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閨蜜告訴我:「照片是真的……」
也就是說,陸念杭和林希的關系,並非表兄妹,看照片的拍攝日期,是林希和沈清越在一起那天。
一定有某種因素,造成他們兩人分手。
一個隱隱約約的猜測浮現在腦海裡,以至於我輾轉反側,整晚都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出門的時候遇見了沈清越。
「你幹什麼去?」我問。
「去警察局。」沈清越蹙著眉,把襯衣紐扣系到最上面,收拾妥當好,「在家待著,沒事別出門。」
「好。」
我估算著時間,等他從警察局回來,我應該剛好到家。
沈清越出門後不久,我去了小混混所在的醫院。
天氣預報說今天 40 度高溫,醫院人流量卻不減,到達病房時,我出了一身汗。
迎面跟他父母打了個照面。
他爸爸是個枯瘦黝黑的中年男人,頭發花白,一聽我是北江大學的學生,情緒十分激動。
「你認識沈清越嗎?他是個殺人兇手!我兒子現在還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我要告得他傾家蕩產!」
隔著玻璃,我看見一個青年閉眼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插著呼吸機。
「叔叔,我理解您的心情。」我態度極其誠懇,「換做我的家人,我比您更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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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瞪著眼,半晌抽出煙,「走吧,小姑娘,沒你什麼事。」
他明白,有些火氣撒在我身上沒用。
我放輕語氣,「叔叔,他住進來的日子不短了吧。」
「嗯……」都說抽煙的男人最容易敞開心扉,他雙手撐牆,看著外頭空蕩蕩的街道,「6 月 3 號住進來的。」
「幸好送醫及時。」
中年男人彈掉煙灰,「是,差一點……人就沒了。」
我垂下眼睛,任寂靜在風裡流淌。
據沈清越所說,他救林希發生在 6 月 1 號,兒童節那天,隔壁幼兒園放了假,監控不開。
林希和陸念杭親吻的照片時間,是 6 月 3 號。
3 號,小混混住進了醫院。
3 號傍晚,林希找到沈清越,說小混混出事了,要求他和她在一起。
我覺得事情到這裡,已經清楚了。
走出醫院的時候,正好傍晚。
醫院後門距離我家比較近,所以我抄了近路,途徑一處人煙稀少的小公園,我正跟沈清越發消息,陸念杭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他臉色不太好,甚至有些陰沉,「夏裡,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一愣,下意識後退一步,「對,最近肚子痛。」
「可我看到你從住院部出來。」陸念杭逼近,摘下眼睛,露出冷淡地雙眼,「夏裡,你去見誰了?」
我想逃走,他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力氣很大,我吃痛,手機掉在草叢裡。
陸念杭彎腰,撿起手機。
界面停留在哦我根沈清越的對話:「跟警察提一下,陸念杭可能跟這——」
文字編輯到此處,戛然而止。
陸念杭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他推了推眼鏡,一個字一個字把這句話刪掉,最後直接關機。
「學長,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陸念杭攬住我,「你知道附近有個旅店嗎?」
我劇烈掙扎,反被他牢牢束縛,「還是你想在這裡?」
說著,他手已經摸到我胸口。
我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惡心,他想以此逼迫我守住秘密!
絕無可能!
然而醫院後門竟然離奇的空無一人,理智告訴我,不可以跟他撕破臉。
隻要到達旅店,向老板求助就好了。
然而當陸念杭對著老板娘叫出「姐姐」兩個字的時候,我陷入深深的絕望中。
空曠的大馬路,竟然沒有一個交通工具,即便我逃走,陸念杭也會很快追上我。
他拽住我的手腕,笑著:「走吧,夏裡。」
突然,遠處傳來警笛聲,打破了旅店的寂靜。
我們倆都愣住了。
他的眼睛裡閃過愕然和懊惱。
我突然抬手,狠狠咬在陸念杭手腕上,趁他吃痛松手,不要命地朝外奔去。
11
40 度的高溫裹著燙人的風貼皮而過,我大汗淋漓,朝著警笛的聲音跑去。
我看見了藍紅色閃爍的燈光,就像看到了希望。
身後的腳步聲停了。
遠處的警車上下來兩名警察,還有沈清越。
他腳剛沾地,便快跑幾步,一把抱住我,劈頭蓋臉地一頓罵:「不是讓你在家待著!你跑這來幹什麼?」
我驚魂未定,抖成一團,剛才鎮定從容的模樣瞬間消失不見,「沈清越,你別罵我……」
他力氣很大,將我緊緊壓在身上,大手肆無忌憚地揉亂我的發絲,急著確認我安然無恙。
「夏裡,你要嚇死我了……」他呼吸急促,扶著我腰的手直打顫。
我身上出了很多汗,掙脫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最後任命地靠在他身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第一時間給緊急聯系人發送了消息,但緊急聯系人是我哥。
「上次,趁你睡著的時候,我偷偷設置的。」沈清越拍拍我的頭,遞來一瓶水,「我怕林希有一天會找你麻煩。幸好……」
沈清越給我哥打電話報了平安,陸念杭被警察帶走了。
我灌下半瓶水,掏出錄音筆:「陸念杭和我的對話。雖然不能當作證據,但我覺得應該交給警察。」
「你們兩個,需要配合我們去警察局做下筆錄。」
由於我找過小混混的父親,他們很快縷清了時間線。
在警察局,我獲悉了事件的全部經過。
林希和陸念杭是一對情侶,某天她路過小巷子,遇見小混混拿刀勒索,沈清越正好路過,嚇退了人,林希因此得救。
隔天,小混混賊心不死,蓄意報復林希,恰好陸念杭在,與他發生爭執,造成小混混重傷。
林希和陸念杭商量過後,決定讓沈清越背鍋。
由於我和沈清越家住一個小區,他們一人盯一個。
後來兩人幽會,鬧出在一起的緋聞後,不得不假借「表兄妹」的名義贏得我和沈清越的信任。
直到小混混的父親決定起訴沈清越,事情壓不住了,林希才決定先一步爆出來。
她拿準了事發地沒有監控,沈清越百口莫辯。
但警察在一輛汽車的行車記錄儀中看到了事情發生的全過程。
陸念杭才是罪魁禍首,而且他涉嫌強奸未遂,即將被起訴。
我和沈清越在警察局做筆錄做到很晚,等出來,已經將近 12 點。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中間隔著一段距離。
閨蜜在手機上連環轟炸我:「你已經一個下午沒理我了。」
我把事情簡單跟她一講,閨蜜連發幾十條語音:
「什麼啊!大白天還能遇見強奸犯!我開眼了!」
「醫院後身人流量還行啊,你點子太寸了,前面的路口發生了交通事故,封路了。」
「謝天謝地!你沒事就好!」
我剛放下手機,她又發來一條,不等我反應,手機就自動播放了,還是外放:
「所以沈清越什麼時候告白?你借他錢,他得入贅了吧!哈哈哈……」
魔性的笑聲清楚地從話筒裡飄出來,在街上回蕩。
我看見站在前面等紅綠燈的沈清越背影僵住了。
我放輕了呼吸,有些尷尬,又……有些期待。
然而,他什麼都沒說,隻回頭囑咐我:「好好看路。」
「哦。」
說不失落是假的。
或許,因為債主這層關系,沈清越討厭我?
一路到了小區樓下,沈清越停住,「回去吧,我配了鑰匙,以後……回家住。」
我點點頭。
剛走兩步臺階,我突然回頭:「沈清越,我有那麼不招人喜歡嗎?」
沈清越雙手插兜,站在路燈下,沉默半天,「沒有。」
……
12
「所以就完了?他什麼都沒說?」電話裡,閨蜜義憤填膺為我打抱不平,「他到底怎麼想得啊?」
「我不知道。」我翻了個身,一點都不困,「他聽見那句話,一點反應都沒有。」
「渣男!他就是玩弄你的感情,還好當時打欠條了,夏裡,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心疼男人是倒霉的開始,現在好了,人財兩空……」
我閉上眼睛,回想那天沈清越的表情,又打開手機,翻找沈清越的朋友圈。
安安靜靜的。
他會不會已經知道沈叔叔的情況了?
第二天,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得到了好消息。
「放心,你沈叔叔剛度過危險期,穩定了。再觀察半個月就可以回家了。」
我長舒一口氣,「沈清越知道嗎?」
「你阿姨剛給他打了電話,幸好,兩邊都解決了,我兩頭瞞著壓力太大了。」通話結束前,我聽見我媽正跟我爸說,「老沈他家什麼時候打的欠條啊?你沒跟我說?」
「哦,她說二十萬太多了,執意要寫。也不知道清越以後的學費怎麼辦……苦了孩子。」
回頭我媽就叮囑我:「你在沈清越面前可別像以前那樣得理不饒人,好好跟人相處,知道嗎?」
我心不在焉地應著,心想沈清越現在都不搭理我了,還怎麼相處……
關於他打架鬥毆的傳聞,在警方官方文書發布後,瞬間煙消雲散。
陸念杭、林希被退學,一時間所有人都可憐起沈清越。
新學期開始,由於暑假發生太多的八卦,剛來同學們就討論得熱火朝天。
作為事件的邊緣人物,我已經被問了不下十遍。
我嫌寢室太悶,自己一個人去了操場。
這裡像往常一樣,聚集了不少體育生,一網之隔就是籃球場,少年們打得熱火朝天,戰況焦灼。
我盯著他們,不知不覺出了神。
沈清越退出賽場,女同學們很快就有了新的暗戀對象,就好像沈清越不曾存在過。
「喝水?」眼前突然出現一瓶礦泉水,打斷我的思緒。
我順著手臂抬頭,看見沈清越站在階梯上,靜靜盯著我。
這是半個月來,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一聲不吭地接過,發現他已經幫我擰開了。
沈清越坐在一旁,兩腿岔開,側目看著遠處的籃球場。
「你最近在忙什麼?」我開口。
「找工作。」
我豁然抬眼,「不考研嗎?」
沈清越移開眼睛,懶散地躺在臺階上,「缺錢,以後再說吧。」
我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前不久,我遞交了保研申請書,如Ţù₋果沈清越不參與競爭,保研的名額很大可能就落在我頭上,我該高興,但心裡卻悶悶的。
「夏裡,三萬塊,我會盡快還你。」
我偏頭,以免被沈清越看見湿潤的眼睛,假借擦汗的動作,拭去盈出眼眶的淚,
「不急啊,你讀完研再還我都行,這樣我還能漲幾年利息。」
沈清越笑了笑,「算了。利息太多,怕還不起你。」
這一刻,我覺得命運無比殘忍,它沒有所謂的公平,頃刻間,能毀掉一個天之驕子的傲氣和前途。
我理解了那個夜晚,沈清越站在路燈下,表情裡隱藏的話語。
夏裡沒有不招人喜歡,隻是我喜歡不起。
我心裡酸澀,隻好仰頭看著天空,轉移話題。
「今晚星星挺亮的……」
沈清越順著我的目光,聲音平靜,
「我們看到的星光,可是能幾千年、幾萬年甚至幾十萬年前發出的。有些發光的星星,可能已經不存在了。夏裡,其實人類和星星,一直在錯過。」
他似乎在暗示什麼。
「我哥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我哥和沈清越談過之後,他的態度就變了。
沈清越喝完水,像以前一樣,精準地投進垃圾箱,「沒說什麼,走吧,送你回去。」
關於那晚,我哥和沈清越守口如瓶,成為我觸碰不到的秘密。
沈清越把我送到樓下,笑著擺擺手:「夏裡,祝你學業順利。」
曾經桀骜難馴的少年,如今隻是站在路燈下,興平氣和地向我道別。
我點點頭,轉身,落下眼淚。
13
眨眼一年,我們臨近畢業。
沈清越在本市找到了工作,由於本科學歷,收入雖然可觀,但卻是辛苦錢。
我順利保研去了 B 大。
畢業前的暑假,同學們越好在 KTV 給我慶祝,我高興,多喝了幾杯。
鬧哄哄的環境中,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入賬短信,整整三萬,隨後又有零碎的利息打到我的另一張卡上。
看得出來,對方是分批支付的。
我盯著手機看了很久,他的對話框已經很久沒刷新過了。
聊天內容依然是我和他在出租上的聊天記錄,時間停留在去年的夏天,已經過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