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秋歲引》, 本章共3974字, 更新于: 2024-11-28 14:48:59

人本就少,還沒什麼得寵的,就是想翻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李翊每日下朝會過來看一看我,和我聊聊天,我問他宮中新近這批秀女可有滿意的,他神色無意,說:「朕近日忙,沒宿在後宮,過幾日再說。」


我嗯了一聲,他取過旁邊小黃門手上的薄被,蓋在我膝上,勸我:「你身子本來就不好,就不要再替朕操心這些事了。」


然後又陪著我說一會兒話,盯著我把藥喝完後才走,臨走前恍若想到什麼一樣,跟我說:「對了晚凝,你上次送的香,我用著頭疼好了不少,得空讓內務府再送點過去。」


我微笑應是,看著他的背影離去。


大概是一個月後,這批新進宮的秀女中,有一位被李翊召幸,似乎重開珍嫔剛進宮時的連寵局面,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翊從來都沒有這樣毫無底線的寵溺過一個女子,聽說寵幸的第一晚,他讓內務府送了龍鳳呈祥的喜燭,仿佛大婚那樣燃了一整夜。


各國進貢的稀罕物,幾乎流水一樣往芳華殿送,也不管賞賜是不是逾越祖制,這還是記檔在冊的,私下賞賜沒有記檔的,隻怕是更多。


後來這事傳到我耳裡,是因為李翊為了這個答應,忤逆祖制,直接將這個答應晉為良妃,眾人瞞不住了,才上報到我這裡。


事件的起因是某一日御花園,這位答應在御花園賞花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和大著肚子懷著龍種的珍嫔衝撞起來。


珍嫔讓良答應跪在她面前,狠狠賞了兩個耳光,還笑著說:「你一個小小的答應,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尊卑有別,我為尊,你為卑,知道嗎?」


這位答應一聲不吭,到晚上李翊翻了這個答應的牌子,她卻推三阻四,遲遲不露面,李翊心裡起疑,掀開簾子,看見她猶有掌印的一張臉。


他不動聲色地問發生了什麼事,良答應沒說,隻說自己不動禮數,衝撞了珍嫔。


李翊是什麼人,不過一炷香,就將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都弄清楚了,當下笑著對良答應說:「她說你一個小小的答應,也敢在她面前放肆,她是嫔,你是答應,所以她為尊,你為卑,又菱,朕封你做良妃好不好?」


這話一出,不僅良答應心驚,後宮諸位也都心驚肉跳,連跳兩級已經是有違祖制了,更不要提直接從答應封為妃。


這是從大邑建國起,都沒出現過的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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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靜心養病,將宮中大部分事務交給元妃和淑妃在辦,但這件事她們也不敢不報,所以又原原本本的上報到了我這裡。


第二日,李翊來看我的時候,我就和他提了這件事,請他三思。


他面色淡淡地,不容置疑地說:「朕心已定,更何況我貴為一國之君,想抬舉一個人,難道還要看前朝那幫大臣們的臉色不成,什麼有違祖制,規矩是死的,他們也可以是死的。」


我沒露出任何情緒,表情和語氣依舊溫和,娓娓勸他:「祖制自然是死的,臣妾請皇上三思自然是為良答應考慮,宮中四妃之位目前隻有兩位,餘下空缺良久,皇上喜歡良答應,想給她體面,封她為妃這自然是無可厚非,隻是先不提她資歷尚淺,難以服眾,皇上您真心喜歡她,將她高高架起反而是引人口舌嫉恨。」


我看著他的表情,他表情松動,這一層他肯定想過,隻是他如今大權在握,不用給其它朝臣或者嫔妃面子,也不必再像以前一樣,真心喜歡一個人還要看宸貴妃的臉色,藏著掖著不能露出馬腳,他如今想給良答應體面,想抬舉她,他要是執意,確實沒人能攔住他,隻是良答應在這後宮卻要惹人非議了。


他舍不得。


我繼續勸他:「皇上真想給良答應體面,連跳兩級封嫔已經算是皇恩浩蕩,若是氣不過,不妨將珍嫔位份降一下,這樣不僅前朝後宮沒話,您給良答應的體面也有了。」


李翊終於笑起來,他拍著我的手,誇:「還是皇後巧心惠思,就按你說的做吧。」


我對他微笑。


後來我召見禮部,讓他們去擬良答應晉封的詔書,吩咐完春嵐為我揉著太陽穴,輕輕地說:


「良答應如此榮寵,倒是宮中許久沒見過的景象了。」


我沒說話,她猶豫很久,還是輕輕地說:「娘娘養病,沒見著這位良嫔的面,隻是奴才見過幾面,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奴才早些年和宸貴妃打過不少交道,恍惚中……恍惚中,總覺得她像……」我睜開眼,她頓了頓,聲音幾乎微不可聞,說:「像極了宸妃。」


「也是奇怪,她的相貌細看沒有一處像的,可是……可是舉止神態,和眉眼組合在一起,恍惚中,就……就仿佛宸妃在世一樣,皇上先前那樣厭惡宸妃,如今卻又如此聖寵良嫔,依奴才看,隻怕皇上都沒意識到他究竟在透過良嫔在寵誰。」


我笑起來。


李翊貴為天子,他這半生擁有過很多女人,可在他心中佔有一定地位的,隻有三個。


第一個是我,因為我是他的發妻,一國之母,賢德溫良,他敬重我,所以我在他心裡有一席之地。


第二個是李今紓,她八歲時就去東宮,在十歲的李翊身邊貼身伺候,李翊生母孝懿皇後早逝,國不可一日無後,孝懿皇後去世一年,先皇就將原先的貴妃立為新後,新後有個親生子,也就是三皇子,所以李翊這個太子就無比的礙眼,李今紓為了保護李翊,好幾次差點喪命,正值妙齡的少女,情竇初開的少年郎,朝夕相處,同生共死,所以李今紓在他心中的位置,從沒有人能越過去,直到她死去,就成了永恆的白月光。


最後一個就是宸貴妃江绾一,當年江绾一被滿門抄斬,之後李翊對和江绾一相關的一切都諱莫如深,連和她生下的平陽公主都不想見,人人都說皇上果然厭惡極了宸妃,隻有我一笑置之。


李翊努力說服自己最愛的永遠是李今紓,可我那樣了解他,我想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對江绾一到底是愛更多,還是恨和厭惡更多一點。


那個炙熱明亮跋扈像一團火一樣的女子,還是身份貴重的內閣閣老的孫女,在東宮最危險的時候對他一見鍾情,甘願嫁他為側妃,在自己的祖父門外跪了半個月,她愛他愛到骨子裡,算計他身邊的所有人,還毒死了他喜歡的李今紓。


李翊為了內閣家的權利,忍辱負重,在登基權勢穩定後,終於忍不住對江家出手,天子的秋後算賬,江家用滿門抄斬來還債,連隻狗都沒有活下來,可誰知道呢,江绾一自戕死在冷宮的那一晚,李翊在寢殿聽說她的死訊後,就一口血吐出來,從此不能聽人在他面前提起宸妃兩個字。


他為什麼要在寵幸了良嫔那晚燃一對龍鳳蠟燭,因為當年江绾一以側妃之位進東宮,李翊曾對她說,他欠她一場大婚。


這對蠟燭江绾一至死都沒有燃過,如今卻被賜給了良答應。


李翊看著良答應,我想他自己都沒有深究,他對這個女子沒有緣由的寵幸究竟來自何處。


不過也好,他是看不透,或者自欺欺人都沒有關系,畢竟眉眼不相似的兩個人,隻要他不往江绾一身上想,誰又會提醒他呢?他隻要寵著良嫔就好。


這樣就不枉,我為了將這個良嫔送到他身邊,花的這諸多心思。


8


珍答應小產了。


懷孕六個月,孩子都成型了,是個男胎。


聽說是在御花園和良嫔起了爭執,然後不知怎麼的,她和良嫔腳滑齊齊摔入太宴池中,雖然及時救上來了,但珍答應大概是受驚,然後就發作小產了。


在她出事傳來的第一時間,我就帶人趕了過去。


李翊還沒到,良嫔在殿門外跪著,渾身湿答答的,我沒看她,扶著春嵐的手徑直走進屋內。


珍答應哭的死去活來,求我為她做主,要將良嫔誅九族,哭著哭著就哭昏過去。


元妃和聽到消息的嫔妃們都到了,淑妃不在,元妃一看見我就迎過來,臉色煞白地朝我行禮告罪:「皇後娘娘,您將宮中事務暫交臣妾打理,出了這事,是臣妾辜負您的信任了。」


我讓她起來,問她事情經過。


良嫔的宮女和珍答應的都各持一詞,但總結下來不過是兩個人在御花園撞見,起了爭執,良嫔的人說是珍答應先動的手,珍答應的人說是良嫔先動的手,總歸就是齊齊掉進了湖中。


我沉著臉聽著,元妃聽完對我說:「皇後娘娘,事情顯而易見,兩人眾目睽睽在御花園爭執,良嫔就是想抵賴也抵不了,您來之前,臣妾已經派人稟告皇上了,估計皇上待會就過來了,隻是良嫔……不知道如何處置良嫔。」


我低低咳嗽兩聲,神色倦怠,抬頭朝元妃看了一眼,她向來穩重,這番態度卻有些急迫了,我淡淡地說:「不急著給她定罪,太宴池湖邊本就淺,又都是軟泥,之前給珍答應請脈的太醫都說她身體康健,她們這一摔,身上連個擦傷都沒有,如何就能流產了。」


我又咳了兩聲,然後才說:「讓太醫過來回話。」


太醫來回話的時候李翊剛好也到了,他大步流星的走進來,臉上反而看不出情緒來,他就是這樣,越是出事情,他就是越不顯山不露水,情緒莫測,連他身邊從小侍奉他的總管太監有時候都要猜他的心思。


我站起來對他行禮,然後才看向太醫,說:「剛巧皇上也來了,你把你剛剛說的話重新說一遍。」


李翊坐下來,那太醫額上的汗都出來了,跪伏在地,小聲地說:「回稟聖上,珍答應身體向來穩健,可今日奴才提珍答應把脈,發現……發現珍答應似乎長期食用性寒的東西,才導致一驚嚇,就輕易滑胎。」


李翊沒什麼表情,聲音平靜地反問:「所以說,就是她今日沒和良嫔起爭執摔進湖中,這孩子也留不久是吧?」


殿中的嫔妃都驚訝地朝他望過去,然後視線又不著痕跡的落在我身上。


大概是駭然都這個時候了,李翊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為良嫔開脫責任。


我淡淡地吩咐人封鎖後宮,將珍答應在小產前碰的東西、吃的、喝的統統都拿來讓御醫一一查驗。


御醫們細致的去查,大概四個時辰後,才在珍答應常吃的補品中發現了端倪。


安胎藥中的甘草被人偷梁換柱換成了牽牛子,因為磨成粉,所以珍答應宮裡的人都沒注意,還是太醫一點點嘗出來的。


李翊直到這時,臉色才漸漸沉下去,他一句話都沒說,隻在旁邊的太監為他斟茶時,抬手拂袖將茶盞摔落在地,厲聲說:「你們這是要反了天啊。」


我趕緊離席,帶頭率領眾人跪下。


李翊看著我,說:「晚凝,朕知道你身子不好,隻是這件事,我不放心交給別人,還是你親自去查。」


我點頭應是,這時外面的人進來稟告說良嫔在外跪著,跪暈了過去,李翊臉色一變,也沒再管屋內的這些,拂袖急匆匆地出去了。


他走之後,春嵐走過來扶起我坐下。


滿殿的嫔妃都跪地不語,我的視線從她們身上一個個逡巡過去,閉上眼,疲倦的說:「珍答應這件事水落石出前,還請諸位安分守己,在自己寢殿等本宮傳召吧。」


這事在三天後就查的水落石出。


宮裡人領用什麼東西都記錄在冊,哪個宮在什麼時候領用哪些東西,都一目了然。


牽牛子這種東西功效特殊,宮中會領用的本來就少,寥寥幾筆,我看著內務府呈上來的證據。


最新的一筆記錄是三個月前,淑妃宮裡的宮女來領了五百錢。


我看著冊子,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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