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了。
還要錄制,我惦記著違約金,不敢跑遠。路上遇到了韓晨。
對方似乎剛剛晨跑完,看見我的時候很熱情地打招呼。
我跟著他轉了兩圈,確定其他人都醒了,才慢吞吞地回去。
隻是快到錄制現場的時候,他狀似無意,抬手伸向我的肩膀。
我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了。
大概是看我皺眉,韓晨笑了笑:「別緊張,我隻是想提醒你,等會兒錄制的時候,別被發現了。」
他點了點自己的脖頸,我對著前置攝像頭一看,赫然是深紅色的吻痕,還有一圈淡淡的牙印。
許琛!丫的真是屬狗的!
我尷尬地扯了扯衣領,遮擋住:「謝謝。」
還好,正式錄制的時候,許琛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任何差別,甚至都不看向我這個方向了,全程就是面無表情地坐在原地,隻有林荷湊過去和他小聲說些什麼的時候,才能看見他表情的變化。
韓晨就坐在我旁邊,也學著林荷的樣子湊到了我面前,遮著嘴。
「太子爺肯定是生氣了。還好有林荷,我們還是不要去觸霉頭比較好。」
我想起許琛以前生氣的時候。
他很少在我面前真的生氣,隻是有兩次吃我的醋,暗戳戳地環抱著手臂站在原地,誰也不搭理。
別人都說他那張臉是典型的冰山型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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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一走過去,他就故意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我哄兩句他馬上就「陰轉晴」了。
可現在,我失去了哄他的資格。
15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韓晨湊得更近了:「你在看什麼?等會兒要組隊,咱們倆一起……」
工作人員突然開口:「等一會兒的任務要兩兩組隊,合作完成。我們現在來公布一下分組。」
「按照網上人氣投票。我宣布,第一組的是……」
所有人等了半天,導演的臉色一會兒一變,最後定格在一個數據上:「我們的許少爺和……和沈覓。」
別說網友了,我自己都傻眼了。
什麼鬼投票?把我往死路上逼?
彈幕也都炸開了鍋。
【我靠,我的許林 CP!】
【查出來了,不知道是哪個邪門的,真的把許琛和沈覓的組合投上榜了。】
【我靠!肯定是沈覓團隊花了錢!罵了我家哥哥的鳥還不夠,還要蹭熱度!】
【斷崖式第一。真金白銀地花出去的,至少是五百萬,我一個路人說句公道話,以沈覓的咖位,我覺得這個錢不可能是他們花的。】
我:好公道的話。林蕭你!
當著攝像機的面,我和許琛這個組合算是板上釘釘了。
許琛站起身,禮貌中透著疏離。
「沈先生,你好。昨天晚上的事情多謝你了。我喝多了,什麼都想不起來,希望沒有給你添麻煩。」
忘了?
忘了也好。
我長舒一口氣,心情復雜地伸出手,握住了那隻寬大的手掌。
16
任務是吃到河中心吊著的甜甜圈。
說好的慢綜呢?搞得跟鐵人三項似的!
眼看許琛已經準備下水了,我急忙攔住了他:「你怕水你去幹什麼?我來。」
雖然屁股還在隱隱作痛,但我記得許琛那一次溺水的狼狽模樣。
他說七歲的時候他貪玩,跟一群伙伴去池塘裡抓魚,結果被他媽媽罰跪在池塘邊,用晾衣竿從黃昏一直打到了晚上。
他說的時候輕描淡寫,但我能夠感覺得到當時他抱著我,身體還在發顫。
許琛垂眼看向我:「你還記得我怕水?我還以為你什麼都忘了呢。」
【這麼酷哥的一張臉說出這麼委屈的話,嗑死我了!】
【死之前談一個這樣的,求求老天奶!】
【不是,真沒人覺得這話曖昧過頭了嗎?太子爺好像是被拋棄的那個啊。】
【這是什麼三分質問,七分委屈的質問?這是京圈太子爺?不確定,再看看。】
【不是,沈覓這個自制力真是沒話說。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哄啊!】
我一陣心煩意亂,幹脆不看許琛,扭頭撲向了河裡。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耗光了體力,我遊了三百米左右,感覺到右腿小腿肚劇烈的酸脹。
壞了!這個時候抽筋了!
我急忙拍打水面,試圖伸出手求救。
河水冰涼,很快我就沒有什麼力氣掙扎了。
嗆了好幾口水之後,我看見有人朝我遊了過來——許琛。
17
再次睜開眼是在醫院。
我看見許琛那張臉,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
直到他的手掌貼了上來,我看見了從門外匆匆趕來,站在他身邊的林荷,我才意識到這不是夢,匆忙抽回了手。
許琛握著我的手沒有松。
我有點兒急了,看看林荷,又看了看他:「你別……」
他握得很緊,像是嘆息:「先別松。沈覓,我很害怕。」
我驟然想起被淹沒在水裡時候的那份恐懼:「你,什麼時候學會遊泳的?」
其實我還有很多想問的。
比如這一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我怎麼沒有看見你媽媽的消息了?
還有,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許琛沒有說話,反倒是林荷冷笑一聲:「呵。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我被這句刺中,剩下的話如魚刺一般鲠在喉間。
許琛微微擰眉,聲音很冷:「林荷!」
她一縮脖子,紅著眼,但姿態毫不退讓:「本來就是,難道我說錯了嗎?他根本就不知道你這一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你被接進家裡伏小做低的時候,你被那些人惡意扔進水裡的時候,你沒日沒夜學習的時候,他早就不知道在哪兒瀟灑快活去了!」
我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以為許琛離開了我就能過上好日子,我以為他會走上順風順水的人生。
我看那些消息,隻有他參加宴會的風光。
但我忘了,這個隻是許琛想給我看的。
原來,他吃了這麼多苦。
我瞪圓了眼睛看向許琛,近乎貪婪地打量他。
許琛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抓著我的手,從他的眉骨一直摸到下颌線,然後問我:「還要嗎?」
我驟然清醒,下意識看向林荷。
對方往後退了一步:「哥夫,你和我哥好好談談吧。真的,你要是再拋下他一次,我哥真的會瘋的。」
我愣住。
18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困惑哪一個稱呼。
「她,她是……」
「嗯。論輩分,她算是我堂妹。媒體的那些八卦都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許琛定定地看著我,「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可我怕你吃醋,又怕你不吃醋。」
愛情蠻橫不講理,再聰明的人也會變成搖擺不定、患得患失的傻瓜。
就比如現在,我沒想到許琛也會用這樣的把戲。
「我……」
許琛突然湊上來,含住了我的唇瓣,泄憤似的咬了一口才松開:「謊話我不想聽。我媽後來都和我說了。」
一個被母親養大的私生子,一個被母親寄予厚望的私生子,終於有了能夠重新回到上流社會的權利。這個時候,他的同性戀人就成了抹不去的汙點。
於是那個望子成龍了一輩子的母親找到了她兒子的戀人,講述了那個私生子被歧視的前半生,最後撂下一句狠話。
「你想要耽誤阿琛一輩子的話,我回去就自殺。我跟他相依為命了這麼久,你覺得他看到自己母親和你聊完之後就死了,會怎麼想?」
我不知道,我不敢賭。
「所以你……」
「所以我很努力地發光,在許家站穩腳跟,就是想,有朝一日,我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邊。天王老子來了都攔不住我。」
我喉嚨又酸又漲,一開口就是哭腔:「我那個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19
我從小就是孤兒,我不知道母親的分量對許琛有多重,但我想,如果因為我影響了許琛未來的大好人生,那我還不如消失得幹幹淨淨。
這樣或許有一天許琛回憶起我的時候,能留下一個好印象。
我揪著許琛的衣領哭了很久,久到他前襟都被眼淚浸湿,留下硬邦邦的胸肌的形狀。
久到他聲音沙啞:「別哭了,我……」
我才意識到硬邦邦的不止他的胸肌。
許琛摟著我:「你後來去哪裡了?那一年我找不到你。」
我又好氣又好笑:「當時分手的時候,你兇神惡煞地說讓我跑遠點,別被你找到,我進大山支教去了。」
也正是因為支教, 我才會萌生當明星多賺點錢的念頭, 就是想多捐兩所小學, 多給他們提供點兒必需品。
許琛愣了好一會兒,委屈得眼圈發紅:「我當時說的是,你別走太遠, 別讓我找不到你。」
「我不相信你真的會和我分手, 我還訂了一年的玫瑰, 想哄你開心。」
「結果當天晚上,你的房子就空了。」
「好空啊。你走了之後我一個人住在那裡, 床好像伸手都摸不到頭, 廚房也是空蕩蕩的。」
我啞了嗓子:「所以,你……」
「我一直在等你。」許琛突然單膝跪地, 拿出了那一年我們買的情侶對戒, 「沈覓,之前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是我的錯。我已經和所有人都說清楚了。」
「你是我選定的、獨一無二的家人。沒有人能夠取代你的位置。」
他給我套上那枚熟悉的戒指,順勢在我指尖落下一個吻:「沈覓,我愛你。」
我哭得眼前一片模糊:「許琛, 那次的問題,你再問一遍。」
「什麼?」
【你有沒有做過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我看向他:「我後悔了。」
我知道後悔沒有用。
但這是我的歉意。因為我先放開了手。
許琛抱著我, 很好哄:「嗯,我早就原諒你了。」
20
在醫院躺了一天,許琛拗不過我, 還是回去繼續錄制了。
隻不過,我和他誰都沒有摘下那枚戒指。
有眼尖的網友一下就注意到了那兩枚閃耀的東西, 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
當然, 很多人還是在罵我這個小糊咖什麼熱度都敢蹭。
許琛舉著那枚戒指,一本正經地看向攝像機,皺眉:「大家好,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 gay。」
一枚炸彈投向湖面。
接著是第二顆——
他拉住我的手:「這是那個把我甩了的初戀。謝天謝地,我們終於復合了。」
與此同時, 林荷也擺手:「對,我證明, 我隻是我哥和我哥夫糾結愛情途中的一枚墊腳石。」
彈幕隨機抽取問題
【你有沒有說過謊?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個?】
我看向許琛,有點兒心虛:「那一年為了逼他分手,說他活爛。」
【最近一次說謊是在什麼時候?】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我確定——這就是我前男友養的那隻話痨鳥!
「或在」【最近一次和喜歡的人接吻是在什麼時候?】
許琛按住我的肩, 飛快地在我唇瓣上啄了一口, 心滿意足:「剛剛。」
我揉了一把有些發燙的臉:「呃……剛剛。」
彈幕:【6。】
許琛把那隻傻鳥拎了過來。
大概是還記恨著上次我罵它的事情,尖尖的小嘴一張,正要輸出, 許琛倒了點兒糧在我手上。
傻鳥猶豫了一下,聲音嘹亮,字正腔圓:「媽!」
然後又跳跳,頭朝許琛:「爸!」
彈幕:【9。】
在攝像機前, 我牽住了許琛的手。
或許未來還有很多事情要面對,但我已經松過一次手,不會再松開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