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孩子一直在糾結與父皇臨終前說的話。
那時的陸潛以為不按話本裡演,一切就會跟話本的結局不一樣,所以在父皇臨終前都表現得毫無擔當。
結果陸潛並沒有留下父皇,而是讓父皇帶著擔憂離開了。
陸錦安懂弟弟的意思,知道弟弟沒法表達出心裡的遺憾,所以才會做出這些瘋狂的事情找補。
“陸潛。”陸錦安看著七弟:“這些事,本就應該大哥替你扛,你就算不答應也沒有做錯什麼,父皇不會怪你,反倒是我……”
他聲音忽然發顫,苦笑著對陸潛說:“你知道我最後跟父皇說了些什麼嗎?我跟父皇撒謊了,說已經把五弟救回來了,當時五弟還在敵營,咱們的人質卻跑了。我對父皇撒了謊,最後也沒告訴父皇自己私自回宮的罪名,父皇要怪也是怪我,不會怪你,就連最後,父皇也坦白告訴我——”
陸潛安靜地看著大哥。
“老七是最讓朕喜歡的孩子,父皇親口這麼說。”陸錦安笑起來:“咱哥幾個嫉妒壞了,你都不在場,父皇也不肯說句好聽的哄哄咱們,父皇多喜歡你啊,陸潛,他不會怪你。”
“那又如何,父皇還是沒有了。”陸潛漠然別過頭:“遙遙也會走,大哥也會走,母妃也會走……沒意思。”
陸錦安心中一顫,這才察覺弟弟似乎很不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進入黑化期辣!
*
評論追問的問題集中回復一下:
1.為什麼廢物三皇子突然變這麼厲害。
答:不是三皇子厲害,是他背後的利益集團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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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集團是皇帝自己培養起來的勢力,除了明面上提攜抗倭有功的佟家軍以外,朝中的佟家勢力,是皇帝用來制衡清流集團的勢力。
這就跟宋徽宗用蔡京、嘉靖用嚴嵩一個道理,古代帝王都需要掌握制衡馭下的帝王心術,這個度怎麼掌握,就是明君昏君的區別了。
也正因為佟家的權利是掌握實權的皇帝給的,三皇子這草包才能在後宮橫行這麼多年。
皇帝本打算等自己年紀大了再搞佟家,剩一點餘黨給太子去立威,然而死早了。
皇帝本來就看出太子政治方面有許多不足,太理想化,本來想通過變法,手把手教太子認清官場潛規則,也沒來得及。
這個爛攤子直接給太子,太子都夠嗆,何況太子私自回宮的罪名沒了父皇的袒護,就沒了立足之地,遺詔也改立了,滿身都是把柄。
2.為什麼太子不如前文完美,這是黑太子,強行給七崽讓位吧?
答:太子從一開始就不完美,他出場時,薛遙就說原著中太子搞的變法,跟王安石變法類似,研究變法失敗的多重原因,能看出太子實際上是一個偏理想主義的人,而且過於善良感性。
他上一世變法失敗被廢,救父戰死,都是他理想化的性格導致的結果。
他要不是個為感情衝動的人,當初也不會因為汐妃哭一哭,就冒險為她母子阻撓皇帝修蜀道(而且他還阻撓失敗了,被皇帝禁足處罰。
從他一出場就開始展露不少致命缺點,看文名也該知道,作者肯定會一開始就鋪墊太子失去皇位的內在原因。
但沒辦法,太子這種帥比,可能會讓人選擇性忽視他的缺點,就像崽媽濾鏡看七崽怎麼都不胖,食量剛剛好。
3.為什麼不在文中分析明白?
因為主要是從遙遙的視角理解的世界,偶爾切皇帝視角其實有提及這些,但不方便完全以上帝視角分析解讀角色,留下伏筆讓有興趣的讀者看清實質就好,沒興趣注意這方面的讀者也不影響看日常。
後文都是日常,應該不用再來小綠字分析打擾大家了~
第111章
三皇子在宗人府的審訊中, 表現異常安靜, 不招供也不反駁,不知是放棄掙扎了,還是沒了幕僚的指點, 不敢輕易開口。
佟妃還在絕境中求生, 想洗脫自己跟兒子的罪名,把佟家軍擅自佔領京城的鍋, 完全扣在她死去的哥哥佟寧昭頭上,稱自己不過是深宮婦人, 單純無辜,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總之皇帝應該放她出去好好做她的太妃, 安度晚年。
陸錦安帶著當初收糧時,從杭州帶回的歌姬,去牢房辨認佟家男丁, 指認出佟家大伯,就是暗中哄抬糧價、阻撓太子變法的帶頭人。
佟家大伯為了減輕罪行,供出自己是受佟妃指使,秘密辦事, 為了鼓勵告密, 陸錦安答應留他一命。
於是接下來,佟妃多年來暗中算計儲君的罪行,竹筒倒豆子般被佟家人主動招供。
定罪前,陸錦安帶著弟弟們去宗人府, 看一眼老三的下場解解氣。
兄弟幾個心中都有無限憤恨,咬牙切齒地看著蓬頭垢面盤腿坐在地上的老三。
找不到任何語言發泄,五皇子直接上前一拳朝老三臉上砸去。
打了一陣,老二冷冷說了句:“五弟,別為這豬狗不如的東西髒了自己的手。”
六皇子聞言上前拉五哥起來。
地上的老三滿臉鼻血,閉著眼睛平緩地呼吸,仿佛不知道疼一樣。
陸錦安看著地上爛泥一樣的三弟,低聲問了句:“你沒什麼想說的?現在不說,以後我就不會聽了。”
老三還那麼安靜地躺著,不久後,睜眼看向大哥,問:“我能見見貴妃麼?”
六皇子皺眉道:“你想幹什麼?”
老三斜了六弟一眼,冷笑道:“別緊張,要不是你出身,貴妃還是我母妃呢,我臨死前想見見我半個娘,不行麼?”
“見鬼去吧你!”五皇子上前就一腳踹在他肚子上,被六弟攔住。
陸錦安神情莫測地看著地上捂著肚子蜷成個蝦的三弟,點點頭,說了聲:“可以。”
老三見到了貴妃,但貴妃和他記憶中美好溫柔地樣子不同了。
貴妃走進牢房後一直後退到牆角,可能是受不了老三身上的尿騷味。
跟尿桶同住一屋的老三,已經習慣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但能想象得到貴妃肯定不習慣,所以老三難得體貼的也往後退一退,在空間不大的空房裡,幾乎成對角線,與貴妃遠遠相望。
如今的貴妃冷得像一攤死水,從前愛笑的唇角因為常年地憂慮而自然向下撇著,眼睛因為早年的夜夜哭泣而向前突起,在牢房昏暗的火光陰影下,簡直不似活人。
老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要下地獄了,所以最後想看的天仙,也變成了惡鬼。
“兒臣一直想去探望貴妃娘娘,可母妃不允許。”老三還像小時候那樣,揚著下巴,拽拽地給貴妃露出個笑,試圖掩蓋此刻的不體面。
貴妃沒說話,期待地轉頭看看牢房鐵柵欄外的通道,示意三皇子快點說完,讓她走。
“母妃總說娘娘壞話,說娘娘縱容我是為了害我,說什麼忠言逆耳,良藥苦口。”老三一臉不屑地說:“他們真把我當傻子,貴妃待我好是真心還是假意,我心裡清楚得很。”
貴妃臉還朝著南邊通道的方向,眼睛卻懶懶地斜向老三,依舊沒有回應。
老三說:“我想所有人服我,讓忠言也順我的耳,良藥也甜我的口,誰說任情肆意會招致惡果?那是因為權利還不夠!你見過誰敢逆父皇的耳沒有?”
貴妃一笑:“這話有理。”
老三頓時受寵若驚地跟著笑起來,害羞地撓了撓後腦勺:“也就貴妃能懂我,我幹這些事,就是……就是想回到在貴妃宮裡的日子,大家都順著我,貴妃日日誇獎我,我做什麼都不費吹灰之力,那才是我的真本事!哪裡像回到母妃身邊?幹什麼都是錯的,他們不懂我,不肯給我機會放手去幹,就隻會說我蠢!”
“崇山。”時隔十多年,貴妃娘娘再一次喊老三的名字,語氣竟然跟當年一樣溫柔,帶著微笑告訴他:“那時候我太年輕了,陛下愛寵我,把你送到我宮裡。我沒考慮過那麼多,佟妃說我故意縱容她的孩子,沒有,我真的沒有,我隻是……怕自己生不出孩子,所以拼命哄著你,我怕你對我的感情比不過血脈親情。”
老三愣住了,呆呆看著貴妃。
貴妃局促的低頭想了想,抬頭認真看著他:“如果你是想問我當初待你是真是假,我可以告訴你,至少我絕沒有害你的心思,隻是,如果我當時年長一些,就不會那樣一味縱容討好你。”
老三咧嘴笑了笑,像是松了一口氣,低聲喃喃:“這樣就夠了。”
貴妃冷冷看著他:“對不起,崇山。”
老三搖搖頭,輕聲笑道:“沒什麼對不起的。”
這算是告別了,貴妃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走出牢房,快要拐出通道的時候,恍惚聽見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
“母妃,保重。”
牢房轉角處把守的士兵,看見貴妃出門的時候,下巴尖上掛著的淚珠聚集成好大一顆,欲墜不墜。
*
薛遙發現了,小胖崽變得很不正常。
當然不隻是瘦了這點不正常,他整個人都不太正常——孤僻寡言,習慣獨處,還冷酷暴戾。
上午他把自己關在偏殿裡不知道幹些什麼,宮女太監都被打發出院子不準打擾,說是寧王心情很不好,還威脅說不經允許進院子者殺無赦。
薛遙和五皇子六皇子在院外等了半個時稱,都沒見陸潛出來,就推選了輕功最好的五皇子,進去察看情況。
五皇子身輕如燕,踮著腳穿過外院,走到寢宮門外,抬手扒在門上,臉朝東耳朵緊緊貼著門縫,聽裡面動靜。
薛遙和六皇子則躲在院子門外,注視著五皇子扒在門上的背影。
不多時,薛遙突然看見陸潛從西殿走出來,神色冷酷盯著正殿門外五哥的背影。
“哦!七弟出來了!”六皇子慌忙朝院子裡的五哥發出“pici~pici~”的信號!
五皇子聞聲轉頭看向院外,發現薛遙和六皇子正在朝自己拼命招手。
因為完全沒發現七弟此刻已經走到了自己西邊,五皇子朝院外“沒耐心”的兩個人比了個“噓”的手勢,繼續不知死活地貼在門上偷聽。
“哥想偷聽什麼?”
五皇子猛一哆嗦,扒在門上僵了一會兒,而後“哎呦!哎喲”的緩緩彎下腰,抱住自己的腳:“哥來找你說事,剛剛左腳崴了一下,疼得動不了,哎呀不能動,隻能扶著門……”
“哥抱的是右腳。”陸潛提醒。
“哦!說錯了,是右腳崴了,哎呀……疼,七弟快扶著點。”
“不能動了?”陸潛問。
五皇子目光誠摯地點頭。
陸潛活動活動腳踝,緩緩抬起腳,作勢欲踩——
五皇子低頭就看見七弟一腳朝自己踩過來,慌忙連退幾步,不能動的右腳動得飛快!
陸潛那一腳頓在離地兩寸的高度,並沒有真踩下去,穩穩收回腳,用“準備受死吧”的眼神,看向動若脫兔的五哥。
“哇!”五皇子臨危不懼,抬起右腳轉了轉腳腕,驚訝地告訴七弟:“居然好了,你是不是用了劍聖傳授的內力?一下子就治好了我的腳!真是太厲害了!”
緊接著,薛遙就看見五皇子被陸潛提著胳膊拎出了院子。
沒說一句話,陸潛轉身要回偏殿。
“殿下?”薛遙脫口喊道。
陸潛停下腳步,但沒回頭,等他說下去。
薛遙輕手輕腳走到陸潛身後,低聲問:“殿下這兩日為什麼總一個人待著?在忙什麼事嗎?”
“嗯。”陸潛繼續朝偏殿走去。
薛遙急了,又擔心刺激到安全感歸零的崽子,隻能悄無聲息追在陸潛身後。
沒跑幾步,陸潛突然止步轉過身,害的薛遙沒剎住,撞了個滿懷。
一抬頭,薛遙被陸潛的眼神逼退兩步。
薛遙局促地問:“殿下不用去白行山繼續習武了嗎?”
陸潛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遞給薛遙。