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在我們身後砰的一聲合上。
他摘去臉上的口罩,露出依舊足以亂人心神的臉,原本清俊無欲的雙眼,此時卻似暗潮洶湧的海。
他的手落到我的下巴,在上面輕輕廝磨,我聞到一股淡淡消毒水味道。
「當初是誰把鑰匙給我,讓我出入自由?」他垂首盯著我,聲音很冷,「還是你給出去的鑰匙不止我一把,多到連你都忘了。那個胸肌比我頭還大的男模,你也給了?」
「好像是還給了……」我看著他生氣的樣子,笑道,「我爸我媽我奶我表弟。」
許念擰起眉:「你弟就算了,我讓他去做志願者了,他今晚開始住居委會。」
「你……讓秦野去當志願者了?」
「作為條件,一日三餐葷素搭配的盒飯。以及,每個賽季帶他上王者。」
秦野可不愧是我的好弟弟,這麼容易就被拿捏了。我看了一眼面前的許念,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我問他:「我弟去當志願者了,那你來我家幹嘛?」
「你說呢?」許念反問我。
我渾身一震,猛地推開他:「完了,我核酸報告他媽的是不是陽了?許念,你是不是來接我去方艙的……」
「……」
許念怔了怔,再次被我氣笑了:「唐添添,你要是真陽了,我還能站在這裡和你說話?」
「啊?」我沒聽懂他的意思,直到他上前扣住我的腰,將我抱到玄關處的置物櫃上。
他低沉的磁音隨著親吻落到我的耳邊:「我肯定連夜卷鋪蓋跟你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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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添添,就算之前是你膩了。那過了這麼久,你是不是也該想想我了?嗯?」
他的呼吸凌亂地拂在我的頸窩,尾音像把鉤子,不斷考驗著我的定力。
我推不開他,也不想推開他,甚至還有點想哭。
「所以,這是你今晚來找我的原因?」
許念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身上,隔著薄薄的襯衫,結實勻美的線條清晰可觸。
「不是,因為白天的時候聽你說想我了。」
6.
本來氣氛是挺好的,順水推舟進行到一半,門鈴突然響了。
我不好意思地拍拍他的背:「稍等,我先去樓下拿個東西。」
許念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隱忍道:「什麼東西?」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美女快樂水。」
「我去拿。」許念看了眼我受傷的手,扣上襯衫對我說,「等我。」
許念下樓後,不一會就拿回個大紙箱。因為裡面的東西有點尷尬,我急忙攔在許念面前,去搶他手裡的美工刀。
「小心。」許念蹙了蹙眉,問道,「唐添添,你還有什麼是我不能看的?」
也是,我和許念都坦誠相見過無數次了。就連素顏都給他看了,箱子裡的東西又有什麼關系。
我笑了笑:「沒有,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玄關處燈光曖昧,許念在聽了我的話後,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微笑。
箱子開了,一個粉色的小瓶子骨碌碌地滾到他腳邊。許念撿起來,低頭看著箱子中的東西,笑容逐漸凝固……
我撓了撓腦袋,許念至於嗎?我不就是拉屎拉不出,緊急團了一箱……
「怎麼是這東西?!」
滿滿一箱五顏六色的小雨傘!從 0.01 到 0.07,帶點小情趣和不帶的,各種類型都有!
見鬼了,我團購的馬桶炸彈益生菌衝劑呢?!
「這就是你說的美女快樂水?」許念將手裡的瓶子遞到我面前,臉色已經非常難看。
我伸出手,看著瓶身的字以及用處,老臉一紅,沒好意思接。
許念吸了一口氣,應該氣得不輕:「唐添添,別人疫情期間囤菜,你囤……計生用品?」
我快哭了:「我說這些不是我買的,你信嗎?」
許念用手指叩了叩紙箱上 51 號 303 室幾個大字,顯然不信。
我和許念已經分手快五個月了,今天才見面。在許念看來,我肯定不是為了他才囤的這箱玩意的。
就當我準備翻我的團購記錄給他看時,有人敲了敲我家門。
「你看,我就說吧!一定是搞錯了,鄰居寫錯門牌號,來找我了。」我衝許念笑著,趕緊開了門。
這一次,我和許念兩個人都呆住了。
門口站著個紅毛潮男,深 V 小西裝穿得顯山露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男團成員剛下舞臺。
我偷瞄了眼許念,完了,許念他不會是有潮人恐懼症吧?他眉頭好像皺得更深了。
紅毛潮男名叫周洲,是我們公司的金牌攝影師。
因為他之前的房子到期,想找家離公司近的,而我家樓上那套房子剛好出租。因此我們就成了鄰居。
前天,他剛和我們拼了一箱益生菌。
不清楚狀況的周洲見我就問:「寶子,是我們的快樂水到了嗎?太好了,我都憋了三天了。」
粉色塑料小瓶子已經在許念手裡捏得變形,他的指節蒼白,眼底是難以遏制的慍怒。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許念,很怕他下一秒會衝上去揍周洲。
但最後他閉了閉眼,低頭發出一聲嗤笑。帶著略微的自嘲。
「許念,我們真的沒有買這個!不信你問他,我們就是買點腸道益生菌而已。」我朝一旁倚著門框看好戲的周洲瘋狂擠眼睛,讓他趕緊幫忙解釋說明。
周洲打量了一眼許念,笑著解釋:「是啊,你可能誤會唐寶了。她在我們公司特別乖,我們一起工作這麼久,都沒聽她提起過什麼男人。」
我瞪了周洲一眼,這貨怎麼越描越黑呢?
「不負責不公開,對待事物永遠跳脫,三分鍾熱度。唐添添,你一直都是這樣。」許念眼珠淡淡地看著我,一字一句說得清晰。
「既然和我交往之後你會膩,當初又何必來撩我?」
我訥訥地插不上話,眼睜睜地看著許念轉身下了樓。
周洲兩手插褲帶,勾了勾嘴角:「你男朋友?」
我怔怔地望著樓道,眼圈紅了:「嗯,我男神。」
「哦。」周洲嘖了一聲,「所以你男神因為我們相約一起雲拉屎,生氣了?」
「……我現在很煩。」我把罪魁禍首塞給周洲,「這個你拿走,雖然你不一定用的上。」
「臥槽!還真給我拿來了!」周洲不好意思地衝我笑笑,「這是我們公司上次拍攝廣告合作的那家公司新品。老板說會送一些給公司男同事,估計那邊搞錯咱倆的地址了吧。哎,怎麼選了這種時候?」
是啊,怎麼選了這種時候送?害得我懷裡快煮熟的許念又跑了。
7.
第二天做核酸的時候,我整個人無精打採。幫我們做核酸的大白中許念也在。
好巧不巧,周洲偏偏就排在我前面。許念看我們的眼神冷得令我兩股瑟瑟發抖。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們這一排的隊伍好像都是女生,而且個個精心打扮,還有兩個腳踩十多公分細高跟的辣妹,這就離譜。
當她們看到周洲被許念捅的吱哇亂叫後,有幾個膽怯的明顯退縮了。
我走到許念面前,摘下口罩,剛想張嘴哄哄他。
就聽見一旁的美女大白好心提醒:「不用張嘴,今天核酸採樣是鼻拭子。」
「……」我尷尬地趕緊閉嘴。
許念採樣時的動作很溫柔,我卻紅了鼻頭,眼淚汪汪地望著他。試圖用楚楚可憐的樣子挽回他。
他捏著拭子的手明顯又輕了一點,可眼神依舊淡漠。
捅完我鼻子的許念看都不看我一眼,說出的話宛如一個渣男。
「別佔位,下一個。」
後面的辣妹拼命催促著我,我隻好起身離開。
辣妹做核酸時故意發出小貓一樣的嚶嚀。聽得我人都麻了……
她臨走時往許念手裡塞了張紙條,而許念呢?居然朝著她點了點頭。
我氣得不行,等許念起身給雙手消毒時,我在他背後居然看見一張二維碼!
二維碼的旁邊有人拿記號筆在他防護服上寫了「我要徵婚」四個大字。
看這字跡……潦草的,像是出自我的好弟弟秦野ƭů₊。
果然,我在旁邊看見了全身防護的志願者表弟。秦野隻露出一雙眼睛,見到我他撒腿就跑。
「你小子可真皮啊。」我衝上去,壓低聲音質問他,「我的男人你也敢整?」
秦野哼了聲:「不賴我啊,是前任哥讓我貼的二維碼。」
「不可能!許念他絕不會這樣。」
「姐,說句實話。前任哥這麼優秀,你怎麼還整天跟他玩欲擒故縱呢?我要是你,趁著封控就把他給睡服了,等到解封咱就押著他去民政局。」秦野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我看著隊伍裡的女生一個接著一個塞紙條給許念,心如刀割。
我把心一橫,奪過秦野手裡的喇叭,對著採樣臺喊道:「感謝各位對我老公許念同志工作的配合和支持,今天不管是比了心還是塞過紙條的鄰居,我都一一記下了。等到解封後歡迎來 51 號樓 303 領取喜糖一份!」
人群一陣騷動,隨即掌聲如鳴,起哄聲、口哨聲四起。
秦野也跟著驚呆了:「姐,你果然是個野的。」
突然,有幾個陰陽怪氣的女聲竄了出來。原來是排在後面沒來得及掃碼加到許念的幾個女生。
「這不會是又瘋了一個吧?」其中一個女生看著我,當眾譏笑道,「大家知道之前一條微博熱搜嗎?有個患有被愛妄想症的女醫生就是因為一位叫許念的男醫生瘋了呢。小姐姐,你不會也瘋了吧?」
我就算臉皮再厚,也抵不住這麼多人探究的目光同時看過來。更何況……我確實說謊了。
我心虛地垂下手,將喇叭還給秦野。
「這人真不會腦子有問題的吧。」人群裡又有人開始發聲質疑。
「也有可能是在家裡關傻了,哎,這狗疫情!」
「被愛妄想症」這個詞,以及林夢露對我說過的話突然像道閃電劈進我腦子。
林夢露說:你當初是怎麼釣到許念的,我也是用了一樣的辦法。
我當初是怎麼釣到許念的?如今想想,指不定我腦子真有病。
那時,我得知許念和他一女同事走得很近之後,瞬間就放棄了獨自美麗。
隔三差五去掛許念的特需門診,稱自己得了相思病,每天都夢見他。心理疏導或是吃藥都沒用。
許念有天終於煩了,問我:「那怎樣才有用?」
我真的愛慘了許念,當他將臉主動湊近我的時候,我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他。
還恬不知恥地說道:「要每天和許醫生貼貼才可以。」
我以為他這次又要拒絕。
可他那天卻像吃錯藥,就連聲音都格外溫柔。他說:「好,那我們先試一個療程。」
現在想起來,許念他隻是說可以試試,而不是他也愛我。
當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被愛妄想症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壓過四周的嘈雜,落在人群。
「核酸排隊採樣,不是亂站隊說闲話。沒做的間隔兩米,戴緊口罩!」許念說完,將視線轉向了我,層層防護下,一雙眼睛藏著情緒,難辨深淺。
「唐添添,你剛才說的那些話……」
「下次再說吧。」事到如今,我實在忍無可忍了,一整個痛苦面具地打斷許念,轉身就跑。
其間因為跑太急,還掉了一次拖鞋。
8.
野王小秦人:姐,你怎麼給了糖又給他一悶棍,你這樣讓前任哥的老臉往哪擱啊?
秦野發微信轟炸我時,我在轟炸馬桶。
我也不想跑,有機會的話我還想留下來聽許念多說兩句絕情話,這樣正好可以死心。
可強烈的生理反應它不允許啊!我再不回家找馬桶,下一個榮登微博熱搜的人估計真是我了。
昨天凌晨我團購的益生菌終於到了,我看著它莫名生氣,撕開兩袋怒泡了一扎。
不愧是網紅益生菌,我現在扶著牆站在馬桶前,腰膝腿軟,頭暈目眩。
更糟的是……我按了幾下衝水,發現馬桶堵住了。
我自己嘗試著用馬桶塞疏通了半天,最後通是通了,也成功ṱú²把自己臭暈了。
是真的暈,醒來時滿屋子的人,鬧哄哄的。隻有坐在我身邊的許念,沉靜內斂,在白熾燈下依舊好看得發光。
我拉住他的手,聲音啞得像鴨子:「你也是來拉屎的麼?」
「……」
「你去公廁拉吧。鑰匙還我,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
許念眼尾殷紅地盯著我,將我還打著點滴亂動的手輕輕固定在掌心。
「你現在就算不想見到我也不行,我們在方艙醫院。」
9.
呵呵,家人們,我居然陽了。一首完了,巴比 Q 了瞬間刷爆腦子。
我生無可戀地躺在自己床位上,因為竄稀嚴重脫水,掛了兩瓶葡萄糖才剛剛緩過來。
而許念從吃過晚餐開始,就在忙前忙後地幫我領物資,整理行李箱以及擺放生活用品。
我看著許念床位上那個隻塞了幾件衣物的包,不禁皺起了眉。
「你自己怎麼隻拿了這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