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遙仗著人多勢眾,迅速爬起來,正想抄家伙反擊,卻見衝進來地村民很快都被那三個土匪砍翻在地。
被砍傷在地的村民掙扎著抱住土匪的腿,驚恐地對薛遙大喊:“道長快跑!”
“恩公快跑啊!”
“恩公快跑!”
薛遙來不及思考,被老張兒子拉著衝出院門。
三個土匪提著滴血的長刀追出院門,卻被前僕後繼趕來的平榕縣百姓圍堵。
為什麼劫匪不去奪財,卻去殺村民?
薛遙奔逃中心驚膽戰地回頭看了一眼,竟然與緊隨而至的劫匪視線相撞。
那三個劫匪根本不去搜尋家中財物,一路尾隨薛遙,臉上滿是瓮中捉鱉的戲弄之色。
這三人根本不是劫匪!
“他們是衝我來的。”薛遙停下腳步,把手臂從男孩手中抽出來,朝遠處趕來的鄉親大喊:“別過來!大家快散開,去衙門報官!”
男孩慌忙拽住薛遙:“恩公快走!他們要追上來了!”
薛遙不知道這三個人為什麼要殺自己,可能性太多了,他隻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殺手們像是故意欣賞薛遙的絕望,不緊不慢的跟隨在後。
薛遙寧可直接被一刀砍死,也不想擁有這臨死前絕望的思考時間。
他不敢去想陸潛得知他的死訊,會是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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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的陸潛,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無法像上一世那樣行屍走肉般活下去,一定會陷入瘋狂,甚至可能因此遷怒陸錦安。
不敢再想下去。
為什麼?
他這一生行善積德,與世無爭,所求的隻是讓陸潛安逸快樂,卻換來這樣殘忍的結果。
世間真的有大慈大悲的佛祖嗎?佛祖讓這麼可怕的事情發生,那佛祖就他媽的是混蛋!
薛遙抓住身旁男孩的手腕:“小兄弟,拜託你,請官府的人替我書信一封,上京送給寧王,信上就寫‘薛遙與江南的一位世家公子一見鍾情,決心不再回京,請七爺另覓良人。’”
男孩急道:“恩公說什麼胡話!趕緊……”
話未說完,薛遙猛然將男孩推開——
寒光刺目,一把刀朝著薛遙推出的雙手,直劈而下!
*
平榕縣驛使四百裡加急,三天就把信送到宮裡。
陸潛看完薛遙的“出軌信”,隻取了把佩劍,行李都沒準備,上了官道,飛也似的趕往江南,打破了京杭官道賽跑的歷史記錄,赤兔馬看了會流淚,絕影馬看了會沉默。
趕到江南後,知府卻告訴陸潛:京城的收糧隊伍尚未來到江南,官府收到宮裡發來的急報,已經派兵趕往平榕縣,保薛遙周全。
“保薛遙周全?”陸潛目光一凜,一把抓起知府的前襟,低聲逼問:“誰敢讓遙遙不周全?”
*
半個月前,陸錦安的戰船經過魯山,心知已經追不上糧船,就吩咐自己的船隻靠岸,獨自下船去平榕縣走一趟。
陸錦安隱約覺得,薛遙要是經過此地,或許也會去看看平榕縣裡曾經救助過的百姓。
就是這奇跡般的一次心有靈犀,讓陸錦安在千鈞一發之際,出劍擋開了砍向薛遙手臂的刀刃。
陸錦安當時沒帶侍衛,敵不過三個頂尖殺手的圍攻,扛起薛遙拼命逃脫了追襲。
此時此刻,薛遙就藏在平榕縣衙門裡。
陸錦安已經從戶部侍郎口中得知,那三人都是頂尖殺手,身負數起命案,被官府通緝十多年,仍舊逍遙法外,暗殺手段駭人。
任務一經接手,便不可取消,這是行規,所以三個殺手一日不歸案,薛遙就仍處於危險之中。
陸錦安身邊人手不足,貿然上路更加危險,隻能讓薛遙先藏身衙門之中。
那三個殺手其實就藏身在衙門附近的客棧裡。
這些天來,他們輪流去衙門踩點,已經確定了薛遙的藏身地點。
日落時分,一個頭戴鬥笠的黑衣男人自客棧來往人群中穿梭而過,無聲無息爬上二樓。
走至長廊盡頭客房前,推開門,男人摘下鬥笠,露出一張滑稽又駭人的臉——
一道暗沉的刀疤從他鼻梁蜿蜒至左臉唇角,刀疤尾部向上勾起,給了他一個永遠地歪嘴笑容,怪異又滑稽。
“今晚可以動手了。”刀疤男輕聲說出這句話。
死寂的客房裡,忽然有兩張臉同時轉向他,這兩個人仿佛剛剛才出現在屋裡。
“早就該動手了。”其中一個殺手低聲抱怨:“那白衣人來頭不小,再等下去,肯定會招來更多麻煩,我們隻有三個人,不能輕敵。”
“就你們三個?”門外忽然傳來年輕男人的嗓音。
“什麼人?”屋裡三人臉色一變,閃電般一躍而起,朝門外亮出武器。
門外那人語氣不悅的冷哼一聲:“你們早到齊了,為何今晚才動手?叫爺白等這麼些天。”
殺手頭領看向刀疤男:“你被人跟蹤了?”
“不可能!”刀疤男目中殺氣畢露,轉身遊龍般朝門外襲去,卻聽“嗖嗖”兩聲銳鳴在身後響起!
他急忙回頭,就見身後兩個弟兄揮刀擋掉了從窗外飛來的暗器。
“他在窗外!”
猜到來人可能兩頭夾擊,殺手頭領立即命令變換陣型,剛一轉身,就見刀疤男舉著刀,雙眼無神的睜大,突然朝自己撲來!
“你幹什麼!”頭領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刀疤男胸口突然貫穿而出的長劍,刺穿了喉嚨。
頭領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喉嚨,視線模糊前的一瞬,看見一個男人從刀疤男腦袋後歪頭探出臉來。
是個極為俊美的年輕男人,微眯著一雙桃花眼,迎著窗外照進的夕陽,淺淡的眼瞳仿若溶金。
夕陽收斂了最後一絲餘暉,衙門接到報案,一家客棧裡發生了命案,三個房客死在房中。
幾經檢查,死者竟是那三個殺手。
陸錦安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路英雄路見不平,手刃兇犯,還不留姓名。
不管怎麼說,危機解除了。
薛遙終於被放出衙門,重獲自由。
當晚,平榕縣百姓在山裡舉行了一場祭祀,為薛遙祈福。
陸錦安讓戶部侍郎一起參加了這場祭祀。
“你說薛遙這些年甘願做個小伴讀,背後一定有陰謀。”
陸錦安站在樹下,看著不遠處的薛遙被老百姓簇擁在中央,輕聲道:“那你現在就看清楚,這就是薛遙這些年的‘背後陰謀’。幾年前,薛遙不顧自身安危,控疫除瘟,救下平榕縣乃至相鄰兩縣數十萬百姓,所以這些無權無勢地老百姓,把他當活菩薩、當再生父母。若是他真有你所說的野心,為何不把這不要命的力氣,耗費在結交權貴上?”
戶部侍郎呆呆望著不遠處被百姓圍繞的薛遙,許久,膝蓋一彎,跪倒在地,俯首認罪。
祭祀結束後,村民們在火堆旁擺宴慶賀。
雖然死裡逃生,薛遙心裡卻還有件事情放不下,尋機會鑽出人群,找到老張家兒子問話——
“我那天讓你轉告官府的事情,還沒辦吧?沒辦就不用辦了。”薛遙那天以為自己死定了,打算騙陸潛自己移情別戀來著。
這信要真送去京城,檸檬崽非得氣炸不可。
老張家兒子眼睛一亮,特別靠得住的告訴薛遙:“恩公那天被人救走後,我立即就把恩公地吩咐轉告給知縣大人了,請恩公放心!”
薛遙:“……”
你恩公怕是要完了。
“恩公再來喝一碗罷!”老張家兒子盛情勸酒。
“不了,我一會兒還有點事。”
“今晚?恩公還有何事?”
“額……”薛遙扭頭張望,打算拿陸錦安做擋箭牌。
視線流轉的一瞬,薛遙陡然發現不遠處,有村民圍在一起,村民之中站著個高出眾人的修長側影,赤金束冠,暗紫長衫。
那身影立在村民之間十分突兀,又非常眼熟,熟悉得讓薛遙有些腿軟……
為什麼檸檬崽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出軌信”,特意殺過來復仇的嗎!
薛遙心虛地後退兩步,打算去找陸錦安來幫忙解釋證明。
然而,陸潛仿佛察覺了他的逃跑意圖,悠然朝他轉過頭來。
薛遙準備好受死了。
目光落在薛遙臉上的一瞬,陸潛忽然露出個清澈無邪的笑。
這笑顏太過作弊,讓薛遙失去求生欲。
陸潛邁開長腿,快步走到近前,眯眼對薛遙笑道:“冒昧問一句,你是當地人麼?”
“啊?”薛遙懵逼了。
這檸檬崽是因為醋量爆炸失憶了嗎!怎麼不認識他了?
陸潛低頭清了清嗓子,挑眼看向薛遙,神色認真道:“爺是來自江南的一位世家公子,剛剛在人群裡於你相視一眼,頓覺滿心欽慕。”
“你……”薛遙明白過來,檸檬崽是在演那封“出軌信”裡,被他一見鍾情的“江南世家公子”。
這是什麼新鮮的報復方式?
薛遙決定不配合檸檬崽的劇本。
陸潛一臉認真,繼續對薛遙說:“爺能請你喝杯奶麼?”
薛遙憋著笑,翻了個白眼:“不能。”
陸潛嚴肅地蹙眉:“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爺可是江南最新鮮的世家公子。”
薛遙:“……”
離京前一晚,他逗檸檬崽說自己不喜歡竹馬,喜歡一見鍾情,那樣才新鮮。
還江南“最新鮮”世家公子,這家伙絕對是京城第一記仇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