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你冷靜一點,不過是隻貓,我再找一百隻一千隻同樣的給你都可以,何必因此殺人!」
我冷笑一聲,戲謔地看著他:「靈溫真人,你這是在和我講道理嗎?」
準備好的長篇大論被我堵了一下,靈溫再開口時態度軟了一些:「事情要一樁一樁算,我與靈淼的事我自會向你解釋,你心中有氣我能理解,可你不該借此小事胡鬧。」
15
人或許真的是會變的,我雖忘了他從前與我相處的種種,可以我的性子,若早知道他是這般胡攪蠻纏自私霸道的人,不順手殺了也會離得遠遠的。
體內的力量在一點點散去,這個時候拉扯下去吃虧的人隻會是我,可要我因為力量不濟就把事情忍下去也萬萬不可能。
我指尖一點,白練化作煙塵回到我袖中,靈溫以為我被勸住了,帶上幾分笑臉就要張口,我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
「靈溫真人要一樁一樁算也好,我便問一句,是誰跪在祖師像前指天起誓,說此生辜負驚鴻必當魂飛魄散。」
靈溫臉上的笑頓時僵住,目光閃爍。
「我不是沒提醒過你不該越界,你實在過不了美人關,我也沒拿刀逼著你繼續同我做恩愛夫妻,讓文心拿著和離書來找你,已是給足了你面子。」
「人心易變,我隻求個好聚好散,可你呢?以為扣了文心,引我回來,就能靠著顛倒黑白的本事讓我信你?還是說你覺得我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同他人不清不楚?」
「相識多年,我在你眼裡到底是怎麼沒底線的一個人?」
我很少在人前發火,早些年沒什麼能力被欺負的時候,也隻會想著怎麼把場子找回來,並不會跳著腳罵街。
後來不論能力還是身份地位都有了提升,少有人能找我的不痛快,也就收斂了脾性,久而久之,周圍的人就真把我當成了沒有氣性的泥人。
見靈溫被我說得低下了頭,靈淼有些不忿。
「師兄不過是不愛你了,他有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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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敢這個時候跳出來,無非是看準了靈溫會幫他,想再在靈溫面前博一份偏愛。
我愈加看不上她,沒了靈溫,她不過是個山貓野狗都不如的玩意兒。
我定定地看著靈溫:「既然要清算,靈溫真人不妨先將這一樁恩怨清算了,算清了這一樁,其餘的便沒什麼重要了。」
被無視了靈淼瞪大了眼睛不滿,還想開口時被靈溫打斷了。
靈溫眼神閃爍:「驚鴻,你我當真要走到這一步嗎?」
這話一出,不知道實情的人隻怕還以為是我有錯。
此刻我對他的厭惡,已經到了不願掩飾的程度。
白了他一眼,我冷冰冰糾正道:「你我之間做錯的人自始至終隻有你,走到這一步怪你,不怪我。」
見我不上當,靈溫有些急了:「你當真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這些年來,我對你千依百順,從不曾負你欺你,你就當真一點往日情誼都不顧!」
此話一出,剛剛還勝券在握的靈淼變了臉色。
她呆呆地看著靈溫,不信靈溫竟不是趁機跟我斷絕關系,還想要挽回我。
看著面前兩人的神態變化,我後半輩子的笑料都有了。
想笑我就真笑了出來:「靈溫真人可聽說過忘情蠱?」
靈溫的表情空白一瞬,但很快他就驚訝地皺起了眉頭。
不待他回答,我自顧自解釋道:「忘情蠱中有你一滴血,當你與他人日漸生情之時,我便會一點點忘掉有你陪伴的曾經。」
「如今的你於我而言,不過是個有幾分仇恨牽扯的陌生人,談不上什麼情誼。」
最後一句話出口時,靈溫臉色灰白,靈淼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16
「你既然都已經忘掉了那些不愉快的事,為什麼不能給我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呢,你我相伴數百年,你我分開,外人又該如何看待文心與文止!」
見用感情套不住我,他索性搬出了文心與文止。
「莫將旁人都想得如你一般下作,這世上到底是明事理的人多,分得清誰對誰錯。」
我態度不變,靈溫再次吃癟。
沉默片刻,靈溫默默向前一步,拉開了同靈淼之間的距離。
看見他如此動作,我腦中忽然閃過一些畫面。
思緒恍惚了片刻,我滿心戒備,不明白他是要做什麼。
又向前踏出了一步靈溫才穩穩站住,我淡漠地看著他,氣氛有些古怪。
「若我還是不願和你分開呢。」
我眉頭一皺,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毛病,身邊都有了靈淼那麼知他冷熱,能討他喜歡的女人了,為什麼還要執著於與我的夫妻關系?
販劍嗎?
我原本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自從碰了那丹砂我的狀態就越來越不好,打起來我隻有吃虧的份。
可隨著丹砂漸漸將我體內的力量腐蝕掉,我得到了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記憶。
我似乎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吃下忘情蠱了。
看著態度強橫的靈溫,我攤了攤手:「談不明白的話,那我就隻能做點什麼讓你同意和離了。」
說著,我手腕一翻,將之前存下的水鏡亮了出來。
一直趴在我懷裡的貓輕盈躍到地面,不妨礙我動作,抱著尾巴嗚嗚嗚委屈叫喚著。
水鏡出現的同時,靈溫與靈淼相擁的畫面倒懸出現在了天上。
整座山上的人隻要一抬頭,就能將他與靈淼的醜事全看在眼裡。
隨著一聲綿軟無力帶著濃濃媚態的「師兄~」在天際回蕩響起,靈淼變了臉色,又羞又怒,舉著劍就往我身上刺。
靈溫的反應也很大,額角青筋暴起,憤怒無比。
「驚鴻,你在做什麼!」
帶著無窮怒火的吼聲響起,靈溫一掌揮出就要打破水鏡投射出的畫面,我早就防著他這一手,白練出袖穩穩纏住他的手掌,生生打斷了他的動作。
我法力不濟,並沒有全力操縱白練,而是分心送了衝上來的靈淼一個大嘴巴加一記窩心腳,將她遠遠踹出戰場,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白練很快就被靈溫撕碎了。
可此時,水鏡中的畫面已經到了他半推半就,同靈淼耳鬢廝磨,山上的人該看見的全看見了。
沒了白練束縛,靈溫再次抬起手臂時袍袖翻飛,漫天的雲霞被他的術法攪成了點點光斑。
然而不管天象如何變化,他倆苟且的畫面卻並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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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笑話一般看向靈溫,用腳尖蹭了蹭瑟瑟發抖的貓兒春華,貓兒挪了挪爪子,一面掌心大小的銅鏡露了出來。
剛剛讓他看見水鏡被我投向空中不過是我的障眼法。
我撿起那面小小的鏡子,半空中的畫面依舊不停,畫面雖不算香豔,可對山上一眾修行之人來說卻足夠惡心。
看見銅鏡時,靈溫就意識到他被耍了,再看向我時眼裡多了一分怨恨。
有了今日之事,他多年的功績將化作烏有,以後走路都得繞著人。
「你有些過分了!」
他直直向著我捏著銅鏡的手衝來,道道清風被他變成銳利無比的風刃,有的刺向銅鏡,有的刺向我的手腕。
我將小小的銅鏡放在胸口,仿佛是想利用它護住自己的心髒。
靈溫神情不變,風刃與匯聚了強大法力的手掌先後落在銅鏡上。
我倒退兩步,四分五裂的銅鏡碎片,正深深扎入我的胸口,將那顆心髒扎得破碎不堪。
鏡子染了血跡後天上的畫面終於消失不見。
畫面消失的瞬間我的身體出現了變化,原本實實在在存在的身體,此時正像投影一般漸漸淡化透明,連靈魂都在漸漸消散。
剛剛收回手掌的靈溫與緩過一口氣的靈淼,看到我深深的變故都愣住了,眼裡滿是疑惑。
靈溫皺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很奇怪為什麼一掌就能將我打得魂飛魄散。
靈淼短暫驚訝過後眼裡就露出了狂喜。
18
關於自己即將消亡這件事我並不意外。
直到誅魔丹砂起效,我才知道,一直以來我身上都有一層封印。
那層封印會隔絕掉我身上原有的魔氣,讓我能以凡人的軀殼修行,最終助我完善先天不足的本體。
我吃下的忘情蠱並非真正的忘情蠱,那是另一重封印。
這重封印會隔絕我對靈溫的記憶,防止我因顧念過往壞了大事。
我並非凡人,而是魔界的小公主荒顏,生來就沒有眼睛。
我出生時,魔界正和天上的仙人們打得不可開交,在烏煙瘴氣的戰場上,我誤吞了一份天道氣運,不僅陰差陽錯能看見東西了,還擁有了借天道力量窺視所遇之人命運的能力。
然而獲得這些東西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我的一魂二魄被天道徹底抹殺,雖然有了眼睛,卻活不了多久。
為了活下去,我隻能想辦法奪取仙人精魄,煉化為己用。
這事誰也幫不了我。
要殺死仙人,奪取自己想要的魂魄太難了。
我隻能將目標放在有望修出仙骨的凡人身上。
將取出的仙骨好生養護起來,能生出無主的仙人精魄,這樣一來,我連煉化的過程都省了。
而被我選中的凡人之一正是靈溫。
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他會因靈淼殺了驚鴻,我從很早之前就在期待今天的到來了。
19
天道循環,因果有報,是普通人妖神魔都無法掙脫的規律。
殺一命就該償一命,我太弱了,要拿走別人的仙骨,又不沾上果報是件很費腦筋的事。
直到遇到了尚未踏入仙門的驚鴻,我才想到了一個有點冒險的方法。
驚鴻本就有仙根,而她往後還與其他有仙根的人有不少恩怨糾纏。
隻要以驚鴻的身份活下去,拿到三根仙骨並不算太難。
天道氣運令我能看到所見之人未來會發生的事。
在我眼裡,驚鴻、靈溫、靈淼都是有望飛升的那類人。
這類人身上有個共同點,和普通人從一出生就注定了的結局不一樣,他們的人生怎麼走是能被改寫的。
他們許多不起眼的決定,都會影響自己往後的未來。
驚鴻面臨的第一個選擇是殺掉我還是放了我。
那時的我雖然虛弱不堪,卻也不是一個隻會點皮毛術法的凡人能輕易殺死的。
她若要殺死我必須搭上往後來的輪回。
更麻煩的是,我是作為魔界的小公主,就算再不得魔君喜愛,魔君也不會不追究我的死。
在當時,放了我似乎是驚鴻最好的選擇。
可她不知道的是,一旦她放了我,隨後趕來的仙門中人就會將她拒之門外。
那之後她與仙門再無緣分。
而且那些因為她的選擇保住性命的普通人,也不會理解她,隻會埋怨她有機會殺掉魔頭的女兒卻不動手,埋怨她貪生怕死不願犧牲。
最終她將一生庸碌,臨死前被逼得獻祭掉來生,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我給她看了她放了我會產生的結果,她並不傻,看出了我想要利用她殺死我自己。
沒人會無緣無故找個人來殺掉自己,會這麼做,隻能說明這樣做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她並沒有完全相信我,但願意看看選擇殺了我之後會發生什麼。
我就喜歡和腦子靈活的人做事。
我給她看了她的另一個結局。
一命換一命,她殺掉我的肉身。
我會奪舍她,以她的身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