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什麼?
他想不起來了。
佛祖也幫不了他了。
佛經在腦海裡消失,裡面隻剩下一雙輪廓分明的手。
他記得夏鬱的手長得非常好看,指骨修長,骨節纖細,因為經常用護手霜的關系,所以皮膚是肉眼可見的白淨細膩,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他分辨不出是什麼味道,但很好聞。
這個味道……
會沾到他身上嗎?
一想到這個,耳朵就變得更熱。
明明打完球有一會了,可身上還是又一次冒出了汗。
他的背不知不覺地貼到了身後的門板上,嘴唇緊抿,手也死死地攥起。
“好了嗎?”周鼎又一次問道。
“再等一下。”
周鼎再次吸了口氣。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像一把弓,他的腹肌就是弓弦。
弓弦可以搭載鋒利的弓箭,可以承受百斤的力道,但卻禁不起手指輕輕的撩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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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地叫了停。
“夠了。”
他抓住了那隻在弓弦上作亂的手。
“都摸過了,應該可以畫了。”
“就到這裡吧,我……還有事。”
說完,他推門離開。
步伐是肉眼可見的匆忙和急促,仿佛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著他。
眼睜睜地看著周鼎跑開,夏鬱沒有露出任何一絲不快。
相反,他心情很不錯,甚至彎起了眼睛。
直到周鼎跑沒影了,他才把視線放回了自己的左手上。
然後……
湊上去輕輕地嗅了一下。
呀,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呢。
周鼎是一路衝回宿舍的。
他先衝到一樓拿衣服,也不換了,直接套上外套外褲就離開了籃球館,也沒有去食堂吃飯,就這麼徑直地跑回了宿舍。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不過六點天就已經是濃黑色的了。
老舊的路燈沾著汙漬,燈光有些暗,隻能照亮大概。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從自己身旁跑過去的人是周鼎,更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樣。
周鼎衝回宿舍後直接進了衛生間。
原本就在宿舍裡的兩個室友沒覺得不對,隻當他急著回來上廁所,所以看了一眼後,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遊戲上。
進了衛生間,周鼎的步伐才終於停了下來。
他一邊急促地大喘氣,一邊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狼狽的自己。
完了。
隻看了一眼,他就覺得自己完了。
太丟人了。
可是那時候再不走,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起反應。
不,不對,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也是奇怪,自己怎麼會反應這麼大?
周鼎擰起眉,伸手摸上自己的腹部,然而怎麼摸都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心跳不會加速,身體也不會發熱,耳朵更不會發燙。
“咣——”一聲,外面傳來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
同時,巫樂笑嘻嘻的大嗓門在外面響起。
周鼎深呼吸了一下,又用水洗了把臉,確定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了,才走出了衛生間。
“嗯?周隊你已經回來了?”
巫樂手上拿著烤串,嘴裡還嚼著,“你去幹什麼了?吃晚飯沒?”
林凡是跟巫樂一塊兒回來的,手裡同樣拎著兩袋烤串。
周鼎走過去道“巫樂。”
巫樂嚇一跳“幹嘛突然喊我全名?我沒幹什麼吧?”
周鼎朝他抬了抬下巴“你腹肌給我看看。”
“啊?看我腹肌幹嘛?”
雖然不知道周鼎要幹嘛,巫樂還是樂顛顛地拉起了衣服,“嘿嘿,你也知道我又練出兩塊新腹肌的事情了?”
周鼎嗯了聲,走上前“給我摸下。”
“摸唄!我告訴你我這絕對是練出來的,不是吃蛋白粉吃的!”
周鼎伸手在上面拍了兩下“嗯,練得不錯。”
“那可不!”
周鼎收回手,確認巫樂從頭到尾沒有一絲緊張和羞恥,神態動作都坦蕩大方,跟在夏鬱面前的自己完全不一樣。
他又說“夏鬱要畫人體,可能也要看你的腹肌。”
巫樂“看唄,腹肌練出來不就是給人看的?”
“你不覺得尷尬?他們畫人體好像還會上手摸。”
“都男的有什麼尷尬的,要女孩子的話我可能還會覺得不好意思,男的無所謂啊。不過也不能一直摸,摸出反應就尷尬了。”巫樂放下衣服,聳了聳肩。
周鼎看著巫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就好像池面上忽然來了一陣風,吹散了上空彌漫的濃重霧氣。
——他的反應是正常的,大家都是這樣的。
心裡倏地就平靜了下來,周鼎點頭道“你說得對。”
第9章 第 9 章
當晚,周鼎久違地做了個夢。
還是個緋紅色的夢。
在夢裡,白天廁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像幻燈片一樣在他的腦子裡放映。
一帧帧,一幕幕,比他在白天所感受的更加細致。他不光能夠看清自己的神態動作,還能看清夏鬱的,不止如此,他還夢到了不一樣的後續。
後續裡的他沒有狼狽而逃,而是待在原地,放任了身體的反應。
他故意把一切交給了夏鬱。
是他讓自己這麼狼狽,是他讓自己產生反應,那麼他當然要對自己負責。
夢裡的他理直氣壯,兇惡又霸道。
夢裡的夏鬱乖巧聽話,仰著頭,眼裡充斥著水光,眼尾紅紅的,像是受了什麼委屈。可他叫不出聲,因為嘴巴被堵了起來,所以沒有辦法求救,隻能可憐兮兮地看著周鼎,用眼神祈求他的溫柔。
睡夢中的周鼎眼睛緊閉,額頭熱汗涔出。
他下意識地抱緊被子,晃動的床發出一聲吱嘎。
容易驚醒的他立刻被這個聲音吵醒,一下彈開了眼睛。
他呼哧呼哧地大喘著氣,還未從緋色夢境脫離的思維有些遲鈍,過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並且察覺到了身下的冰涼。
表情一下僵在臉上,腦子也進入了宕機狀態,好一會,周鼎才眨了眨眼,低低地罵了聲艹。
然後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進了衛生間。
天快亮的時候,他又進去了一次。
周鼎本來以為自己肯定睡不著了,但六點的時候還是迷迷瞪瞪地閉上了眼,不但睡著了,還接上了後續的後續——他夢見自己和夏鬱躺在了一起。
這次驚醒之後,他再沒敢睡覺,睜著眼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
醒來的巫樂還沒睜眼就叫了起來“昨晚誰一直去廁所啊,我感覺我醒了好幾次。”
林凡正在疊被子,聞言道“不是我。”
趙修楠打了個哈欠“也不是我。”
周鼎從衛生間走了出來,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神色鎮定“是我。昨晚的烤串太辣,我有點鬧肚子。”
他把昨晚弄髒的兩條內褲都扔掉了,並且在上面蓋了好幾團廁紙。
“我櫃裡有拉肚子的藥,周隊你要不要?”
“不用,我現在好多了。”
周鼎又道,“我去食堂,你們要不要帶早飯?”
另外幾人異口同聲“要!”
上課時,難得點人回答問題的老師忽然叫了周鼎的名字,讓他回答問題,但周鼎之前一直在走神,根本沒有聽,還是靠巫樂悄悄把答案告訴他才蒙混過去。
“周隊,你怎麼了?”坐在周鼎另一邊的一個男生小聲詢問。
巫樂探出頭替他回答“周隊昨晚肚子疼了一宿,沒睡好。”
男生點點頭,沒有再問。
周鼎悄悄松了口氣,他今天表現出的所有不對勁都被拉肚子和沒睡好掩蓋,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昨晚到底幹了什麼。
隻有他自己知道。
隻有他自己。
可他知道,卻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夢裡對一個男生這樣那樣?
nay才會對同性做那種事。
nay。
思來想去,反而是“夏鬱像個女孩”這一點更能說服他。
因為夏鬱太漂亮了,比女孩子還漂亮,而他從見到夏鬱的第一眼起,就下意識地在心裡把夏鬱和其他男性劃分了開來,覺得他和硬邦邦的男生不一樣。
也許就是這“潛意識的劃分”和他認知裡的“不一樣”,讓他在夢境裡把夏鬱直接當成了女性。
畢竟夢境是潛意識的投射。
思及此,周鼎吊著的心放下了許多。
他想,自己也許是時候找個女朋友了,夢境不光投射出了他把夏鬱當女孩的想法,還投射出了他對的渴求——雖然他覺得自己並沒有想要跟人上床的想法,但也有可能是身體器官發育成熟,本能地對異性、對另一種荷爾蒙產生了需求。
他長長地深呼吸了一下,把夢裡有的沒的都拋到一邊,抬眼打量起了班裡的女孩子。
然而理工科處處僧多肉少,他們班一共三十個人,其中就三個女生,三個女生還都已經有了對象,所以周鼎隻掃了一眼,就又低下了頭。
晚上去奶茶店轉轉好了,他想。
夏鬱今天心情不太好。
本來是挺不錯的,因為摸到了想摸的腹肌,並且腹肌和想象中一樣好摸,他非常滿意,所以好心情從昨天一直持續到了今天上午。
但在接到父親的電話後,他的心情就不那麼美妙了。
他父親昨天就到了龍城,原本是要跟夏鬱一起吃晚飯的,但他一下飛機就有了飯局,所以隻好跟夏鬱改到了日子,也就是今天。
夏鬱以為父親說的吃飯是隻有他們兩個人一起,然而不是。
——中午的時候父親打了個電話過來,特意讓他晚上換一身正式點的衣服。
這話一聽,夏鬱就明白了。
父親一定又動了給他牽桃花的念頭。
果不其然,晚上他來到父親說的酒店,一進包廂就看到了三張陌生的面孔。
這三張面孔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子,是一對夫妻和他們的女兒。女生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樣子,面孔白淨清秀,頭發筆直烏黑,穿了身白色羊絨衫,看起來很文靜。
一頓飯吃得不尷不尬,全程都是雙方家長在聊,除非名字被點,否則夏鬱和女生都不會主動出聲。
最後吃完,父親還樂呵呵地讓他們兩個“年紀差不多肯定會有話說隻是在大人面前不好意思開口”的小年輕互相加了微信,讓他們以後有空多交流交流。
盯著他們互相加完微信,一頓飯才終於算是“圓滿”。
他們在門口分別。
夏鬱坐父親的車回學校。
一坐上車,父親的臉就立刻掛了起來。
他瞪了夏鬱一眼“你剛剛在那邊什麼態度?就不能熱情點?人家小姑娘也在上學的,抽空過來一趟就為了看你這張臭臉?”
夏鬱垂著眼,沒有吭聲。
“說話啊,怎麼了?我讓你出來跟人吃頓飯要你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