
隻用眼神詢問他:【怎麼了?】
傅宴開:「你罵我是傻杯?」
「......」
雖然我罵的都是事實,但被人當場抓包的感覺......還是很社死。
4
我打手語問傅宴開:「你怎麼知道我罵你傻杯?」
傅宴開:「......」
他不想跟我透露讀心術的事,勉強找了個借口:「看你的表情都知道了。」
用臉,就罵得很髒。
我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敢相信自己表情管理突然變得這麼差。
然後,換上真誠的微笑,同時用手語告訴他:「沒有罵你傻杯。」
傅宴開閉了閉眼,一臉被我氣到內傷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我假裝什麼都沒看出來,轉身自顧自朝著車子走去。
可是心情卻如同這綿綿的夜色,一眼望不到頭,窺不見任何天光。
當初我和傅宴開會結婚,一則因為我媽病重,二則因為傅家資金鏈斷裂。
我一直都知道,傅宴開是為了錢才娶我的。
他嫌棄我是個啞巴。
幸好,我也不喜歡他。
共同生活的這一年多,我所有的賢惠體貼,都是裝出來的。
醫生說,我媽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大概三個月。
最後這一程,我不想讓她再有任何的擔心。
就算我討厭傅宴開,就算我早就想離婚了,但為了我媽,我可以再忍忍。
然而,老天似乎不怎麼喜歡我。
我檢查出來得了癌症。
一直幫我媽看病的醫生比我還難過:「覓覓,你還這麼年輕,怎麼會......怎麼會啊......」
我也很難過。
但難過的同時,又有點高興。
如果我也死掉的話,那我就又可以和媽媽在一起了。
那樣也很好。
5
當晚我留在了醫院。
很遲的時候,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是傅宴開的朋友打過來的,他說:「嫂子,二哥喝醉了,你來接一下。」
旁邊有人急切地提醒他:「你二逼吧!嫂子是啞巴,不會說話的,你讓她怎麼回答你!」
「哦哦。」他的音調染上了幾分尷尬,「嫂子,不好意思啊,你能不能來接,發個信息過來唄?」
我原本不想理的。
但可能是因為快死了,那些壓抑許久的渴望,突然都衝了上來。
我想盡快跟傅宴開離婚。
他應該也會同意的。
隻是現在離婚還有個冷靜期,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對我來說,太珍貴了。
我想在生前就跟傅宴開斷得幹幹淨淨。
死後也不用做傅家的鬼。
所以,我去把傅宴開接回了家。
他喝得很醉,乖乖地躺在沙發上。
以往這種時候,我都會去廚房給他煮一碗醒酒湯。
然後幫他換好衣服,扶他去床上睡覺。
但今天,我隻是靜靜地坐在邊上。
我在等他清醒,然後立刻跟他提出離婚。
6
傅宴開從小嬌生慣養,婚後又被我照顧得很好。
在沙發上躺了一小會兒,他就覺得不舒服,皺著眉坐了起來。
我定定地看著他。
大概是我此刻的眼神太冷了,猛然四目相對,傅宴開愣了一下,好似酒意都清醒了幾分。
「你盯著我幹嗎?」他有些不耐煩地問。
我給他打手語:「我們離婚吧!」
傅宴開看不懂。
共同生活的這一年,他對我了解甚少。
那些稍微復雜一點的手語,或者不常用到的,他都看不懂。
因為,從未想過去了解。
我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聲:【跟傻杯溝通真是費勁。】
傅宴開:「......」
我轉而拿起手機,打下一行字給他看。
傅宴開的酒意還未全醒,乍然間看到離婚這兩個字,他有點蒙:「離婚?誰跟誰離婚?」
我指指他,然後又指指自己。
這下,傅宴開總算明白過來了。
可他不敢相信,我一個啞巴,居然敢跟他提離婚。
尤其,我這個啞巴背後沒人撐腰。
我爸很早就過世了,我媽如今重病在床。
家裡的那些親戚,早些年想從我媽手裡搶我家的財產。
失敗後,一直記恨著我們母女。
除了我媽,基本上沒人在意我的死活。
所以傅宴開想不明白,我這樣的人,居然敢跟他提離婚。
他氣笑了:「你不會以為,跟我離了婚,還會有大把的男人等著你挑吧?」
我搖搖頭,但眼神依然堅定。
傅宴開更氣了:「好,你要離婚我同意,但之前說好的那些事,一概不許變,你家的注資,也不可能退。」
我點頭。
就當那些錢是用來買我媽這一年多的開心。
雖然耗資大了點,但買賣已成,也沒有要人退回來的道理。
傅宴開對我的行為表達了十二萬分的疑惑,他甚至連說話語速都變慢了:「書覓,你......為什麼突然要離婚?」
這個問題,本該第一時間問的。
倘若他對我有一點點感情。
正因為不愛,所以他先表達了他的氣憤,然後才詢問緣由。
我沒有回答,隻是對他笑了笑。
起身之際,傅宴開卻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重復問道:「為什麼突然非要離婚?」
損失巨大,沒有原因,就這麼突然提了離婚。
他應該是被眾星捧月慣了,所以無法接受被一個啞巴給甩了。
但如果仔細想一下,他就應該高興。
離了婚,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宋栀在一起。
婚禮、名分,所有宋栀想要的,他終於都能給。
多好啊!
7
還記得傅家剛上門提親時,我也曾想過要跟傅宴開好好過日子。
就算沒有愛情,能相敬如賓安安穩穩一輩子,也是好的。
外人隻看到我們家現在很有錢,卻不知道我爸剛走的時候,我和我媽差點被人害死。
而我,也是在那一次之後,才成了啞巴。
我媽總擔心沒人要我,更擔心我婚後會受欺負。
所以她傾盡一切去幫傅家,幫傅宴開,隻希望我婚後能過得開心點,再開心點。
可惜啊,婚禮那天,我就受盡了難堪。
我也曾跟傅宴開提過,希望他能跟宋栀去交涉一下,讓宋栀把那條朋友圈置頂給刪了。
但傅宴開說:「別人要發什麼是別人的自由,你憑什麼去管她?」
「還有,我做什麼,不做什麼,也是我的自由,你不要來管我。」
我就是從那一刻意識到,傅宴開這種人,連跟我相敬如賓的資格都沒有。
後來,我也再沒有管過他。
隻是在傅宴開看來,我的存在,就是對他的一種約束。
幸好,現在這種約束也要解除了。
【傅宴開,我要死了,你終於自由了。】
我的心聲落下,傅宴開攥著我的手,突然松開了。
他的眼神裡全是震驚。
但我不知道他聽到了我的心聲。
還慶幸他不再追問離婚的原因,我也正好不用解釋。
畢竟他不愛我,不關心我,我死不死的,他又有什麼好在乎的呢?
說得多了,反而掉價。
我轉身,一步一步朝著樓上臥室走去。
每走一步,就忍不住嘆息一句——
【可惜了他那張臉,要是人品再好點,就無敵了。】
【宋栀也沒有多愛他吧,要不然,怎麼舍得讓他背負出軌的罵名。】
【他們鎖死也挺好的,禍害完了我,至少不用再去禍害別人。】
【隻是......】
好遺憾啊!
來這世上走一遭,竟不知道情愛到底為何物。
如果遇到一個好一點的人,或許也能體驗一回。
傅宴開,不配。
8
我回房睡覺後,傅宴開出門找朋友去了。
對方從小跟他一起長大,一看他的臉色就猜到,他心情不好。
而且,他身上酒氣很重,衣服也亂糟糟的。
蒼穆問他:「跟書覓吵架了?」
傅宴開斜他一眼。
煩他猜得準,又煩他猜得不準。
提離婚,可比吵架嚴重多了。
還有,書覓生病了,好像挺嚴重的。
傅宴開端起面前的杯子,一仰頭喝了個精光。
然而,熟悉的酒精味並沒有傳來,隻有一股茶香。
他這才想起來,他和蒼穆喝的是茶,不是酒。
「你怎麼突然把酒戒了?」
蒼穆:「什麼突然,都戒了兩年了。」
「但兩年前,你戒的那會兒,很突然。」
蒼穆沒接話。
傅宴開又道:「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因為林清落才戒酒的吧?她對你影響這麼大?」
蒼穆也斜他一眼:「你怎麼喝個茶,也這麼多話?」
傅宴開低頭嗤笑了聲。
過了好一會兒,蒼穆又突然道:「影響是很大,她不見了,我的生活,好像都死了。」
「可她在你身邊的時候,也沒見你多稀罕她啊!」
「所以珍惜要趁早,你也是。」
他們那群人,按照年紀排了大小。
蒼穆雖然是他們的大哥,但平時很少說教。
尤其在感情方面。
這個凌晨,或許是大家心裡都不痛快,才會難得地敞開話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