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問。
姜睿禾愣了下,「嗯,發短信告訴他了。」
「他怎麼說?」
「就,囑咐了幾句。」
他在平城,過著一成不變的日子。
逢年過節會給她發祝福短信。
但是語氣,儼然已經不是一對父女的樣子了。
江序嗯了聲,轉移了話題。
前方的車輛突然亮起了紅燈。
旋即,轉過拐角,姜睿禾看到了大片的紅。
刺耳的剎車聲,抵消不了向前滑動的趨勢。
她驚恐地看向江序。
隻見他在追尾前的最後一刻,抬手擋在了她的前額。
砰!
撞擊聲匯進了此起彼伏的警報聲裡。
姜睿禾從氣囊裡抬起頭,眼前五光十色,暈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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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嗡嗡作響。
脖子也疼。
她看不清,隻能聽見江序的聲音,「睿禾,下車。」
她暈頭轉向,突然被一雙手拉了出去。
寒涼的空氣灌進肺腑。
讓她清醒了些。
看清楚眼前,往南綿延幾公裡,望不到頭的車禍現場。
大冰封路,連環追尾。
「姑娘,醒一醒,車裡有三腳架嗎?立刻去放到後面!」
姜睿禾突然回了神,看見江序還在車裡。
救她的是路人。
「江序!」
她自己什麼都聽不到,還在喊,「你為什麼不下車?」
江序坐在裡面,朝著她笑。
好看的鼻梁上出現了一抹傷口。
卻沒當回事。
姜睿禾不明白,踉跄著要過去,卻被人拽回來。
這次她聽清了。
「……你男朋友腿被夾住了,出不來,去放三腳架!」
姜睿禾腦子嗡了一下,看向後方。
閃爍的燈光代表著即將到來的車輛還有很多。
她像被人澆了盆冷水,涼個透徹。
抄起三角架,頭也不回地往後面跑。
一路上跌跌撞撞,也不知道碰到了多少次的護欄。
在離車禍現場足夠遠的地方,她放了一個。
接著又繼續走,放了第二個。
第三個。
路滑。
剎車距離要比往常更遠。
所以,她也要放得更遠。
直到她看見了交警,拼著一雙凍僵的腿腳,走過去。
連話都說不利落了。
「救救我男朋友。」
「他在前面三公裡的地方,人被困在車裡。」
「隨時可能被追尾。」
姜睿禾不記得那天她臉上流了多少淚。
交警說,遇見她的時候,臉上的淚混著黑色的眼線,凍成了冰。
……
姜睿禾入學讀研一那天,江序跟她求婚了。
場面算不上很盛大。
由於他工作有一定的保密性,所以也不方便過於高調。
姜睿禾連妝都沒畫,站在導師辦公室樓下。
就見江序捧著一束玫瑰花,眉開眼笑。
她愣了下,突然捂住臉。
「你怎麼不打招呼就來了?」
江序看人的時候,像帶了鉤子。
「怎麼,不讓看啊?」
姜睿禾氣急敗壞,「我三天沒洗臉了。」
「不嫌棄。」
江序將花捧到她面前,「姜小姐,賞個光唄?」
「賞什麼?」
她抬起頭,看著江序的眼睛。
隻見他彎著唇角,「請假,跟我去結婚。」
22 婚後生活
結婚後的第三年,姜睿禾畢業了。
江序百忙之中,抽出了時間。
「今晚想吃什麼?」
溫潤的聲線順著電話聽筒過來。
姜睿禾揣著畢業證,粗跟黑皮鞋把腳踝磨出了的血印。
她氣不順,因為江序今天不打算參加她的畢業典禮。
「隨便。」
很冷淡的一句話。
江序便笑了。
「那我定了?」
掛掉電話,姜睿禾氣得冷笑一聲。
「祝你這輩子沒老婆!」
話落,身後傳來撲哧的笑聲。
她回頭,見江序的幾個朋友笑得前仰後合。
江序站在中間,扎著領帶,摸了摸鼻子,卻掩不住笑意。
姜睿禾滿臉通紅,眼神四處亂瞥。
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問:「你怎麼來了?」
「本來想給你個驚喜。」
「幸好來了。」
畢業照拍照就折騰了大半天。
7 月份,外頭氣溫直逼 40 度。
姜睿禾提議去商場待著。
最近新上了電影,正好可以跟江序看。
結果在後場的時候,就被旁邊的一家三口吸引了注意力。
「你是不是有病?一天天這不滿意那不滿意……你知點足不行嗎?」
男人不耐煩地抱怨。
旁邊的孩子在嗷嗷大哭。
「我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我還倒霉呢,衝著你的大學生文憑去的,你中途輟學算怎麼回事?」
女人抓起爆米花筒,狠狠甩出去。
爆米花四散開來。
江序拖著姜睿禾,往邊上走了幾步,避開飛濺的食物。
姜睿禾這才發現,那個女人是姜佳。
與此同時,姜佳也發現了她。
臉色出現一絲尷尬。
男人似乎覺得丟了面子,連孩子都不肯管了,起身走了出去。
姜佳的裙子上倒了杯可樂。
小孩兒從地上撿起爆米花兒,不停地往他身上丟。
姜睿禾點點頭,十分客氣地說:「好久不見。」
姜佳的視線在她和江序之間打了個來回。
事情最終落在無名指的結婚戒指上。
「你們……結婚了啊……」
「嗯,」姜睿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孩子?」
姜佳捋了捋凌亂的頭發。
「是啊,就是跟他爸爸鬧了些矛盾。我們平常不這樣的。」
姜睿禾點點頭。
有些無話可說。
恰好,入場提示音響起來。
江序說:「走吧。」
姜睿禾點點頭,朝姜佳告別。
轉身跟江序往電影院裡走去。
不遠處,姜佳重新蹲下身,安撫鬧脾氣的孩子。
狼狽得很。
兩個小時的愛情電影,姜睿禾早就把剛才的小插曲忘在了腦後。
天熱,她吃不下東西。
點了兩杯奶茶後,就回家了。
江序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發現姜睿禾正趴在床上刷手機。
他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頭發,笑著問:「看什麼呢?」
「以前的照片。」
江序俯下身,將她環進懷裡,「這是你高中時期的照片。」
姜睿禾感覺到一陣酥麻從耳朵蔓延到後腰。
「你……你幹嘛呀?」
江序吻住了她的耳郭,「你說呢?今天誰說我一輩子討不到老婆?」
炙熱的氣息很快將姜睿禾思緒席卷一空。
她抵著他的軀體,「我……這不是說氣話嘛?」
「氣話?」
江序笑得溫吞,換來了姜睿禾一聲輕輕的喘息。
他竟然咬她!
「姜睿禾,這種話你也敢說?」
他拖著調子,懶懶的,誘人得很。
姜睿禾痒得笑出聲,「哈哈哈,你停一下……」
江序吻著她的指尖,眉眼帶笑,「這樣吧,你給我一些補償,我就原諒你。」
「怎麼補償?」
姜睿禾的目光落在他的喉結上,咽了口唾沫。
「這樣?」
指尖滑過之處,喉結輕輕地滑動。
江序的聲音發啞,「姜睿禾,長進了。」
她被誇得飄飄然,轉身將他撲倒在床上。
「要不要試試別的?」
「要。」
江序懶懶地垂著眼皮,勾著她。
窗外正在下著小雨。
涼絲絲的水氣剛好抵消室內的熱意。
似乎她跟他相逢裡,總是下雨。
「睿禾,雨好看嗎?」
一片氤氲的情誼裡,江序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姜睿禾啞然,「好看。」
「喜歡嗎?」
「很喜歡。」
23 江序視角番外
高三上學年年末,學校最後一次月考前夜。
江序坐在小區的長廊下面,聽英語。
其實他根本聽不進什麼東西。
因為斜上方那戶人家,又開始吵了。
是一個中年女人。
歇斯底裡的。
「我怎麼沒給她買練習冊!」
「是她自己偷偷撕了。」
「撒謊成性的東西,有她在就沒好日子過。」
緊接著傳來男人的聲音。
像一頭憤怒的公牛。
「她不是那種孩子。」
「哈哈,她不是,那我就是那種女人?」
「姜越,你別忘了,你當初是怎麼跟我勾搭在一起的。」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
緊接著,他就看見一個個子小小的女孩子,推開防盜門,在樓下的臺階上坐下來。
低頭,捂住了耳朵。
上面的窗戶突然打開,從裡面飛出一卷錢。
女人叫囂著:「裝什麼可憐,拿著錢再去買,我又不是沒錢!」
錢卷落在女孩子腳邊。
她沒有撿。
月光灑在她瘦弱的肩頭。
江序第一次見這種孩子,正在想,要不要自己把零花錢給她。
孤孤單單,怪可憐的。
?
不大一會兒,下面下來個老人。
江序就這麼看著。
心想,還好,家裡始終有有人疼孩子的。
老人在孩子旁邊坐下來,「這下你滿意了?」
江序皺了皺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諷。
安慰的話還能這麼說?
「……你都要中考了,他們這麼吵, 你待得下去?」
「我要報警。我有證據。」
老人突然在她胳膊上狠狠擰了下,
「你媽都跟人跑了,再把你爸和後媽送進去, 你明天就輟學!姜睿禾,別忘了你能活這麼大,是你爸養的你!再怎麼樣,你不能恩將仇報!」
女孩子低著頭, 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畫圈。
老人嘆了口氣,「忍忍吧,你爸不容易。」
說完就上去了。
女孩子蹲著, 慢慢地,低下頭,雙手抱住了膝蓋。
就像個鴕鳥似的。
隻剩下肩膀一抖一抖的。
江序摘掉耳機,從口袋裡掏出零花錢, 走過去, 遞給她。
女孩子抬起臉, 滿臉淚水。
帶著哭腔。
「謝謝哥哥, 我不能要。」
江序沒再堅持。
後來,他從家長嘴裡聽見了她的遭遇。
父母離異, 有了後媽和繼妹。
在家裡,就沒什麼寵愛了。
說這話時,他媽媽唉聲嘆氣,「好好的孩子, 也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後來, 江序畢業。
剛好看見她被孤立的那一幕。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
唯獨沒有她。
江序覺得刺眼。
本能地走過去, 邀請她跟自己拍照。
他當時想, 要是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裡, 她或許能快樂很多。
因為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後來講臺上,他一眼就認出了姜睿禾。
坐在臺下。
眼睛裡裝著星星。
在聽他說清華的時候,激動地握緊了手。
江序也不知道怎麼的, 對著話筒, 直視著她的目光。
說:「榮耀,屬於每一個勇敢的人。」
那天之後, 他加了姜睿禾的微信。
不過也隻是在逢年過節, 發一句祝福。
大學的生活充實又忙碌,他百忙之中,能從朋友圈裡窺見姜睿禾的生活。
她更新頻率不多。
三年的高中生活,生活照少之又少。
多半是幫老師和同學轉發投票鏈接。
那一年過年,他在小區外面的咖啡店碰見了她和同學。
說真的, 變化挺大的。
很乖。
也很努力。
40 分鍾的模擬測驗, 題難得她同學嗷嗷叫。
「不愧是你啊,狀元。」
「(在」可是她的臉上, 看不到欣喜。
就這麼靜靜坐著,翻開了下一頁。
江序突然就有些心疼。
同學突然問:「睿禾,你將來想考哪裡?」
「清華。」
「啊?為什麼不去北大?」
姜睿禾摸了摸亂掉的劉海, 「因為江學長在那兒。」
同學露出吃瓜般的笑容,「你不會是……」
「別瞎說。」
姜睿禾耳根都紅了,「我隻是……很崇拜他。」
所以那一年高考結束,江序便坐上了飛往平城的飛機。
他覺得, 認真努力的姑娘,不該被囹圄束縛。
在未來,她是要飛到更廣闊的地方去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