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我卻當眾抽出手。
扯起一張紙巾,細細揩著被宋知燃攥過的手。
氣氛有些尷尬。
有人故意調節氛圍,咳了一聲道,「知燃,別讓兄弟們看你們倆秀恩愛了啊,來,喝酒。」
宋知燃點頭說好,然後將一瓶酒塞到我手裡。
又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輕聲哄著。
「幫大家倒酒。」
我接過酒。
打開。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一整瓶的酒,全部澆在了宋知燃頭上。
19
濃鬱的酒味彌漫在包間裡。
耳邊盡是驚呼聲。
所有人驚怔地看著這一幕。
一瓶酒將宋知燃從頭澆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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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得要命。
他用手背蹭過眼睛,「孟南星,你瘋了?」
我聳聳肩,「沒有。」
「既然來了,剛巧通知你一聲,宋知燃,我們分手了。」
酒順著他發梢滴下。
宋知燃垂著目光,「為什麼?」
我懶得再理他。
轉身想走。
手腕卻猛地被拽住。
他越收越緊,氣息冷冽,「孟南星,你變心了?」
「放手!」
我伸手推他,卻紋絲不動。
腕骨幾乎快被捏碎。
疼。
忽然,包間門推開,有人闖了進來。
一拳重重砸在宋知燃臉上。
將我護在了身後。
是秦執。
宋知燃從地上爬起身,滿身狼狽,用手背碰了碰破了的嘴角,他將視線移到秦執身上。
「你和我分手,就是為了他?」
「是。」
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我主動握上了秦執的手。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
「秦執。」
包間內鴉雀無聲。
都是一個圈子的,誰不知道我和秦執是多年的死對頭,事事都要爭個你死我活。
有人訕笑著開口,「你和秦執……開玩笑的吧?」
包間裡一片狼藉。
滿地酒漬。
我冷眼掃去,「你覺著我像開玩笑嗎?」
那人瞬間噤了聲。
而宋知燃自始至終都沒再說話。
他靜靜站在原地看著我們。
陰鸷的目光,和前世他殺死步步時,如出一轍。
20
宋氏最近正逢多事之秋。
公司機密泄露,一連丟了幾單重要客戶,高層董事叛變。
一夜間股價暴跌。
聽說,宋知燃昨夜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去醫院折騰了一夜。
說這消息時,秦執下意識地看我一眼。
而我正忙著低價收購宋氏的股票。
「還不夠。」
我抱起腳邊的步步,用手順了順它的毛,「宋知燃的報應還在後面。」
第二天。
驟雨如注。
秦執開車送我回家,車停在樓下,他探身替我解開安全帶。
距離太近。
我不自覺地攥住他領口。
「秦執。」
「嗯?」
視線忍不住下落。
從我的角度,剛好可以望進他衣領,視線順著鎖骨下移,胸肌緊實有力。
還隱約可見腹肌的輪廓。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再抬眼。
才發現秦執一直在看著我。
眼底似乎有火燃起。
車外大雨磅礴。
車內。
秦執將手扣在我腦後,將我親到腿軟。
閃電劃過夜空。
我餘光裡看見車外站了一人。
竟是宋知燃。
他面色蒼白的站在雨中,雙眼卻通紅。
「南星,你不要我了嗎?」
21
旖旎氛圍瞬間被打破。
我隻覺著晦氣。
想要秦執開車帶我離開時,忽然聽見了宋知燃的下一句話:
「南星,昨晚在醫院……我都想起了。」
「你在恨我將你留在海底,對嗎?」
海底二字瞬間刺痛了某根神經。
時至今日,我仍能想起置身海底,慢慢窒息的絕望感。
宋知燃,竟也重生了。
不想將秦執卷入所謂重生的事裡,我轉身去看秦執,「我下去和他聊兩句。」
「好。」
秦執將傘遞給我,「我在車裡等你。」
我下了車。
在距離宋知燃兩步遠的地方停下。
明明還是那個人,可他的眼神語氣卻都變了。
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曾親手殺了我的宋知燃。
他靜靜看著我,「南星,你和秦執在一起是為了報復我,對嗎?」
22
「南星。」
他語氣竟有些哽咽,「我後悔了,真的。」
「我當初隻是一時衝動,憑什麼,你不是最討厭秦執嗎,憑什麼要為了他和我分手?甚至要為了他去舉報我。」
「就因為他救了你嗎?」
他的手顫的厲害。
「可是……你死後,我才發現自己錯了。」
「南星,我還是愛你的。」
「沒有你的日子真的很難熬……你知道嗎,最後我被秦執關進那個海底牢籠裡,我快死時竟沒覺著害怕,我反倒在想,是不是這樣和你死在一處,就能去陪你了……」
我再退一步,同他拉開距離。
「變態。」
我不想再和他拉扯,轉身上車。
然而,剛剛打開的車門被他按住。
「南星。」
他從懷裡緩緩掏出一個香囊。
眼眶泛紅。
「你還記得嗎,這是你送我的香囊。」
「是你一針一線繡的。」
他幾度哽咽,「你曾經說,希望它能護佑我平安順遂……」
「裡面的護身符是你去寺廟三步一叩首求來的。」
他聲線顫抖,急於求證,「南星,你是愛我的,對嗎?」
「當然不愛。」
我拿起他掌心的錦囊,扔在地上。
淤水浸透香囊,他慌忙去撿,卻已經晚了。
我將香囊踩在腳下,用力碾過。
「宋知燃,你憑什麼認為經歷過前世的一切,我還會愛你?」
「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別死的太輕巧。」
「你這種人,就該受盡折磨,再下十八層地獄。」
23
宋氏徹底宣告破產。
後被低價收購。
如今,已改姓了孟。
秦執則一直在調查宋知燃的犯罪證據。
當年那起人命案,如今也有了新的進展。
好不容易得闲,我約了秦執吃晚飯。
秦執不吃辣,卻還是陪我吃了重慶火鍋。
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
我託腮看他,「秦執,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這人一臉高冷,「不喜歡。」
口是心非。
毛肚燙好了,他夾到我盤中,「吃吧。」
可我不依不饒,非逼著他問,「你既然喜歡我,為什麼過去還偏要事事同我對著幹?」
秦執夾菜的動作不停。
「那時太年輕了,不知道該怎麼去喜歡一個人。」
「隻想費盡心思的博得她的注意力。」
說話間,盤中已經快堆成了小山。
我咬了一塊蝦滑,「不是說不喜歡我嗎?」
「……吃飯。」
我不再逗他,低頭吃飯時。
秦執又給我倒了杯果汁,遞來。
聲音很輕。
「從第一次和你針鋒相對時。」
什麼?
我愣了兩秒,然後反應過來——
他是在回答我最初的問題。
「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從第一次和你針鋒相對時。」
24
我又接到了宋知燃的電話。
將他手機拉黑後,他便換著不同的電話打。
「南星。」
他輕聲笑著,「宋氏如今已經是你的了,你開心嗎?」
「隻要你開心,我什麼都給你,好不好?」
「南星。」
他低聲嘆道,「你來見見我好不好?」
「我在醫院,醫生說我胃裡長了腫瘤,不知是良性惡性。」
停頓過後,他又使出了過去的殺手锏——
「南星,你不來,我就不吃飯了。」
我甚至被他逗笑。
「那你就餓死好了。」
「宋知燃,你不會認為我還會心疼你絕不絕食吧?」
「我比任何人都恨不得你去死。」
25
宋知燃開始了各種折騰。
前世,我的愛讓他忘了照鏡子,他篤定我愛慘了他,哪怕被他關入海底牢籠,哪怕我養了七年的狗狗被他殘忍殺害。
我都還是愛他的。
隻是還在恨他而已。
所以,他開始折騰自己,隻為了逼我見他一面。
宋家的保姆也給我打了電話。
「孟小姐,你來看看宋先生吧,他已經三天沒怎麼吃飯了。」
「先生說他在贖罪,但身子哪經得住這樣耗呢……」
我打斷對方的話,「那你轉告他——」
「加油,再餓幾天就能歸西了。」
倒也免得我們再費力去找證據。
26
多年前的人命案終於有了結果。
我們將搜集來的證據上交警局,而這樁多年未曾結案的刑事案件,也終於落下帷幕。
宋知燃被捕。
聽說。
他在審訊室裡一言不發。
反反復復就一句話:「我要見孟南星,否則,我什麼都不會說。」
僵持了一夜,我被請去了警局。
秦執陪著我。
審訊室內。
宋知燃面容狼狽,神色恍惚,因為近期暴瘦,兩邊臉頰微微深陷。
抬頭見是我,宋知燃猛地站起身來。
「南星……」
他聲音沙啞。
「你還願意來見我,其實你還是——」
「別自欺欺人了。」
我打斷他的話,「我來,一是想讓這樁多年前的人命案趕快落下帷幕,還逝者安息,二來,是等不及看你的報應了。」
「宋知燃,兩世為人,你怎麼還是愛演這些深情的戲碼?」
「前世我求過你,被人綁架時,我哭著求你救我,可你在忙著和綁匪討價還價——」
「你殺步步時,我求過你,它隻是一個狗狗,對你毫無威脅,可你還是把所有怒火都發泄在了它身上。」
「你把我沉入海底前,我也求過你。」
宋知燃怔怔地望著我。
臉色慘白。
「你憑什麼在我死後說後悔二字?」
「宋知燃,你也死在海底,你應該知道死之前有多難受吧,被困在那四方鐵籠裡,四周是漆黑望不到邊際的海底,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感受氧氣一點點耗盡,在冰冷孤寂的海底等待死亡。」
提起那段回憶。
絕望與窒息感幾乎再次將我溺斃。
我勉強壓抑著情緒,冷冷看他,「宋知燃,你有今天都是罪有應得。」
他沒有說話。
在我準備離開時,他顫聲問我,「南星,你會一直恨我的,對吧?」
我笑了笑。
「當然不會。」
「宋知燃,我會坐等看你的報應,然後忘了你,開始我和秦執的新生活。」
「我憑什麼要記得你?」
他臉色驟白。
唇顫的厲害,卻一個字都沒再說出口。
我轉身離開。
審訊室外,秦執站在門口等我,沒有問我都和宋知燃都說了些什麼,隻是遞給我一瓶擰開了瓶蓋的水。
「晚上想吃什麼?」
我挽上他手臂,想了想,「火鍋。」
熱氣蒸騰間,總覺著像是在迎接新生。
27
宋知燃被宣判了死刑。
聽說。
他在獄中過的很慘。
室友見他清瘦,都欺辱他,而且,宋知燃還有一張清秀面孔。
這在監獄裡很危險。
我沒細聽過,隻知道他在獄中過的很慘,日日萎靡, 消瘦,還沒等到死刑便折騰沒了半條命。
不過。
那又與我有什麼關系呢。
我隻在意兩件事——
公司發展如何。
我和秦執發展如何。
28
夜裡睡不著。
我給秦執發去消息, 「睡了嗎?」
那人幾乎秒回:「睡了。」
我靠在床邊敲字:「想吃火鍋。」
對面半晌沒動靜。
在我快沉不住氣,準備給秦執撥一通電話時,手機再次振動。
秦執:過來吃。
又發了一張圖, 圖中火鍋剛沸騰。
我立馬趿著拖鞋出門。
上月,秦執買下了我家對門, 成了我的新鄰居。
我嫻熟地開了密碼鎖,一眼便看見了桌前的男人。
要命。
誰讓他這麼穿的?
秦執上身隻穿了件寬肩背心, 下身是黑色家居褲,腰間還系了黑色圍裙。
圍裙繩帶在腰間系出輪廓。
從後方來看, 這人是標準的倒三角身材, 肩寬腰窄。
火鍋瞬間就沒什麼吸引力了。
我幹巴巴地咽了下口水。
然後便看見秦執轉身看我,頭頂燈光呈暖黃色,將他眉眼柔和了幾分。
「去洗手。」
我「哦」了一聲,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朝他的方向走去。
「秦執。」
燈光籠下,我滿眼都是他手臂緊實流暢的輪廓。
「把火關一下。」
秦執愣了下,雖不理解,但還是照做。
我舔舔唇,握住他手時竟還有些緊張,「進屋, 我和你說些事。」
秦執不明所以, 和我進了臥室。
「上床談。」
我將他拽去床邊, 視線落在了圍裙上,「圍裙太髒。」
說著,我主動過去, 雙手從他身側繞過, 替他解著身後的繩子。
然而。
許是太緊張的緣故, 卻怎麼也解不開, 反倒將那系的更緊了些。
耳邊是秦執的心跳聲, 強勁有力,卻也在悄然加速。
幾番折騰後, 秦執終於忍不住,攥住我手腕。
「我自己來。」
他三兩下解開,摘下圍裙。
「什麼事?說吧。」
背心材質太過單薄, 遮不住腹肌輪廓。
我臉紅的厲害, 忽然又有些慫了,支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事……」
「沒事?」
「嗯。」
秦執低笑一聲,將我按進懷裡,「可我現在有事。」
我緊張得幾乎要咬到舌頭, 「什……什麼事?」
秦執沒有回答我。
指腹捏住下巴,輕輕蹭了蹭。
吻便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不再是過去的淺嘗輒止。
強勢有力的佔有,讓我幾乎站不住,呼吸間全是秦執的氣息。
我下意識攢住他衣角。
「秦執。」
我仰著臉, 雙手圈住他脖頸。
「宋知燃……」
「(「」謝謝是你。
幸好是你。
腦中忽然浮現當年那一幕。
不見星月的夜晚, 他拖著受傷的腿,背著我下山。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碎石砂礫。
「別怕。」
「有我在。」
耳邊,他聲音很低, 卻蓋過了蟲鳴與風聲。
我便真的不怕了。
而此刻——
隻開了盞夜燈的房間裡,他將手覆在我眼上,語調低喑。
「別怕。」
「我輕點。」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